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太看着下面给自己行礼的李吟柯,芝兰玉树,初见其茂,心里也是十分喜欢,加上老爷传话,更是少不得多关心一二。    “好孩子,坐吧。”    李吟柯应是,坐在椅子上也是腰背挺直,对身边丫鬟仆妇不多看一眼。    赵太太看在眼里,和蔼地道:“昨天就听以然提起你了,叫李千星是吧,伯母就叫你千星了。”    李吟柯很有礼貌:“千星给伯母问好。”    赵太太有心打听一下他家的情况,于是问道:“千星是最近才来陈先生的学堂,那以前在哪里读书啊?”    “回伯母,千星幼时在应天长大,在应天上的私塾。因去年祖父辞官归故里,把一家子都接回来了。”    这下赵太太知道李千星家庭了,是去年致仕的句容县令李梦河的孙子,隔壁陈太太还是是李梦河的女儿呢,李梦河有个大孙子浑身皆白,陈老爷侄女儿就嫁了他,赵太太印象深刻,但是那个大孙子年纪比李千星大了十几岁,李千星有可能不是嫡出。她笑着说:“明个儿我给李太太下个帖子,我们也走动走动。”    李吟柯作出一副犹豫之色,赵太太立刻追问:“可有何不妥?”    李吟柯惭愧道:“千星身份卑微,不是太太亲生子,生母是父亲在应天时候娶的二房,之前在应天,现在则在襄阳,一直都在外面管生意,别人都叫她‘玉娘子’。”    赵太太不可置信,放下正准备喝的送客茶:“玉娘子是你娘?”玉娘子的名号,她在应天时就听说过,虽然丈夫去年来襄阳了,她也仍旧托人从应天带一些玉娘子铺子里的胭脂香粉玉容膏,她铺子里的玉容膏,光滑细腻,还分几种肤色,是别家没有的一绝,赵太太用过之后爱不释手,每年都要买。    “好孩子,玉娘子的新铺子开了没有,伯母去给捧个场?”赵太太双眼发亮,急切地问道。    李吟柯囧囧有神,他只是随口提一句,因为玉娘子做化妆品生意,可能赵太太会喜欢,没想到赵太太貌似是玉娘子的粉丝啊。    “娘亲是准备在仲宣楼开一个铺子,只是作坊还未彻底完工,需到月底才开张。”    赵太太连连点头,满脸笑容,硬是要留李吟柯吃午饭,李吟柯推辞道:“伯母爱惜赐饭,千星本不该辞,只是先生还布置了课业未完成,还请伯母见谅。”    赵太太无奈同意,让人送李吟柯出去了。    赵以然早就醒了,在里面听着李吟柯用文绉绉的话应答如流,不禁感叹这个书呆子应该投胎在古代才是,在现实生活中,李吟柯的文人气质也很明显,但是周围的新新人类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他应该很喜欢这里才是,赵以然想,或许她应该好好陪他在这游戏里玩上一段时间,弥补李吟柯在现实生活中的知音难觅。    日子如流水般无声无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李吟柯照常读书,赵以然每天都翻墙过来和李吟柯一起上课,只是没多久就呼呼大睡,陈珠也不管——只要她不捣乱就行。何况他现在也没精力管,整天忙着搬家嫁女的事情。    原来,陈珠还有一个庶女立雪,虽是庶女,却是唯一的女儿,陈珠也颇多宠爱,把她许配给了大学士杨士奇的儿子杨稷,如今要进京备嫁。杨士奇此人却是明朝一奇人,没有正经参加过科举,一直在江夏做教书先生,当了个县谕,后来因丢了学印,逃到襄阳,与陈珠相识,一直往来亲密,因而互许婚姻。直到建文元年,杨士奇被举荐进入翰林院修《明太/祖实录》,靖难以后,他与解缙,胡广一同迎附燕王朱棣,如今是内阁成员,深受皇帝朱棣信赖。    立雪如今和兄嫂居住,但婚姻大事还需父母在场,并且致信父亲说把立仁带到京城来上学,所以陈珠决定举家进京,这个学堂以后就解散了,陈珠现在只教最后一个月。    临走之前,陈珠单独对李吟柯说:“你祖父托你于我,我却未尽到职责,你素来聪慧,体谅立仁心思,拖慢你的进度,我已经向我的一个同年推荐了你,他是府学的教谕,你以后和他学习。入府学以后,你需认真学习,一个高的平台会让你更加努力。”    