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门后露出林西那张似乎还没睡醒的脸：　　　　“出什么事了吗？”　　　　奥利看着他，露出了有点尴尬的微笑，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多少。　　　　林西却并没有注意太多，他只不过是在厨房里听见了奥利的声音，所以才出来开门的。他看了看奥利，又看了看站在她对面的少年，骤然意识到两人面容上的相似之处，不觉惊呼起来：　　　　“奥利，这是你哥哥？”　　　　奥利不希望希罗多德与林西碰面，但此事已经发生，无法避免，只能点了点头。　　　　此时，希罗多德往前跨了一步，走到奥利挡在了他的身后，向着林西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奥利的哥哥希罗多德。”　　　　希罗多德的面容又恢复了原来的冷酷神情，他非常年轻，但他看着林西的表情却带有一种上位者常有的傲慢。他虽然向林西伸出手来，却给人屈尊纡贵的感觉，这让林西觉得不舒服。　　　　尽管如此，林西还是握了握他的手：　　　　“你好，我是林西，这里的酒保。”　　　　希罗多德皱着眉头，看起来似乎显得不高兴。但他没有说别的话。奥利干笑了两声，迅速闪身到前面去，把希罗多德挡在了后面。　　　　“你别理他。”她对林西说，“这家伙正因为我不想回家而不高兴。”　　　　林西了然地笑了笑。　　　　“一起来吃个午饭吧。”他对眼前的这对兄妹说，“我刚刚做好饭。”　　　　“不必了。”希罗多德的语气始终那么冷淡，“我还有事，这就要走了。”　　　　他说完，就又转向奥利，交给她两个纸包：　　　　“这个你拿着，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不要忘了用。”　　　　奥利一见那纸包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眼睛一亮：　　　　“这是……哥哥你亲手画的法阵？太好了，我会好好利用的。”　　　　希罗多德满意地向她一笑，又向林西点了点头，闪身离开了小巷。　　　　林西看着他走远了，才长长地对着奥利叹了一声：　　　　“你这个哥哥脾气秉性和你一点也不一样。”　　　　奥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别理他，希罗多德从小就喜欢学那些法术啊，政论啊之类枯燥的东西，严肃刻板得要命……对了，你今天做了什么吃的？”　　　　林西见奥利将话题转到了午饭吃什么这种问题上，也就没有再纠结。他一边把奥利让进屋里，一边说道：　　　　“今天我又试着用手头的材料做了点家乡的食物……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惯……”　　　　“没关系。”奥利说，“你做的东西都很好吃。”　　　　林西给奥利收拾出来个地方坐下，然后掀开了煎锅上扣着的锅盖。　　　　锅里腾出一股蒸汽，等到蒸汽散尽，奥利看见煎锅里似乎整整齐齐地摆满了胖乎乎的白色点心。　　　　林西用夹子把点心夹到盘子里递给奥利，奥利这才看清那白色的面皮中央被折成了很好看皱褶，点心的底部用煎锅煎得金黄，似乎显得挺脆。　　　　好看倒是很好看的，不过看起来好像不会太好吃啊……喜欢吃肉的奥利在心里这么嘀咕着，拿起刀叉把那圆形的点心从中间切成了两半。　　　　诶……这里面还包着别的东西吗？　　　　肉汁顺着奥利的刀子淌出来，奥利连忙拿餐巾去擦，这才注意到原来白色的面团里面还包着褐色的肉馅。包子被切开之后，立即散发出妙极了的香味，奥利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　　　　这个……好像很好吃啊。　　　　这样的东西用刀叉来吃似乎不是很合适。奥利犹豫了一下，用手捏起其中的一半，直接放进嘴里。　　　　奥利的牙齿碰到包子煎脆了的底部，发出令人愉快的轻响，舌头穿过带着淡淡甜味的朴实面皮，尝到了鲜美的肉汁和结实的肉馅。　　　　这东西和奥利知道的馅饼有相似之处，都是用面制作的带肉馅食品，但给人的感觉却很不一样。这种点心油腻感很轻，但“肉”的感觉却更加强烈，让人吃了之后，精神陡长。　　　　“这东西到底是谁发明的啊！”