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见面的地方离公司不远，程月有看时间差不多后同尹静云告别。 工作日的中午，商场里真正购物的人不多，大多是和她一样过来吃饭的工作人群，也都在午休即将结束的时间里纷纷往回走。 她一个人走路时速度快，想着尹静云的话出了神，不小心撞到拐角过来的一个人。 “不好意思。” 对方的手提包被她撞到地上，程月有帮忙捡起来还给她。 是个年轻女孩，程月有估摸着大概和自己相仿的年纪。 女生接过她递过去的包，说了句“没事”，却在抬脸看清她的长相后露出了稍微惊讶的神情，“啊，你……” “嗯？怎么了？”程月有对她的反应有些恍然，以为是自己撞伤了她哪里，问道，“是有受伤吗？” “不是……”年轻女孩若有所思，但随即摇了摇头，“没事了。”虽然这么说着，眼神却一直停在程月有身上，好似是认出她来的模样。 “好。实在不好意思。”程月有再三表示歉意之后，依旧往前走着。 走了几步，越想越觉得刚才遇到的人明显是对她有些熟悉的表现，可是……程月有站在电梯门口往后看过去，只看到个模糊的背影。 应该不认识，不然那么漂亮的长相，怎么也不会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回到公司后，程月有有些心神难宁，她总忍不住去回想尹静云说的话。 程月有想，在每个母亲眼里，自己的孩子应该都是和尹静云口中的叶自敏差不多的形象，需要关心，需要爱，也值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美好。 可是她和叶自敏从一开始就不是普通的关系，他们不会成为普通夫妻。所以，成为一家人这种请求，做不到。 在往后三年里，她能给叶自敏关心，给叶自敏尊重，自由，帮助，和所有朋友范畴里能做到的所有，但是超出之外的感情，不可以。 可是尹静云的话，相比较压力，让程月有感受到更多的，依旧是羡慕。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叶自敏应该也会被找去见面，然后妈妈会跟他说，自己的女儿从小被宠坏了，脾气不好，性子犟，即使有时候说错话做错事，也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 嗯，有人在意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这么想着如果的事，手机送来另一位准妈妈的喜悦。 边卉给她发了一张B超单之类的图，让她这个未来的阿姨好好看看。程月有看了好一会儿，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觉得可能是自己抽象想象能力太差了。 边卉笑着，说宝宝还太小，等再过两个月就能看清楚了。 “男孩还是女孩还不知道吗？” “嗯，这个也要等宝宝再长大点才能看出来。不过听说好像如果看起来像是茄子，是男孩。所以，很有可能是个女孩子吧，刚好，我也喜欢女儿。” “以后啊，”程月有想起之前在思考的事，“等她长大到要结婚了，你一定也要去找女婿谈话，让他好好对待你女儿。” 边卉在电话那头笑，“怎么想得这么远啊，还要等二十多年呢。” “反正你别忘了，不过不要紧，到时候我还会提醒你的，我也可以一起去。” “好，到时候我们□□白脸。然后等你的小孩结婚，我们就有经验了。” 程月有边点头边笑，“好，”如果她有小孩的话，“还挺期待的呢。” 她将手机换了个手，“我下个月订婚。” 边卉一直在等程月有自己说这件事，所以没什么意外，“要我说恭喜吗？” “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不是件坏事吧，所以你要说也可以。” “好，那恭喜。” “嗯。对了，你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来回这么折腾，不要回来了，只是订婚而已。” “我哪有那么娇气啊，我的小孩，也肯定像我。放心啦，我会去问医生，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肯定要回去的，订婚也是件大事，怎么能少了你的人生挚友。” “其实你是好奇我到底是和什么人结婚吧？” “当然好奇啊，毕竟是你的结婚对象。但是我如果真的想知道，你不说我也能打听到的。可是从其他人那里听说的话，总觉得像是在背着你打探你的隐私，我不喜欢这样。你给我讲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要说是什么样的人，应该是那种，“不怎么让人讨厌的人。” “这种评价，还挺高的，说明他挺不错的吧。”可是，“这也太笼统了吧，一般人讲到这个问题，不应该会从外形啊性格什么讲起吗？” “性格啊，总是有不少开心的事，这种人。” “什么啊，在说哪个卡通人物吗？算了算了，我不问你了，还是保留着想象力等见面。” 程月有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突然想起来，“你怀孕的事，告诉阿姨了吗？” 边卉在叹了口气，“还没有……我上次和她打电话，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所以我想再过一段时间。” 虽然母女俩还因为当年边卉的自作主张有些隔阂，但还是有定期联系。 一开始两个人讲的话题都很正常，气氛也比较好，后来边卉随口说了句这边的天气最近有些闷，住的地方也有飞虫。她从小就讨厌各种昆虫，林华珍当然知道，所以也顺口说了句，怕虫子也没办法，谁让她不听话跑那么远。 后来的二十分钟里，依旧是双方各种翻旧账，吵到最后，边卉还置气说了以后才不会打电话给林华珍。 所以，在没有做好被林华珍再数落一次的心理准备之前，边卉决定要缓缓通知消息的时间。 “说起来，你都没给阿姨找Harry做婚前谈话的机会，她说你几句你就听着吧。” “你是我的朋友，应该要站在我这边才对。”边卉抗议道。 “我就是站你这边才这样讲的啊。阿姨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在还能好好说说话的时候，多多联系吧，也偶尔回看看来，或者安排着见见面，你又不是只有我这么个朋友。” 边卉和她不一样。边卉有爸爸妈妈。虽然其中存在不那么完满的因素，可是，在想念的时候还能有说话，见面的机会，这点就很让人宽慰了。 “又来了，啰嗦老婆婆。你一说起别人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比谁都明白，可是一旦讲到自己的事，就糊里糊涂想不明白。你啊，也稍微活得轻松一点吧，不要总想着以前，也看看以后。以后会有更多好的事，所以也试着在睡觉之前抱着希望，然后充满期待地起床，知道吧？” 程月有知道，可是“知道”和“做到”，并不是可以划等号的关系。 她也希望真的有那个时候，可以在早上醒来，然后抱着期待的心情去开始新的一天。 和边卉又聊了些小事，程月有桌上的办公电话突然响起来，于是整理好心情准备投入工作中。接起来，却是程广之。 程广之嘱咐她说，晚上一起回家吃饭。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也许又是请了什么客人。她没细问，答应下来。 回到家，芳姨已经忙出来一桌菜。 程月有依旧是最后回到家的那个，程广之和程星有都在等她。 程广之好像心情不坏，看了看儿子女儿，有些慨叹，“我们一家三口好长时间没一起吃过晚饭了。” 听他这意思，不像是还有人要来。 看来是突发奇想地想感受一下家庭氛围吧。 程月有照例吃得不多，喝了两口汤，夹了几筷子菜。程广之看她饭也不好好吃，搬出老一套的论词，“身体健康始终是第一位的，别整天想着要瘦，要减肥，你再这样下去肠子都要饿细了。” 从小的时候，程月有就这么听程广之说，不吃饭，胃要变小，肠子会变细，她以前觉得这种讲法太夸张了，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等长大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不过她不是刻意控制食量的，是之前有段时间一直没什么胃口，总是吃两口就开始打嗝，算是留下来的一种副作用。 程月有没说话，但是又夹了点菜算是听进去了。 程星有看着爸爸姐姐之间的气氛，直觉感到是两个人和解了。家庭氛围虽然算不上多么温暖，但是也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他每次想笑的时候，都会弯眼睛。 程广之看着儿子像是有什么开心的事，问他：“在高兴什么呢？” “啊？没什么……想到老师说从下个星期开始，要集体在学校上晚自习。” “上晚自习有什么可高兴的？这么喜欢学校啊？” 程星有的耳朵发红，语气里带了莫名的不好意思，“还行吧……” 程月有想起之前看到他和某个短发女生一起的场面，对现在程星有的反应也不稀奇。 “几点下课？要不要李叔去接你？”程广之问。 程星有摇了摇头，“十点半下课，我和同学一起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回来就行了。” 儿子这边没什么问题，程广之又转到女儿这边。 “这几天有没有和自敏联系？” “他出差了，还没有回来。”应该是还没有回来，不然按照他往常的作风，早八百个电话都打过来了，所以程月有也没有找叶自敏问情况。 “跟你说的事要抓紧，等自敏回来了你去找他好好谈谈。” 程月有没出声，程广之又对她说道：“订婚宴要请的客人，除了边卉，以前玩得好的同学朋友，都通知一下，虽然只是订婚，但是热热闹闹办一次。” “已经和边卉说过了，不过，她最近要注意身体，不一定能回来。其他人的话，没有要通知的。” 程广之当然知道程月有平时不怎么和人往来，但是也没想过除了儿时的玩伴，她这些年身边一个稍微熟悉点的人都没有，“你这个性格要改改，以后结婚了要出头的事情多着呢。” 程月有最近感觉自己的情绪要好一点，莫名的烦躁和焦虑也没有之前频繁，所以她几乎是为了测试自己的忍耐度，一直坐到程广之的训话结束。 回到房间里，她有些懒意起来，直直地扑在床上。稍微侧开脸呼吸的时候，瞥见桌子，程月有爬起来将手机拿过来。 没有未接电话或者未读信息，她翻了翻自己的聊天记录。叶自敏的名字排在很上面。 她想不起来平时和叶自敏都在聊些什么事情，点进去看看内容，发现多是叶自敏问她“吃饭了没”，“在工作不”，“有时间吗”这类的问题，她通常不会回复，除非对方自说自话地表示要过来公司找她。 两个人说好不见面的日子里，叶自敏话出奇得多，给她发一些笑话之类的，程月有也大多没有仔细看。她往上翻了翻几条，确实不怎么好笑。 其中有一条是叶自敏自称的“曾经靠着这个笑话活了三年”的王牌，有点长，程月有耐着性子看完，笑了，为叶自敏的幼稚。 什么小乌龟一家的故事，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说故事大赛。 最后消息的时间是去叶家吃饭那晚，她洗完澡没多久，叶自敏问她是不是已经到家了。她回了个“是”，那边又发了个“好好睡觉吧”。 程月有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输了一行字，“工作还顺利吗？还要多待几天才能回来吗？”但是最后发出去的是，“等你回来告诉我一声，我有事要找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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