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被黑蛋说的心中一愣，很是怀疑自己琢磨的太过专心以至于错过了什么重要片段，适才明明在说报恩，怎么现下竟说让我吃了它？　　　　一只小号虎头虾挤到了前面朝着我道：“要说生吃自然要吃我们虎头虾，肉质最是鲜嫩，上仙还是吃我吧……”　　　　小号虎头虾的话音未落，一只小号生蚝奋力朝前挤着高喊道：“要说鲜嫩可口自然要数我，上仙吃我吃我。”　　　　“蚝蚝你凑什么热闹，一边去。”小生蚝还没挤到前面便被小号虎头虾又顶了回去。　　　　“小虎你也别跟我抢，阿爹说了，能被上仙吃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黑蛋冲着小号虎头虾道。　　　　“哦，就兴你家光宗耀祖，我家就不光宗耀祖了？”小虎道。　　　　“是兄弟就别跟我抢，上仙，快来吃我，今日一早我娘已经给我洗白白了，今儿个你打算怎么个吃法？”说着黑蛋一把撕开了上衣。　　　　小虎也不甘示弱的撕开了上衣，拍了拍胸脯道：“上仙，你看我这肌肉，吃起来才有咬劲，那个黑蛋平日里光顾着看闲书了，功都不练，一身肉都是松垮垮的能好吃吗，还是吃我吧，吃我。”　　　　“小虎，你到底是不是兄弟？平日里你那些功课可都是我替你做的，你要再跟我抢，我就告诉你爹去！”　　　　“你该踢的木桩还都是我帮你踢的呢，你要告诉我爹，我也告诉你爹去！”　　　　“你敢！”　　　　“你看我看不敢！”　　　　“你敢不敢今日都不能跟我争，要不我就不跟你做兄弟了。”　　　　“谁稀罕跟你做兄弟，做不做兄弟今天都得吃我！”　　　　黑蛋和小虎吵成了一团，蚝蚝趁机凑了过来，小声道：“上仙，趁他两个吵着，先趁着凉快吃了我吧，我来之前已经在冰床上躺了半日，如今通体冰凉最是可口，我们生蚝就得趁凉吃，要是有了热气便不好吃了呢……”　　　　“小虎，蚝蚝要钻空子。”黑蛋大喊一声，松开了小虎将蚝蚝往后一拉。　　　　“蚝蚝你这个贱人，看我不凑你。”小虎怒吼道。　　　　一鱼一虾一蚝扭打成了一团，黑蛋手中的尖刀“哐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我弯下腰将刀捡了起来，刀锋极薄，在月色下明晃晃的透着青光。　　　　着实是把好刀，尤其适合片肉，但话本子里关于报恩的描写却不是这样的，大多是化身成俊男美女以身相许，也有实现愿望馈赠财物的，怎么到了我的头上竟都变了呢？　　　　“蚝蚝你敢揪我胡子！”　　　　“是黑蛋揪的你！”　　　　“明明就是你，看我不揍你的，有种你别缩头。”　　　　一鱼一虾一蚝打的正欢，我抖了抖外袍上的尘土，道：“都住手。”　　　　大黑将三个扭作一团的小家伙一把提了起来，朝我笑道：“上仙，您是有了决定吗？要吃谁？要我说啊，不是我偏心，蚝蚝一打架体温便会升高，体温高了口感便差了，小虎体温高了口感也不爽脆，要说还是吃我家黑蛋吧……”　　　　我打断了他的话，手指轻划着刀刃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报恩，报恩便是报恩，为何竟要我吃你们的孩子？”　　　　大黑“啪”的拍了下头，道：“怪我怪我，是我没说清楚，既然是报恩，必要投其所好才好，我打听过了，上仙你的喜好同旁的神仙不同。”　　　　大黑得意的笑了笑，继续道：“上仙你最是好吃！既然上仙爱吃。我们便琢磨着给上仙准备些吃食。”　　　　我不解的看着大黑道：“准备吃食为何让我吃你们的孩儿？”　　　　“上仙有所不知，这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原本都是兽，时日久了身体灵光的修成了妖，所以我们妖兽的肉生来便比寻常的兽可口些，尤其以幼妖为甚，岁数小的毕竟嫩些，不似我等这般皮糙肉厚，所以我们才特意挑了各家的小崽子，但又不知上仙口味，所以都带了来让上仙当面选。”　　　　“对对对，”大号虎头虾挤眉弄眼的道：“能被上仙挑中为大家报恩可是无上的荣誉，上仙，还是吃我家的小虎吧，小虎自幼习武，肉质最是紧致不过，包你满意。”　　　　“我家蚝蚝才嫩，一掐一股水，便是不掐都出水呢！”一只大号生蚝媚笑道。　　　　“你家蚝蚝，切，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是谁的种要你管，反正肯定不是你的种。”　　　　“就你那点破事还好意思说，你不要脸！”　　　　“我要不要脸要你管。”　　　　“大虎，上，咱哥俩今天好好帮他找找脸。”　　　　三个小的才被拉开，三个大的又打作了一团，平日流珠院里不过一个阿类在我面前闲晃，我自是清静惯了，现如今或站或跪或打或叫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我几时见过如此一锅粥般热闹的情景，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黄女伸出拳头朝着地上猛的捶了一下，地面一阵乱晃，众妖兽站不稳身姿纷纷停了手。　　　　“都给我住手，当着上仙的面竟然乱成这个样，谁还有心思吃你们。”　　　　