“嗯。”枝鱼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不想多说。这些年的生活使她的性子逐渐冷淡,对谁都是如此语气,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或许她笑过,那也是在梦里,梦里娄寽卿出现的时候。  枝鱼的态度让祁秋万分尴尬,她干笑两声也是无话,她后来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来到娄家那么久才见到这位只听说过的嫂嫂。  原来,枝鱼自从丈夫不在后,就执意搬出了府,在外另置了宅子,独自抚养儿子。她一年才回娄家一次,也就是娄畅生辰的这天,今天正是他九岁生辰。  那年的枝鱼仿若一具行尸,要不是娄畅拽着她的袖子哭大概她早已在那高高悬起的三尺白绫上自尽了吧!  枝鱼本是同丈夫一起去往边疆的,可到了地方她才知道自己已怀孕三个月有余,她本以为是自己胖了,原来不是。  后来,同年的初冬孩子便出生了,取名娄畅。  娄寽卿担心他们母子的安危,所以在来年儿子满了一周岁后,他便狠心命最得力的属下刘凯送妻儿回去,枝鱼不曾想这一走就是永生离别。  “这次回来可会住些时日?”娄寽春宠溺的看着怀里的侄儿,话问的却是枝鱼。  “不了,晚些我们就回去。”枝鱼垂眼看着自己修长干枯的手指,语气漫不经心。  娄寽春没有再说什么,每年枝鱼回来,他都会问同样的问题,答案也永远都是如此,他明白她的心情,她只是不想留在这里徒增伤感罢了。如今的她穿着朴素,一身灰色,显得十分苍老,再也不复从前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总能看到枝鱼到处追着哥哥跑的的样子。那时,枝鱼还是十几岁的年纪,人人都知道她喜欢哥哥,她自己也不介意让人知道,所以总是明目张胆的表现着对娄寽卿的企图。  而娄寽卿起初对她很没好感,甚至说是讨厌,因为他是个很传统的人,不喜欢枝鱼这般张扬的女子,他认为她定是嫁不出去的,谁知后来娶她的竟是自己,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  娄寽春常常在想,如果哥哥没有去边疆,那他们一家三口如今定是很幸福的,只怪自己那时还太年少,不能承担责任,如今他终于能够独当一面了,可一切都不能挽回了,所以他总是百般对这个侄儿好,来弥补那缺失的父爱。  生辰宴上,各种佳肴摆满了桌子,娄畅很是高兴,大概他是因很少能与这么多人同聚吧!一会儿坐到娄寽春怀里,一会儿又回到枝鱼身旁,一会儿又想到堂叔父娄寽延那里。一时之间,小小的人无比纠结的来回看着所有人。  娄寽延是娄寽春堂叔父娄胜的儿子,他们父子俩都是只能文不能武的主,天生身子弱,所以到了娄茗这一代只出了他这么一位将军!  祁秋没想到喻临侒会来,还有他的妻子。本想问身旁的人,后来想想也就明白了,他本就是娄畅的表叔父,会来很正常。不过,这倒是她第一次见到嫦宁,小家碧玉的一个女子,说话斯斯文文的。  “畅儿,到祖父这里来。”娄茗尽量放柔语气,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威严,面对这个很少见到的孙儿。他也是万分疼惜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总是希望子孙能在身边,可他也知道这事不能勉强。  娄畅不情愿的抬头看向母亲,枝鱼淡淡扯出一丝牵强的笑意:“去吧。”他这才慢吞吞的走向祖父,在他心目中祖父一直是难以亲近的存在,他有点怕。  此时,面对各种丰盛的菜肴,娄畅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他其实是很想到叔父身边去的,不想待在祖父这里。小小年纪的他总是不明白为何同样是将军的他们,祖父总是让他感到害怕畏惧,而叔父却能让他感觉到亲切,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威严的还是亲切的,不过他希望是如叔父这般的人。  祁秋把娄畅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她悄悄的拉了拉身旁人的袖子,低声说:“你侄儿看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你不帮帮他?”  “父亲!”娄寽春高声道: “秋儿十分喜欢小孩子,可否让畅儿待在我们身旁?”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祁秋惊讶的看着他,随即气急败坏的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脚,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无辜,这事好像跟她没多大关系吧!  半晌,娄老夫人笑逐颜开:“好好,喜欢孩子好,将来你们可得多生两个。”  此话一出,其余人都笑着符合,就连娄寽春都忍着脚疼笑着说:“母亲说的是。”  笑的最猖狂的要属坐在对面的喻临侒,丝毫不掩饰看笑话的意图,气的祁秋咬牙瞪了他半天,很想把杯子朝他的脸上扔过去。  娄畅终于如愿以偿的蹭到娄寽春怀里,而祁秋却被大家笑的面红耳赤,不敢再发一言,直到所有人散了,也不曾开口。  