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桃树沟已有半月,瓦罐里的面已经见底。今天的任务是磨面。大约九点钟,于志鹏把从队上借来推磨的驴拴在枣树上,几个男生把头天擦过的一百斤麦子抬出来,用条帚把磨盘扫干净。 顾盼从支书家借来了驴套、筐箩、筛子,等老乡帮他们把驴套好。随着“的瞅——”一声高喊,毛驴开始了周而复始的转磨。 被磨碎的麦屑撮进筛子,在筛杠上来回地箩着,白花花的面粉落到筐箩里,这便是头茬面。将筛过的麦屑倒在磨眼里,继续磨着,筛着,落在筐箩里的面掺合起来就成了“标准粉务了。 几个男生看着毛驴笃笃地转着,觉得它走的太慢。于是几个人一合计:“咱们每人转二十圈,准比它快!” 陆远听着好像还挺好玩儿,首先推起磨杆,腾腾地跑起来,老乡们围过来问道:“为啥不用驴,要你们娃娃推磨?” 于志鹏说:“驴走得太慢!”老乡们便哈哈大笑起来。 支书走过来说:“你们这些学生娃不懂,人跑得再快,可没有耐性,跑几次就熬不住了,驴走得慢,但它总是一个劲儿地走,不停歇。” 果然,一轮儿下来,几个男生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陆远那货更是嚷嚷累惨了,直言要齐翀帮他按肩,结果自然换来齐翀的无视。 磨好面,今天也没其他事做了。顾盼便拉着李晓慧往墙角处走,林秀芝一看她俩偷偷摸摸明显有事商量的样子,转头便叫上刘丽丽就想跟过去。 刘丽丽却摆着臭脸拒绝合作:“别拉拉扯扯的,前儿的事儿还没跟你算完呢。” 林秀芝只能忍着心底的烦躁哄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这事我和你解释过了,那晚我站出来说话还不是为你好啊,你想想,如果你继续纠缠着要处分顾盼,这么明显的针对,齐翀不会怀疑是你做的手脚吗?好啦,咱们再不跟过去,她俩就真的谈完了。” 等俩人偷偷靠近墙角就听到顾盼正细声说着:“我听说过段时间公社就会下达上面的招工指标文件,到时队里就会向大家公布招工单位和名额,根据咱们下乡以来的表现来评选。” 李晓慧一听有回城的机会,瞪大了眼睛失声大叫:“真的?你说我们。。”后面几个字被顾盼捂住了嘴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顾盼把手指放在嘴巴前作嘘声状,左右看了看才说:“别那么大声,这次的名额非常有限,现在大家还不知道,咱们要抢在他们面前让队里的干部们看到咱俩的突出表现。” 李晓慧点了点头,然后说:“可是咱们才来这不久,而且现在冬闲也没什么劳动可以让我们表现啊?”顾盼便把那天去队部听到的赶黑户的事说给她听,接着又补充道:“咱们要快,要赶在招工文件下达前把这些黑户赶走,干脆就明天吧,省得他们听到消息跟过来,到时功劳不好算谁的。” 回到宿舍,林秀芝迟疑地对刘丽丽说:“你说,顾盼这话真的假的?叔叔有没和你透露过招工指标的事啊?” 刘丽丽眼神躲闪了下,她爸爸前几天确实来信说过段时间会有招工指标,只是具体时间还没确定,她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告诉林秀芝这事。再说了,齐翀还在这呢,她暂时也不想回去。 不过,如果她抢在所有人前头赶走那些黑户,到时她就是先进革命份子了,齐翀肯定也会高看她的。 林秀芝看她躲闪的神情猜到招工的事情估计是真的,那顾盼说的断黑户的事十有八九也是真的,越想心越热,终于盼到可以回城了,这一次的表现机会,无论如何她都要抓住。 只是,怎么就那么巧被她们听到了顾盼那番话,会不会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 林秀芝说:“我总觉得这里面恐怕没那么简单,哪怕赶黑户这事儿是真的,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刘丽丽闻言不屑地说:“就顾盼那个小地方来的知青,你还担心她给咱们设陷进?你也忒把她当回事儿了吧。那晚的事也就她碰巧而已,回头咱们再想个稳妥点儿的招儿,我就不信她次次都能这么走运。” 担心她不陪她去,又说了几句激她的话:“你这人胆儿忒小,咱们可是毛/主/席亲自接见的红卫兵,难不成你还怕那几个无知黑户?当初在学校串联的时候,老师校长还有那些干部领导,哪个见了咱们不得客客气气的!!嗤,不过下乡半个月,看把你胆儿养的,畏首畏尾的,大不了就是被那顾盼耍一次,白走一趟呗。” 林秀芝想起当初在学校串联的日子,也觉得自己现在是有点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了:“成,那咱得赶在她们前头儿,现在就去吧。” 出门前,林秀芝想了想还是打算叫两个男生陪同,到时如果没有用处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掉就可以了。 只是找了一圈才知道男生都被支书安排到公社卖队里的鸡蛋去了。前头的刘丽丽还在不耐烦地催促着,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巧合,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去。 