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会

不同于二年级，三年级的统考是荷枪实弹，包括国际班在内，高三的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争取想在第一次全市露面中拿个好成绩。　　在三年级同学躺在家里大肆补觉时，成绩单被分别发往两个学校。在办公室坐立不安整整三天的博英校长，终于在看过邮件后露出微笑。　　这次，博英压了圣语一头。　　状元和探花都在博英，只有榜眼在圣语。　　取得了这样好的成绩，学校当然要大肆表扬，于是准备在周三下午在礼堂举行表彰大会。　　学生会在下午第一个课间开了个短暂的小会，大致安排了一下各部门的工作，散会时下课铃将将打响，虞时乔抓紧脚步往教室赶，一进门便看见所有学生都庄严肃穆地坐着，广播里点着一些名字。　　雨过天晴，苦尽甘来，这些词的意思都表明灾难往往要先一步于乐事，世间之事皆是如此，所以表彰大会前，学校就开展了一次处罚总结。用一节课来点名，批评近一月晚自修检查被逮到的人。　　从三年级开始，倒着一班一班念过来，其中二年级被批评的人数居然占了逃课名单的百分之七十。不过黎清总算是靠谱了一次，带虞时乔逃掉晚自修她也没被批评。　　点到宋媗贞的时，班主任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看了眼被叫到名字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女生，她很头疼这个姓宋的学生，要是有什么坏事，十次有八次都是在她身上。虞时乔的眼神也放过去，宋媗贞木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阳光懒懒地洒在操场上，虞时乔的左肩轻轻抵着窗台，思绪开始飘出教室。陷害计舒文这件事已经被邱蓁妤捷足先登了，可当会长助理的事还没有头绪，安维弈说了要尽快，可经过统考的事，计舒文肯定加大了警惕，特别是以她为首的那些学生会女生。卢文葵上次已经在众人面前和计舒文表现出不合，那些女生一定都谨慎的不行，单凭自己这次或许还真做不到。自己还需要一个人来转移她们的视线…　　“在想什么呢？”　　宋媗贞的脸突然出现，把她飘忽在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没想什么。”虞时乔把托着脸颊的手放下，“有些事无从下手。”　　“我跟司宇超…”宋媗贞向睡觉的男生那望了一眼，“分手了。”　　“分手？”　　“嗯，所以我现在不用做什么好好女友了，闲得很，想找点事做，不如来帮你。”　　虞时乔压低声音，用笔在草稿纸上写字，“我要做的，是把安明拉下来。”　　“好啊。”宋媗贞的眼神跟以往不同，似有火光闪闪发亮，“有的人也不能得意太久。”　　“你跟司宇超分手，是不是也跟计舒文有关？”　　宋媗贞轻轻点了下头，“她拥有的东西太多了，多出了她能承受的。”　　虞时乔的嘴角弯起，“说得对，她也该折只翅膀了。”　　　　在学生会各个部门都在为大会忙的不可开交时，招待嘉宾的重担就分摊到闲散组身上了。虞时乔负责给前来参加表彰大会的学校董事以及各位学校领导人端茶倒水，因人手不够，她找来了宋媗贞当外援。　　距离大会还有半小时，宋媗贞领到了保温水壶。　　距离大会还有二十分钟，宋媗贞和另一个女生结伴去水房接热水泡茶。　　距离大会还有十五分钟，安明风风火火地进了后台，拿出U盘插到已经准备好的电脑里，此时，宋媗贞正在往水壶里添茶叶。　　距离大会还有十分钟，安明接过同学递来的文件夹，把打印好的资料折好，放进去。看似无意间的一回头，安明注意到递东西给她的正是虞时乔，她吓了一跳，连忙抱紧文件夹走开。　　“学姐，喝点水吧。”一名学生会的学妹谄媚的拿来杯子递到安明面前，宋媗贞很识时务地过来添水。　　水壶很重，宋媗贞提不稳，水也很烫，她的手一抖，一股开水就直接泼到了安明白皙的手背上，手瞬间红起来。　　安明惊叫了一声，甩手将杯子扔了出去，同时手里的文件夹也应声落地。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拿住…”宋媗贞赶紧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手。　　“你们做事能不能小心一点！”安明没好气地推开她，伸手一摸，发现文件夹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去。这份资料十分重要，卢文葵此前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她最近总是办事不利，若是资料再出问题，她就从学生会卷铺盖走人。　　脚下没有，她回身找，正看见椅子后的蓝色文件夹，同时一个身影俯过来，凑近了文件夹。　　安明大叫：“你别动！”　　虞时乔的手僵住，指尖离文件夹只有二十厘米。安明也顾不得自己裙子上是否还残留水渍，急忙蹲下一把抢过资料，紧紧搂在怀里。　　宋媗贞把桌上的水壶重新拿在手里，虞时乔也起身，从后门穿出去往礼堂里走。她看似不经意地往安明的方向望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去寻自己的座位。　　