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

之后的一周刑警队跟技术组成员轮班倒，又过上了吃泡面喝浓茶熬夜的加班日子。许成阳所在的缉毒队得出初步结论，林夏的案件与让林佑安死亡的缉毒团伙没有关系。　　　　许成阳联络方霁表示自己接了新任务去南方，下次见估计是半年之后了。　　　　“今年的同学聚会我是去不了了，帮我带个好。”许成阳在电话里说。　　　　“我都不一定去。”方霁正翻看着魏元明的询问笔录，试图找到新的突破口。林夏案目前进入了一个困局，方霁所在的刑警队面临着舆论和上面的双重压力，像同学会这类娱乐活动已经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辛苦辛苦。”许成阳表示万分同情，“等案子结了我组个局叫上杨昱，丛玥他们，一起给你庆功。”　　　　杨昱和丛玥是两人共同的朋友，也都是大学时的校友，只是毕业后工作繁忙，几人工作的地方也不重合，上次四人一起的聚会还是一年前的事了。　　　　“承你吉言了。”方霁笑着挂了电话。　　　　方霁继续翻看笔录。林夏常去的三个网咖中，有两个在旧城区，另外一个在坊间胡同，沿街都没有布置任何监控设备。　　　　这三个地方也都不正规，其中一个网咖连营业执照都是假的，来往人员可以说是鱼龙混杂，并没有人注意过林夏的身影。　　　　最匪夷所思的是，位于旧城区的那家叫“鱼跃”的网咖，也就是林夏当日发微信说“老板跟我很熟”的网咖，老板本人表示那天晚上并没有见到过林夏。魏元明怀疑他撒谎，将他作为嫌疑人传唤到警局里单独审讯了一次。　　　　魏元明的脾气火爆，但他经验丰富，在审讯技巧方面可谓是炉火纯青，威逼利诱试探法各个都能信手拈来。特别是他体格健硕，身高足有一米九，问询时威压一放，没有几个人能抵抗得住。　　　　就是在这样的审问下，鱼跃网咖的老板乔大福始终坚持林夏失踪当晚并没有去他的网咖。魏元明无奈，只能放了他，私下派了两个警员偷偷监视他的行踪。就目前返回的消息来看，乔大福并没有跟任何可疑人物交往过密，维持着网咖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　　　　以方霁对林夏的了解，她并不觉得林夏当晚发给自己的微信是撒谎。而乔大福的表现也不像是在说谎，那就只能说明林夏在去鱼跃网咖的途中，被什么意外阻止了。　　　　目前刑警队总共对三个地方展开了问询行动，一是林夏常去的网咖，二是学校，三是王敏一家居住的瑞景小区。　　　　三位网咖老板都表示未曾在当日见过林夏，学校那边方霁也问询过，包括老师在内都不知道林夏在校外的交友情况。　　　　而瑞景小区可以说是毫无线索，这个小区本身安保就不到位，门卫常年不在岗。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快，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放箱子的人。　　　　监控作为辅助手段，在这里也完全不起作用，三个地方中只有学校内部设有监控系统，用来防止学生考试作弊。　　　　夜晚的白炽灯照明区域小，长时间翻看资料就会用眼疲劳。方霁放下笔录，揉了揉眉间，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行走在一片迷雾之中，摸不到前进的方向。　　　　“方副队！”门被推开，一名警员进来向方霁报告，“一对母女来提供线索，说当晚有看到放快递的人上了一辆面包车。”　　　　方霁立刻站了起来，跟着这位警员到了大厅。像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方霁现在只希望这是个有用的线索，能带领警队突破眼前的困局。　　　　魏元明此时不在警局，刑警队只有方霁和另外几名警员坐镇。方霁到达大厅的休息室时，一位女警员正在给前来的母女倒水。　　　　母女两人身着考究，妈妈穿着一身西服套装，从材质和版型来看价格不菲。她非常年轻，容貌上佳，目测三十出头，妆容也是轻巧细致的通勤款，不张扬但是十分舒服耐看。　　　　女儿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柔软的头发扎成双马尾，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兔子玩偶。她继承了妈妈的好相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推门进来的方霁。　　　　女警员看到方霁进来，上前打招呼说：“副队，你来了。”　　　　