现场顿时静了下来，各色奇形怪状的眼睛纷纷看向我，我趁机道：“诸位的心意本上仙领了，但三界里历来讲究个天道轮回因果报应，诸位的孩儿我是断断不会吃的……”　　　　“不会吃无妨，我们可以教你怎么吃……”　　　　“对对，这吃的花样可多了……”　　　　“要我说还是生吃，就拿我儿来说，生吃最是鲜美……”　　　　这群妖兽明显会错了意，我忙更正道：“我的意思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诸位的孩儿我是断断不能吃的……”　　　　大虎讪笑着拍了拍手道：“上仙说的极是，是我们欠考虑了，要不这样，我们给上仙写下一份契书，本是我们心甘情愿将孩儿给上仙吃的无关因果之事，这样可好？”　　　　周遭传来了一阵赞叹之声：“要说还是虎子心思细腻啊！”　　　　“周全！”　　　　“对对，这下上仙便能放心的吃了！”　　　　现场又乱做了一团，我忙道：“诸位，诸位，本上仙不是这个意思……”　　　　但场面已然失控了，有往东跑的有往西钻的有训斥孩子的还有往水里跳的。　　　　“那个谁家的谁谁，还不快去找笔墨来……”　　　　“对对说的就是你，发什么呆，还不快去！”　　　　“小六你摸哪儿呢？”　　　　“七蛋你别挡路！”　　　　我伸着手不知道应当去拦哪一个，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黄女，这次地面震了两震，黄女对着乱做一团的众妖呵斥道：“都静一静，静一静。”　　　　众妖停下了手静静的看着黄女。　　　　黄女道：“上仙既然说了不吃，便是不会吃，但咱们的心意终归要表。”　　　　一众的妖兽先是齐刷刷的摇了摇头，然后又齐刷刷的点了点头，黄女不管不顾的继续道：“既然是心意，便要上仙欢喜才好，总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　　　　一众的妖兽相互看了看，齐刷刷的点了点头。　　　　“上仙，你喜欢什么？”　　　　“上仙，你看我可爱不？”　　　　“上仙……”　　　　现场又热络了起来，眼看黄女已经瞪起了眼，这是要发威的前兆，我忙将铁锅朝旁边推了推，适才黄女发威那两下已经有残羹冷炙溅到了我的外袍上，要说报恩，正经不如给我两身衣袍来的实惠。　　　　这次地面震了三震，黄女继续道：“说到送孩子，你们谁家的孩子有我家的好？”　　　　我正满心期待着黄女替我解围，眼见话锋一转怎么又拐了回来。　　　　“我说黄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小虎怎么就比不上你家这窝狗崽子了。”　　　　“你是走兽，哪有我们海鲜可口！”　　　　众妖又吵了起来，黄女居高临下的环视一圈冷冷道：“既然是送礼，便要送最好的，这里只有我和黄男是化形的妖兽，你们谁是化了形了？”　　　　妖兽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部分别说是化形便是语言经都不通，只能“吱吱嘎嘎”的乱叫。　　　　“我们化形妖兽的孩儿天生修为便高些，今后能化形的可能性也大些，你们各个光说吃，吃下去有什么用？还不如收做灵宠来的实惠，未化形时好歹能看个门，待到化了形便能做些打扫浆洗的粗活，如我们天狗一族的还能当个坐骑，到底不比吃入肚中有用了百倍？”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儿怎么就比我儿强了？我儿游水最是快，你儿哪个能追上我的儿？”大黑不服气的道。　　　　“你的儿会飞吗？能在天上水里都当坐骑吗？”黄女不屑道。　　　　“但我的儿在水里游的快啊，这叫一招鲜招招鲜，懂不懂懂不懂。”　　　　“上仙乃是陆地上的仙，你的儿终究是海鲜，在陆地上左右不如我儿来的好养。”黄女据理力争道。　　　　“海鲜怎么了，我打听过了，上仙的洞府里有个湖，我儿虽是海鲜，但品种好，有水就行，好养的紧。”大黑争辩道。　　　　“我家小虎更好养……”　　　　“我家蚝蚝才好养……”　　　　我洞府里的湖本就不大，如今似乎变成了海鲜池，我听得头都大了。　　　　黄女朝着黄男递了个眼色，黄男高声道：“都不要争了，既然要送给上仙，便让上仙来挑吧。”边说边趁着众妖不注意将黄四往我身边推了推。　　　　我在心底快速权衡了下眼前的形势，我若摆出上仙的架子来自是能平息此事，但一众的妖兽拼着亲生骨血不要，只为了报答一份其实并不是为了他们的恩情，便如同阿类做的爱心餐一般，虽一言难尽难以下咽，但一片真心摆在面前，我却是断断践踏不下去的，既然践踏不下去，便好歹要收下一个，我一个陆地上的神仙，洞府里还供着个陆地上的走兽，若是将这只祖宗宠最爱的湖变成了海鲜池，还不知会生出怎样的乱子来，为了今后的平静生活着想，还是收个陆地上的来的稳妥。　　　　我打定了主意，忙将黄四拎起揽入了怀中，正色道：“便是她了。”　　　　黄女满意的朝我笑了笑，一众的妖兽不服气的对望了几眼，道：“既然是报恩，便没有只收一个的道理……”　　　　“可不是，既然收了她家的，为何不能也收了我家的？”　　　　“对，还有我家的！”　　　　“还有我家的！”　　　　现场又乱做了一团，大号妖兽们纷纷将各家的小号妖兽往我怀里推来，我将黄四紧紧揽住朝着黄女递了个眼色。　　　　黄女默契的向我笑了笑，飞身而起一通咆哮将妖兽们压制了下去，事已至此想退货看来是不可能了，只不要让我那小湖变成海鲜池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