距离大会还有五分钟，安明把文件夹紧紧搂在怀里，顾不上再喝一口水，也往礼堂里走。宋媗贞看她走远，俯身从桌下拿起个和她手中完全一模一样的文件夹，抽出里面的复印纸，拦腰撕开，再对折，再拦腰撕开…　　如此反复，直到碎成三厘米见方的小纸片。然后，宋媗贞打开保温水壶，把一大把白花花的纸片塞进去，盖好盖子。　　她端着水壶走到正在忙碌的另一位招待人员身旁，说：“水不够了，我去水房添些。”　　女生没有异议，她便提着水壶往外走。行至洗手间，有同班的女生正好出来和她寒暄了两句，随口一问她拿着热水壶去做什么。　　宋媗贞拿起水壶晃了晃，“我是学生会的外援，水壶里面的茶叶沫子太多，我得倒进马桶里，不然会堵住洗手池。”　　女生点点头，她笑笑，拉开其中一扇门闪身进去，将整壶泡得稀烂的纸倒入下水道。食指摁下冲水键，漂浮的纸片随着水流翻滚，瞬间便没了踪影。　　礼堂里，学生会的部长全都到齐，卢文葵坐在第一排，侧着脸听身边的人说话。安明怀抱文件坐在了卢文葵身边。卢文葵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麦克风调试着，看见她，随口问了一句：“文件弄好了？”　　“嗯，都没问题。”　　“一会儿校长讲话前交给他就行了。”　　“好。”安明答应着，手牢牢抓住文件夹的封皮，丝毫不敢松懈。　　一大篇冗长繁杂的领导讲话后，会议终于迎来了高.潮.，表彰全市第一、三名。位于全市前列，那是金字塔的最顶端，是虞时乔遥不可及，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这次顶端的位置，是两个男生。最厉害的那个，是安祖涵，第二名叫吴杰。　　“下面由校长颁发此次统考的表彰证书。”年级主任做了个“请”的姿势，校长起身，手顺带扣上了腰间的外衣纽扣。　　“这两个人连领奖都一起，真了不得。”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当然，博英之王不是随便叫的。”有女生在笑。　　“你们说，男神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吧，要有肯定也不会在咱们学校，人家是什么级别，女朋友肯定是门当户对的白富美啊。”　　其余的人纷纷表示赞同。　　“吴杰学长你努努力可能还有希望，听说他很好说话的，没有男神那么冰。”　　“别做梦了，吴杰学长那么帅能看得上她吗。”　　“看不上谁，你说看不上谁？”　　“看得上看得上，哎呦快别打我。”　　几个女生开始笑闹，虞时乔坐正身子不再去偷听。　　颁奖台上的，是形影不离的两个男生，他们是三年级的骄傲，也是国际班最耀眼的两颗星。他们一个冷漠的像冰，另一个温柔开朗，像阳光。　　真不明白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玩得到一起去。不过想想，安维弈和黎清也是天差地别，一个心思缜密，一个没心没肺。　　安明坐在位置上，迟迟没有起身去送文件夹，她愣愣地看着面前半开的蓝色夹子，眼睛瞪得很大。明明没人碰到它啊，怎么会…　　卢文葵在叫她，“安明学姐。”　　安明回过神，急忙合上文件夹。　　“校长要讲话了，你愣着做什么呢？”　　“哦哦，这个这个…”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这个文件…”　　“文件有问题吗？”卢文葵向她伸出手，示意将东西递过来。　　“不不不，没问题。”安明往后躲了躲。　　掌声响起，校长面带笑容地站起来向下面坐着的学生挥手，年级主任做出“请”的手势指引着校长往宣讲台上走。　　“你等什么呢？”宋媗贞继续冲着安明的方向说。　　“这个文件写得不太好，我觉得…”　　“来不及了，赶紧拿上去。”　　安明仍旧抓着文件夹不肯撒手，根本没有移动的意思。眼见校长走上宣讲台，卢文葵用眼神示意组织部部长把东西呈给校长。　　“我我我…”安明眼见着文件夹一点一点地从手中被抽走，手心里生了一层冷汗。她此时已经顾不上应付来自于卢文葵的视线了，只聚精会神于往台上走的组织部长，她走一步，安明的心就提一分，咚咚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校长笑呵呵地接过文件夹打开，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抬起眼看了下面前的组织部长，组织部长下意识地往文件夹看，然后也用和校长同样惊诧的眼神望向下面坐着的安明。　　这么一来，校长也看向安明。　　到底是校长，他只失态了一瞬，立刻合上文件夹，开始进行即兴演讲。　　饶是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那份文件夹出了问题。卢文葵把脸侧向安明，神色看不出是否在生气，“我说过，你再办砸了就退出学生会。”　　组织部长回到观众席，挤到卢文葵和安明之间的位置，小声地向她汇报自己刚才的所见。卢文葵听着，时而看安明一眼。　　组织部长说完，略带不满地瞪了安明一下，问：“你是当学校的大会在开玩笑吗，送个空的文件夹上去？你不想干了也不用拉整个学生会下水吧，以后在校长眼里，学生得变得多无能？”　　卢文葵轻拍了下女生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开完会再解决吧。”　　