方霁点头，她走到母女两人身边，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方霁，是刑警队的副队长。目前林夏的案子正是我们队在负责。”　　　　女警员插话说：“我们副队可厉害了，之前B市有名的那宗连环杀人案就是她找到了关键的突破口。有什么事跟我们副队说就行。”　　　　“不麻烦的话，能跟我详细讲讲当时的情况吗？”方霁让女警员叫来记录员，就在会客室里开始了问询工作。　　　　母亲名叫杜蓁，在B市一家跨国上市公司做高管。女儿随母姓，名叫杜筱琪，小名琪琪。母女两人并不住在王敏家所在的瑞景小区，两人在事件发生当日是去小区拜访杜蓁的一位好友。　　　　“我看到他裹得严实，觉得有些奇怪，就多看了一眼。”杜蓁说道，“毕竟那几天空气不错，又戴兜帽又戴口罩的实在是少见。”　　　　杜蓁回忆当时的情景，她带着女儿拜访完好友，刚出小区的大门就看到那个戴口罩的男子向路边跑去。女儿说了一句那个叔叔好奇怪，所以她又多看了一眼。她记得那人拉开一辆脏兮兮的浅灰色面包车门，坐了进去后扬长而去。　　　　之后母女两人就回家了。杜蓁平时的工作很忙，并不关注实时新闻，林夏案的事还是今天下班后女儿杜筱琪说给她听的。杜筱琪在看动画片的时候不小心压到遥控，转到了本地新闻台，恰好新闻台正在重播林夏的案子。小姑娘认出了新闻里出现的瑞景小区，讲给了杜蓁听。　　　　“我顺手搜了下新闻，发现里面描述的男子很像我和琪琪当日看到的那个。我又对比了下时间发现果然没错，于是我们就赶紧过来了。”杜蓁说完后拍了拍女儿杜筱琪的手，“你跟警察姐姐说一下你当时看到的。”　　　　杜筱琪点点头，像个小大人似的咳了两声，奶声奶气地说：“那个叔叔走路有点怪，好像深一脚浅一脚的。我还记得车牌号最后三个数字是250，妈妈说是脏话不能说，我印象可深啦。”　　　　“琪琪真乖。”方霁夸道，从兜里拿出两颗奶糖给小姑娘，“吃糖吗？”　　　　“谢谢警察姐姐。”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接过奶糖，又转身递给杜蓁一颗，“妈妈也吃。”　　　　杜蓁摸摸女儿的头顶，说着“谢谢琪琪”，接过了一颗放进西服口袋。　　　　“谢谢你们提供线索。”方霁站起来送母女两人出门，心中涨得满满的。她知道这个线索十分重要，相当于给搜查行动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 * *　　B市的监控系统并不是非常普及，旧城区和小巷几乎没有监控。就算在新城区，监控也主要设立在车辆行驶区域。杜蓁母女当时并没有注意关于车辆的太多细节，也不记得车辆的型号，只说是那种外观很普通的面包车，看上去并不高级。　　　　技术部花了三天对比当日瑞景小区附近各个道路的监控录像，终于找到了嫌疑车辆。车辆的颜色和末尾三个数字都跟杜蓁母女的描述对上了。那是一辆浅灰色的X菱面包车，车牌号显示是本地车辆。　　　　刑警队第一时间调出了这个车牌号的主人，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子，案发前一周就去外地出差了。据他表示自己的车好久不开了，一直放在车库里积灰，那辆车的车型也并不是面包车，而是一辆黑色沃尔沃。　　　　看来是□□号无疑了。技术部接着追踪这辆挂着□□号的面包车，又足足花了一周对比各个道路的监控，看得眼睛都快瞎了，才终于画出了当晚那辆面包车的行驶轨迹。　　　　魏元明拿着技术部新鲜出炉的路线图，皱起了眉头。他将B市及周边的地图铺在桌子上，画出最后拍到面包车的地点。　　　　“这个方向...”方霁大脑轰的一声，她一下子认出了这条路，“这是通往城东那片山区的唯一路线。”　　　　这是个爆炸性的信息，因为就在两周前他们接到过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人就曾表示自己知道林夏被埋在这片荒山之中。而因为打电话的人的穿着等原因，他们曾认为那是年轻人的恶作剧电话。　　　　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的法医鉴定报告里还有个关键的信息。当日通过对加油桶里的血液和断指的分析，实验室得出结论受害人遇害不超过六个小时。这意味着林夏很可能是刚遇害没多久，犯人就送来了包裹。　　　　而那辆面包车，当晚很可能同时载着林夏的遗体。　　　　魏元明也严肃起来，他立刻向上面提出增援的申请，还向训练场借调了刑侦犬，正式开启了搜山行动。　　　　不出所料，刑警队确实在山区的槐树林中，挖出了林夏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