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帘子只掀了一瞬。　　　　她还没看清是谁，“咻”一捆兰草飞到她怀里，然后是马蹄哒哒声，渐行渐远。　　　　她皱着眉头拿起兰草，有些类似后世的干花，稍稍拨开纤长叶片，里头结了细穗子。茎杆用红绳打了花结绑着，垂下来的绳尾巴坠了两颗红珠，摸着清凉，想来是玉石一类的物件。　　　　奉安随在轿子另一侧，垂目垂手紧跟着，他方才只扫到个影儿——骑在马上的身姿挺拔，顾盼之间只余飞尘四扬。　　　　苏成羽转了个方向，撩起帘子问他:“刚刚有谁过来了？”　　　　奉安侧耳过去，略想了想，摇头道:“奉安只瞧着个影儿，说不好是谁，怕误了公子的事。”　　　　苏成羽看他神色自若，不像是说假话，便也收了声，没多说什么。　　　　轿子里颠得慌，苏成羽原本想窝在角落睡一觉，这段时间应是太闲了的缘故，多了个嗜睡的毛病。　　　　结果好不容易不那么颠了，迷迷瞪瞪一会子的功夫，奉安就在外头唤她下轿。　　　　苏成羽起床气倒是没有，只浑身都发软，抬个手都觉得累。　　　　队列停的地儿只容两驾大轿并排而行，接下来的路径太窄，不能走轿，便是皇帝也得下玉辂乘马自行。皇帝与众皇子的仪仗在前头，隔得远只能看见玄武幢在移动。　　　　四面都是人影，奉安顾不得许多，直接挑了轿帘进来，见着她脸色苍白，瘫软在座儿上，唬了一跳，赶紧架着她出去。　　　　苏成羽吸进一口清凉气儿，这才清醒些，倚着奉安缓过劲儿来。　　　　奉安心头焦得慌，唯恐是上回落下的病根，这会子又要发作，快带了哭腔:“小公子，小公子，你可别吓奉安，奉安从小胆子就小，不经吓啊公子……”　　　　苏成羽哭笑不得，又觉得心窝子暖暖的，揪住他袖子扯了扯，“好你个奉安，净盼着我不好，不过是睡了会，身子乏，一时半会儿使不上力气罢了。”　　　　奉安扶住她，拿袖子狠狠抹了两把眼泪，然后咧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她笑。　　　　苏成羽心里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又感动又心头有些酸楚，几辈子加起来，打心眼里对她好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出来，赶忙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奉安梗着脖子道:“奉安没哭，是风大，迷了眼睛。”　　　　苏成羽无奈点头，“是是是，风大。”语罢振了振衣袖，抬眸扫到侧上方有一道黑影掠过，心下登时不安起来。　　　　奉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恰好一只黑鸦振翅而去，嘟囔道:“一只黑鸟有什么好看的，”转头又对她道，“小公子不如再休息一会儿吧，反正人这么多，慢个一时半刻也……不打紧。”　　　　奉安越说越没底气，最后是牙齿跟嘴唇打架，从唇缝挤出来的声音。　　　　苏成羽注意倒他退后一步，规律站好，冲她挤眉弄眼，她挑眉示意自己知道了。　　　　身后果然传来一个太监苍老刺耳声音，“苏伴读，殿下在前面等着您嘞，咋家给提个醒，要是殿下知晓你与个内侍说笑延误时辰，冷落了主子……”　　　　苏成羽转身，是皇后身边的紫衣大太监，姓李，只听他故意卖关子，于是顺着他的意思问道:“殿下会怪罪于我？”　　　　李公公咧嘴一笑，拱手道:“自然不会，只是奴才怕苏伴读再寻个可心的人就难了。”　　　　苏成羽咬牙，这是在拿奉安威胁她。　　　　她冷笑一声，扬了脸，半垂的眼眸里闪动着厌恶与轻蔑，声音里透出不悦:“好，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李公公笑眯眯地躬身，回头的时候还看了奉安一眼，直把他看得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奉安咽了下口水，往苏成羽身后侧了侧，他有些怕，小心翼翼扯了扯苏成羽的袖子，颤声道:“公子。”　　　　苏成羽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莫怕，我护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