奥利惊叹，“应该给他颁发一个发明大奖。”　　　　奥利的样子大概确实有点夸张，林西笑起来。他随手从锅里拈出一个生煎包，小心翼翼咬破包子皮儿轻轻一吸——　　　　啊…… 满满的肉汁。　　　　肉汁丰沛的生煎包简直可以称得上就是幸福本身，林西也是第一次做这个，很多步骤都只是偶然听说过，大部分都是他一边想象着一边做的，没想到居然能这么成功。　　　　说起来，林西今天之所以做了生煎包，是因为他在冰箱里发现了一大盆肉冻。　　　　有时候冰箱提供的食材还真是挺奇怪的，那次是吉利丁，这次又给了肉冻。林西心里揣度着，这次的肉冻莫非是因为冰箱觉得他做史莱姆果冻做得不错，所以给了他形态与史莱姆果冻相似的肉冻作为鼓励？　　　　林西正经考虑了一阵该怎么吃这些肉冻。肉冻可以直接吃，不过这么一大盆肉冻，直接吃的话未免显得有些絮烦。要是把它用锅融化了当做高汤来用，似乎又有些太过浪费。林西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用这些肉冻做生煎包。　　　　想要让包子里充满汤汁，光是往肉馅里打水是不行的。肉馅的吸水性能有限，要想做出充满汤汁的生煎包，还是要用些肉冻才行。只要在拌馅的时候把肉冻放进去，做出来的生煎包就会充满肉汁，非常美味。　　　　刚刚做好的生煎包总是让人特别有胃口。林西一口气吃掉了十二个，奥利更厉害，一共吃了二十四只。蛋挞趴在奥利旁边抢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抢走两只，它对包子皮不感兴趣，咬破了皮儿要吃里面的肉馅，偏偏那生煎包刚做好不久，里面还很烫，猫舌头怕热，刚刚咬破包子皮就烫了一下，惊得跳出去老远，让林西和奥利笑坏了。　　　　林西咽下最后一口生煎包，向着奥利笑道：　　　　“幸亏你哥哥没有留下吃饭，否则大概还不够吃呢。”　　　　奥利笑着摆摆手：　　　　“那家伙不可能留下吃饭啦！他特别挑剔，不可能在这种小酒馆吃饭的。”　　　　林西回想起了刚才看见希罗多德时的情景。说实在话，那场景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容貌与奥利酷似的青年穿着特别华美的丝绸外套，头发丝毫不乱，脖颈挺直如同天鹅，面容沉静如同石雕。他的年纪看起来比林西还要小几岁，可他那种特殊的气质，却是林西无论怎样也学不来的。　　　　林西也不是没见过贵族，他经常能见到波德莱尔先生，波德莱尔先生还是魔王的叔叔呢！可是波德莱尔先生毕竟年纪大了，他的那种老派的优雅，和这年轻人给林西的感觉完全不同。波德莱尔先生非常平易近人，但这位希罗多德似乎从骨子里就透出倨傲的气质。　　　　最糟糕的是，当林西看到他之后，切实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点发虚。　　　　不仅仅因为他的相貌与奥利相似，也不仅仅因为林西对奥利怀有无法说出来的情感，这里面最重要的是……林西只在看见了希罗多德之后，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与奥利之间的差距。　　　　这种差距一直存在，林西从一开始就明白。但是“明白”和实实在在地亲眼看见完全是两回事。林西不愿意妄自菲薄，他在原来的世界里，成绩还算是不错。他自认为自己脑瓜不笨，但他在这里，就只是一个如浮萍般无依无靠的异乡人，一个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几乎无法维持自己生存的废人。他拼尽了努力，只能给自己赢得一个栖身之所。但希罗多德和奥利……他们从出生起就站在这世界的顶端。　　　　林西平时看着奥利，总觉得他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非常随和温柔，举止优雅有度。虽然有时候有些天真，但最终总会成为一个相当不错的冒险者，不管怎么说，只要林西不把他那荒唐的望向说出来，他们可能永远都会是朋友。但是希罗多德的出现突然让林西意识到，奥利并不仅仅是一个冒险者，他与每天来“往事”喝酒的冒险者们不一样。　　　　他们之间的鸿沟仿佛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