娄老夫人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慢的向住处走,想到晚宴上的话,又忍不住笑着开口:“关于孩子,你们……”  “她还小,以后再说吧。”娄寽春连忙开口打断:“再者,她性子还不够沉稳,现在并不适合做母亲。”他字字斟酌,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母亲知道他和祁秋的现状,他可不敢惹母亲生气。  “唉!”娄老夫人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幽幽的说道:“你们看着办就好。”  娄寽春走进房间时,祁秋早已歇息了,此时的她闭着眼睛伸展手臂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但,这睡相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待走到跟前,看着她酣睡的模样,娄寽春只能无声的摇摇头,拿起被褥刚给她盖上直起身,祁秋就睁开了眼睛,本来睡的也不沉。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迷糊了半天才慌道:“竟然睡着了,我这就起来。”  “不必了,而今天气也凉了,你睡吧。”他说着转身要走。  “娄寽春!”祁秋爬到里侧,闭着眼睛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最终鼓足勇气才开口:“我早该认清事实了。”  “你……”  “其实,你应该挺烦我的吧?我知道这些日子来我做的不对,今天母亲的话突然提醒了我,原来我已经身处娄家了,我已经不是祁家那个可以任性的女儿了,是我做错了。”  娄寽春被她突然而来的深沉镇住,思索良久才开口:“你在这里也可以任性的,可以像以前一样,有时有点脾气也好,那样才不会吃亏。”  祁秋忽然睁开眼睛,眼神溢满感激。她爬起来光脚跳下床,站到娄寽春面前扬起头,眼角眉梢全是笑意,这是不是代表她以后可以把这里当作祁家一样肆意妄为了?此时的她早已没了宴席上的郁闷,笑的眼睛都弯了:“娄寽春,你说的是真的?”  “嗯。”娄寽春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是真的。”  瞬间,祁秋笑的明朗无比:“那,我可不可以……”  “可以。”娄寽春看了她一眼,绕开她向床边走去。  听了这话,祁秋笑嘻嘻的转身跟去:“你知道我想说的?”  “你是想出府吧?”  “高人呐!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娄寽春转身看着面前的人,难得的幽默了一次,他抬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距,然后点点头:“嗯,本将军确实是高人。”  看着面前确实高出自己很多的人,祁秋抿了抿嘴角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抬脚便爬上床,滚了两圈滚到里侧,顺带裹走了被褥,她瞪着不远处的人理直气壮:“这个归我。”  娄寽春对于她的行为嗤之以鼻,他斜睨了她一眼,无所谓道:“幼稚鬼,谁稀罕。”  次日,祁秋很早就醒了,她终究还是没习惯同奶娘以外的人同枕而眠,可这是她的夫君,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或许时间久了就能习惯吧!  天刚微亮,祁秋就起来了,她轻轻爬起来越过娄寽春便下了床。  娄寽春被吵醒时看到的便是祁秋在一堆旧衣裳里翻找的情形,头发都还未挽起,黑亮的发丝直垂腰际,他起身披上外衣走过去,疑惑道:“你找什么?”  “你的旧衣裳。”祁秋头也没抬的继续翻找着。  “找那个做什么?”  “我穿。”  娄寽春轻咳一声:“没想到夫人还有穿人旧衣裳的习惯。”  “这不是为了出门方便么!”祁秋头也没抬的继续翻找,终于她找到了一套浅碧色的衣服,在身上比试了一下,甚是满意:“大小刚好,颜色我也喜欢。”  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人,娄寽春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浅极浅的波澜,突然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好啊!刚好带你去个好地方。”祁秋说着开始穿衣服,待到把头发高高束起后,娄寽春仿佛又看到了两年前的第一次相见。那时她也是一身男装,黑亮的发丝高高束着,很是随性洒脱的装扮。  “什么好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祁秋很是神秘。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太阳高高挂起,看来天气不错。娄寽春在前面走着,快到大门口时袖子被身后的人拽住,他疑惑的回头,祁秋拉着他向墙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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