而几排之后的计舒文和虞时乔，感受不到前排的剑拔弩张，她们心思各异，一个舒舒服服地靠着座椅听校长讲话，另一个则表情凝重，脑子里一团乱麻。　　放松的那个是虞时乔，凝重的那个是计舒文。　　她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那份录像带，以计校长的办法，这事情在学校里可以大概其掩饰过去，可还能在安家人面前压多久还说不准，现下最重要的是把录像带弄到手。计舒文回头，在五班的重重人脸中寻找着虞时乔，昨晚司宇超来消息，说录像带在她那里，可这个人绝不会轻易交出这东西来。　　“别走神，校长在讲话。”　　安维弈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计舒文赶紧把头扭回来。　　她看着身边坐着的男友，心想，至少他还是向着自己的。她没注意到安维弈面向领奖台时紧皱的眉头，她太过于专注自己了，以至于一次次亲手将安维弈退的更远。　　　　大会结束，人群开始往外涌，计舒文拨开人群往外冲，虞时乔边走边回头，视线稳稳抓住计舒文。她用计舒文刚好能赶上的速度走路，慢慢地向人迹稀少的方向走，直至到走廊只剩下她们二人。她不停，给人一种她就是在朝着哪个目的地赶的感觉，以至于计舒文忽略了自己是被故意引到这里来的。　　“虞时乔，站住。”　　语调很急，没有了以往那种骄傲感。　　虞时乔停下，转过来，“有事吗？”　　“302考场的录像带，在你手里是不是？”　　“我要它有什么用？”　　计舒文不依不饶，“你就说实话，是不是在你那？”　　虞时乔笑笑，不置可否。　　“你想要什么，我跟你换。”　　虞时乔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她朝着计舒文走，“你有什么，你肯给什么？”　　“让方源奈不再来找你麻烦。”　　虞时乔摇头，“我不需要。”　　“让你坐上学生会会长的位置。”　　她再次摇头，“我不想当。”　　“钱，你想要多少我都给得起。”　　“你没听说过钱不是万能的这句话吗？”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计舒文喊出来，积压多日的小心翼翼转化为愤怒一下子倾泻出来，“为什么你就抓着我不放！”　　“是你抓着我不放，拉低选票不让我进学生会，造谣生事不让我好好过日子，现在你知道怕了？”虞时乔一步步逼近，距离近到不足十公分，她再进，计舒文退，退到无路可退。　　计舒文靠在墙壁上，手心开始出汗，“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有维弈，即使我退学了也有地方可去。”　　“你是有地方可去，但你怕不怕安家人的眼光，怕不怕事情曝光了他们以你为耻？”　　“你在胡说，就算录像带曝光了我也是无辜的，我根本没作弊，是别人在做手脚。”　　“谣言这种事情最可怕，无中生有，黑白颠倒，多亏了你，我才有幸体会过，所以我能肯定你会怕。”　　计舒文使劲推她的肩膀，“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还没想好怎么样，等我想好再说。”　　“虞时乔！”　　“怎么，你很急吗？”她冲她无奈地笑笑，“对哦，国际班要开始报考了，你的声誉现在可真是一点损都受不得呢。”　　“舒文。”　　安维弈不知从哪冒出来，挡在女友面前冲虞时乔说：“黎清找你呢，在教学楼门口。”　　“谢了。”虞时乔冲他随意一摆手，潇洒地离开。　　安维弈面向女友，轻飘飘地说：“看来你自己挺有办法，根本不需要我来帮你。”说完边走，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计舒文知道他不喜欢女生太有主见，赶紧小跑着去拉他，“维弈维弈，你别生气呀维弈，你等等我…”　　计舒文没追上他，倒是被侧面楼道里上来的女生给挡住去路。　　“让开。”她伸手去推。　　“别急呀，你不认我了？”女生抓住她的手，笑着凑过来。　　“是你？”计舒文把手抽出来，瞪大了眼睛，“你是博英的学生？”　　“不，我从今天起才是博英的学生。”　　计舒文抽出的手转而抓住她的衣领，恶狠狠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在考场上污蔑我？”　　“别生气呀，我这不是来帮你了吗？”　　“帮我？你不是和虞时乔一伙的？”　　“我本来是圣语的试读生，统考的时候把我牵扯进去了，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进的博英，我就是来帮你的。”　　计舒文松开她，“无缘无故地，你凭什么会帮我？”　　“就刚才那个女生，明显就是在欺负你，要不是她当时多事我也不会被牵扯进来，她，现在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你叫什么名字？”　　“真不好意思，这么久了我都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女生友好地伸出手，“我叫邱蓁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