李吟柯知道府学是只有秀才才有资格上的学校,陈珠请了一个大学老师来教他,当真是用心良苦,于是深深作揖:“先生之恩,学生铭记在心。”    李建贤带着丰厚的束脩和拜师礼物,领着李吟柯去拜见了这位教谕。他姓黄,举人功名,黄教谕考察了他以后,十分满意,当场就痛快收下他。    黄教谕除了上课,就只辅导他一个学生,李吟柯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示他的水平,背书的速度奇快,陈珠教过的大学和论语的释义,他能通背数个大儒的经典释义,黄教谕教过的东西,他能不假思索地举一反三。    黄教谕给陈珠写信:“汝赠吾之学生,禀赋世所罕见,吾吟一诗,后忘其一句,千星闻之则补,几可至过耳不忘,吾恐其慧极必伤矣。”    李吟柯不知道自己这新新人类的聪敏脑袋被黄教谕深深地忧虑着,他想参加明年二月的县试,因为赵太太其实不是很满意他的出身,所以他尽可能地努力。府学的伙食很好,他干脆就住在了学校,玉娘子平时很忙,根本就不操心儿子的生活,还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儿千月就养在杨老太太膝下。    赵以然被母亲勒令不准出门,因为她要是跑到府学去找李吟柯,那可就是让大家全看见了,所以赵以然就给李吟柯写信:  “亲爱的吟柯,今天我看见姐姐在绣一张手帕,一脸思春的样子,因为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就已经开始思念对方,我真是难以理解。古代的女人,你说过,是盲婚哑嫁,在根本不认识的情况下,还能真的爱上一个人?    于是乎,我向她提出了这个问题,姐姐红着脸,害羞地跟我说,除了他,我还能爱谁?这答案,看起来甜蜜,细细思考,实在是苦涩。经过我这几天的苦思冥想,我终于明白了,这古代女人没有经济地位,找一个夫君,其实就是在找一个工作,而且这个工作只能找一次,再跳槽找的工作都不是什么好工作。    我最近也读书,观察太/祖的皇后马大脚,她就是找了一个好工作啊,还是一个有升值空间的工作。还有现在的徐皇后,她工作也是尽职尽责,给皇帝朱棣生了三个儿子,还写了一本《内训》,可谓是履历辉煌。    爱情,只是工作时附带的东西,可有可无,妙哉妙哉!”    这封信全文用联盟通用语书写,赵以然放心大胆地写,反正没人能看懂。交给跑腿的让他带给李吟柯。    李吟柯看到信回复如下:  “亲爱的以然,你能有此觉悟实在不易,居然会使用妙哉妙哉,真是妙哉!    我认为你姐姐并不是真的爱上了对方,她只是对她将来的饭票产生了一种饥渴感,暗示自己要爱上这张饭票。    古代人的脑回路确实奇怪,十几年不通男女之情,一朝结婚,就要人家学会牵手,拥抱,接吻和生命大和谐这四大步骤,我等新人类都是阅片无数才敢实战演习,实在望尘莫及。    马皇后虽然因为大脚被人嘲笑为露马脚,但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女高管。  徐皇后的《内训》你读了吗?  你母亲难道没有把它作为你的必修课?”    赵以然看到最后一句话就想打人。因为朱棣叔夺侄位,如父奸子妻,天下人心浮动,作为皇后,徐氏写《内训》,劝天下人修德行善。    这种官方宣传册,她们这些官家小姐都要会吟诵,以彰显皇后教化之德。要是出去交际,说不出皇后的灵言妙句,就是德行不过关。赵以然想好好在这里待着,就得去学习,她以后可是要做官太太的,不能给李吟柯丢人吧。    她不像李吟柯对文言文极度敏感,背得头大,姐姐以澜每天都要抽时间辅导她,她不由得感叹:做个古人也难啊。    日子就在表面平静,实则鸡飞狗跳中度过。    七月流火的时候,牵挂在李家人心头上许久的左佥都御史终于气定神闲地粉墨登场了,李家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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