下午队部门口的枣树下坐着几个婆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城里来的学生娃去断黑户让人打了,哎哟,那一身红的青的,老惨了。” “我也听说了,啧,那2个学生娃头发都被扯掉一大把,鼻子眼睛都是青的紫的,脸肿的老高,不过应该都是皮外伤,要不就这些金疙瘩娃娃的宝贝程度,支书不得送去公社卫生所啊。” “瞎咧咧,说得好像你亲眼看到了一样。” “支书婆娘亲口说的,我们到门口都不让进去看,只准支书婆娘和队里卫生室的张大夫进去,估计是城里娃娃要面子,被打成这样不好意思见人。” “真是奇了怪了,那些黑户年年来,也没听说过他们和谁打架啊,更别说会打这些学生娃了,听说还是2个北京来的女娃娃,怎么下的去手哦。” “要我说,那2个女娃娃也是活该,我可是听金凤她浑家说的,她们一上去就说什么抓革命要赶人家走,那些黑户也说了去年他们在这种了些麦,今年来收回去。麦子收了就走。” 说着停了停缓了口气,继续说:“说来他们也是可怜,连着糟了六七年年成,大人们忍一忍,吃点草根树皮就过去了,可娃娃们没吃没喝,饿得都没人型了。全村人就等这点粮食,好歹叫他们把麦收回去,收回去叫人家走啊。可那2个学生娃哪管这些庄稼人的死活啊,直接把人家的锅扔到沟沟里去了,还把他们的麦子倒沟里糟蹋,这不是断人性命吗?粮食可是咱们庄稼人的命根子啊,命都要没了,哪还管你是不是城里来的,男人们不好对着女娃娃下手,婆娘们可不管,上去就是扯头发扇嘴巴的,这些学生娃哪是她们的对手,这不,等支书听到消息带着人去的时候,就是一身红的青的了。” 知青宿舍里,时不时传出几声刺耳的痛呼声,“啊,我的头发,被那贱人扯掉一大撮,哎哟,头皮痛死我了!”“我的脸怎么这么肿!!”“嘶,嘴巴好痛!” 刘丽丽此刻正看着镜子里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自己,越看越丑越看越恨:“顾盼这个贱人,肯定是故意的,等着,我跟她没完!还有那几个扇我嘴巴的贱人,竟然敢打我,都给我等着!!”说完用力拍了拍被子,接着又是一阵鬼哭神嚎:“哎哟,我的手!\\\"” 林秀芝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鬼叫声,浑身痛得完全不想搭理,这个蠢货怎么没有被打死。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打得这么惨! 她就说里面有陷阱不要去,这蠢货不听就算了,还把人家的锅和麦子都扔进沟里,要不是这样,人家怎么会对他们下手,连累她被打得遍体鳞伤。还有顾盼那个贱人,她倒是小看她了,不急,来日方长! 中午林秀芝她们前脚离开,后脚顾盼就偷偷跟上去了,全程围观了2人作死的过程,看得那叫一个爽啊。果然,以牙还牙才是保持内心平衡的良药。 那个叫林秀芝的知青,她可不觉得她无辜,能和刘丽丽这样的性子友好相处,她能像表面这么单纯还有她偶尔看向她时的眼神也让她很不舒服,那里流露出的绝对不是善意。 她们爸妈没教她们怎么好好做人,那只能她来代劳咯。要不是怕搞出人命,她还真不想那么快去叫人的。 顾盼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只有林秀芝和刘丽丽2人在宿舍。看到她进来,刘丽丽一下腾地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怒视她:“顾盼你这贱人,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听到你们的对话,故意引我们去断黑户,是不是?” 顾盼无视她的怒火,慢悠悠地走过去坐在她床边,然后脸带微笑定定地看着她:“是啊,我是故意的,就好像那晚你故意撞我一样,怎么样?很痛吗?”说着抬手伸向她脸部。 刘丽丽马上吓得下意识往后缩,顾盼看她越缩越后,嘴角的笑容不禁加深了:“你怕我?怕我就对了,这世上有2种人是招惹不得的,一种是穷途末路的人,命都要没了,谁惹了他,他就能要谁的命,就好像那些黑户一样。另外一种,就是心胸狭隘,报复心极强的疯子,而如果这个疯子智商还不低,她要让一个人消失,你说,是不是很容易?” 说着,忽然一把掐住刘丽丽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次只是个小小的教训,下次再来招惹我,我就让你消失,记住了吗?” 刘丽丽看她虽然是笑着在说话,但眼里毫无温度,像条毒蛇一样吐着信子越靠越近,早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记,记住了。” 顾盼一把拽过她的头发用力往上扯:“我没听到,大声点儿!” “啊,啊,啊,痛痛痛,快放手,放手,听到了听到了!!”刘丽丽痛得龇牙咧嘴,她哪怕再傻,从这次事件背后的这一环一扣,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顾盼这狠毒小人的对手,还有刚刚她看她的眼神,她真的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人怕不是真是个疯子,她真不敢再招惹了! 终于解决掉一个隐形□□,顾盼神清气爽得往院门口走,然后,她发现,不得了,门口站着2个一脸神色复杂的人,很明显,刚刚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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