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

昨夜春又去，梦醒倚栏杆。　　易览楷随意的扯扯衣袖，跟着小厮进了内院。　　她……原来在这里。　　小厮恭敬俯身：“易公子请先在此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夫人。”　　他点点头，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小厮正要退下，他突然道：“等等，可否给我拿一副纸笔来？”　　他执笔立在石桌前，笔锋辗转，扬洒纸上。　　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了然一笑，搁下笔，反手盖住了宣纸，转身看着来人。　　“姑娘默默而来，莫不是要趁人之危？”　　源之立在亭前，闻声应道：“公子一表人才，我哪里敢趁公子之危。”　　“你没有吗？”易览楷笑笑，接着道：“是谁在我旧疾复发时一边照顾我一边准备着离开？是谁在我出门买东西时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转身就走？王小姐的‘乘人之危’和我说的‘乘人之危’似乎不太一样啊。”　　“好，”源之将手里的酒瓶放在石桌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源之，我今日不是来与你叙旧的。我要来讨个说法……”　　“你想知道什么？”源之打断他，“想知道我是怎么杀死你父亲的？还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抛下你的？”　　空气中弥漫着酒的芳香，两人之间却是剑拔弩张。　　“览楷，对不起。”源之偏过头去，嘴里已经带了苦涩。　　易览楷沉默着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道：“源之，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亲手撕裂我们的关系。”　　这一年，是他们相知相识的第五年，却仅仅是他们相守的第二年。　　中间的三年，我一直在找你。　　每当我午夜梦回，满室烛光，徒留我一人影。　　我一遍遍对自己说，我恨你。　　可我爱你。　　你在哪里。　　易览楷松开手，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转过身，把桌上的宣纸铺平。　　“这是送给你的。今后，我们两不相欠。”　　易览楷放下酒杯，转身离去。　　源之愣了愣，提步走到石桌旁。　　白色宣纸，墨色笔痕，像极了人的寂寞荣光。　　“忆过往，如假像，空荡荡。　　几番黄粱，几副愁肠。　　燕成双，凤求凰，缘短情长。　　是谁盼望，谁归身旁。”　　　　易览楷缓步走出丞相府，突然双眸一凝，侧身躲过了一支射来的利箭。　　对面军队肃穆，执剑正立。中间的马车上，缓步下来一位男子。　　“易公子身形矫健，身手不凡啊。”男子笑道。　　易览楷见到来人，面色不由地一凝，慎重回答：“易公子过奖了。无论武功还是文采，览楷都不及易先生。”　　“既然这样，”易延轩从侍从那里接过自己的弓箭，放在手中把玩，“易公子还要不要再殊死一搏？”　　“不必了，从我决定回来时，我就料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幕。”　　易览楷立在原处，微微笑着，像是要去赴一场与心上人的约会那样，平静淡然。　　易延轩未置可否，接着说道：“前朝先皇上有愧于天地，下有愧于黎民。我拥兵入城，打的虽然是为国为民的旗号，行的却是文人不耻的举兵谋反，这我都知道。但这都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包括你父亲的死，”他顿一顿，又道“当年你救了源之，我们都很感谢你。希望你不要恨她们。如今她们过得很安定，早已经退出了江湖，你也不要再记恨她们了。”　　“是啊，她们过得不错，源之嫁给了李含昱。剩下的人，应该也在京城吧？”　　“她是我的弟妹，也是我妻子的姐妹。”　　“你弟妹？你竟然也娶了六刻中人？以我对你的了解，应该是那位端庄娴静的姑娘吧？”易览楷面色不改，“我知道她和李含昱过得很好。想来其他几个人，必定也是幸福的。”　　易延轩点点头，脸上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笑，说道：“算是这样吧。不知你接下来的打算？”易延轩放下弓箭。　　“我父亲书前朝逆臣，我也就算是半个逆臣。那么皇上，逆臣应该如何处理呢？”　　易延轩看着易览楷，笑的高深莫测。他一挥手，后面的军队刷的向两边移动，空出中间的通道来。　　易延轩道：“览楷，欢迎你随时回家。”　　易览楷看着中间的通道，终于诚心诚意地向易延轩行了礼：“多谢皇上。”　　前朝荒诞的戏台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从此，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