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打落在一条旧的日式街道上,紧闭的店铺顶端凹凸出来的用来遮雨的木制的屋檐,在雨水的打击中,发出啪嗒,啪嗒,啪嗒的声音来。 这街道上,原本便是人烟稀少,到了落雨天气,就更是见不得人了,因为街道位居于景点区域,就如同盘旋在山腰的一条体型粗壮的蛇身,一到落雨天气,由于蒸汽的缘故,整个的山峰都烟雾缭绕的,更是显得这景点虚无缥缈的。 就如同是从人间被隔离出去一般。 一到晚上,这桥上便是越发诡异起来,整个的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远远地看上去,就如同一条闪着红光的巨型大蟒,缠绕在半山之间。 玲子拉开玄关处的门,将手中的邀请函硬塞到迟淼淼的手中,然后将自己的白嫩的手握成了拳头,她的手偏大一点,刚好能够将迟淼淼的手攥在里面。 “去吧,就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她半是撒娇似的,冲着迟淼淼说道。 这个女孩子,有着姣好的面容,白嫩的皮肤,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柔美,她的大而有神的眼睛,一旦看向迟淼淼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弯成弦月,明明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纪,却总是将自己当做是姐姐般,照顾着迟淼淼。 “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还不消停。” 迟淼淼半跪在地上,装作整理手中的衣服模样,缓解了方才的尴尬。 玲子是出了名的机灵鬼,她知道迟淼淼拗不过自己的,她的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站起身子来,冲着方才大开的玄关探出头去,盯着外面看了良久。 “淼淼,这鬼天气,大概是有一场雨要下来。” 迟淼淼盯着玲子看的有些发了呆,她没有亲人,这是她唯一爱的女人。 玲子见迟淼淼没有回答,迅速回过头来,冲着迟淼淼傻笑着。 “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不要失败。” 她将手臂弯曲着,做出加油的动作来,这傻乎乎的模样,竟然不由自主的将迟淼淼逗乐了。 十年前,她们在孤儿院认识,同样都是无父无母,可是玲子却活得像是向日葵一样,阳光的让所有的孩子都羡慕,那个如阳光一般的玲子,是唯一一个敢于接近迟淼淼,同迟淼淼做朋友的人。 迟淼淼将自己的手提箱盖上,按上密码锁,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她百无聊赖的站起身子来,伸了一个懒腰,玲子却迅速爬到了迟淼淼的面前来,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盯着迟淼淼,故作玄虚的说道:“你去过零度景区吗?” “零度吗?” 迟淼淼满是怀疑的问道? 玲子点头,眼神片刻不离迟淼淼的那张脸,见她摇了头,玲子才终于说道:“听说是在那里举行了一场日式婚礼,不过新娘却突然惨死了!” 迟淼淼顿时觉得身后一股子冷风,裸露出来的手臂上的皮肤顿时已经布满了鸡皮疙瘩。 “啊呀,吓着你了吧,你看你,还是那么胆小。”玲子半开玩笑似的,哈哈大笑着。 迟淼淼自然是觉得有几分无趣,她拿起行李箱,将手中的请柬随手放在了桌子上,这一个动作被玲子看在眼里。 玲子的脸上像是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放心好了,你安排的相亲我会去的。” 玲子撒娇似的嘟着嘴巴,冲着迟淼淼抱怨:“淼淼,你都二十八岁了,要是这次再失败,就是第一百一十次了,正好双十一,一生一人,孤独终老。” 远山在迟淼淼的视线中变换着形状,玲子从前说,这一双眼睛好看,可是迟淼淼厌恶这双眼睛,在玲子的印象之中,迟淼淼总是一副万千忧愁藏于心的姿态,从来都不与她说。 “会的吧,会成功的。” 迟淼淼也算是大龄剩女了,一心只想要将自己嫁出去,毕竟二十八岁,连初恋尚且还在的人,可是少之又少的,她也曾经怀着少女的心思,梦想着如梦如幻的属于自己的婚礼,可是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迟淼淼沉思之余,玲子迅速将自己的双手弯曲着缠绕过来,整个的身子都挂在了迟淼淼的脖子上。 “淼淼,你隔壁搬来了一个奇怪的男人,说是之前是做律师的,见过没?帅不帅?” 玲子但凡是朝着自己打探男人,一般来说,第一个问题,总是帅不帅,这个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迟淼淼想了一会子,早晨出来的时候,着实是看到了玻璃门上贴了一个醒目的红纸,是黑色的字迹。 “大概是律师事务所吧?” 玲子一副花痴模样,冲着迟淼淼尖叫道:“啊,是律师啊。” 迟淼淼自然是知道玲子的秉性和喜好,这家伙一直都想要找到律师老公,说是以后不会欺负,作为公民,要懂得拿起法律的武器,来维护自身的权利。 “帅不帅?” 玲子的那张白嫩的脸,整个的贴到了迟淼淼的脸上。 “没见过。” 迟淼淼低下头来,似乎是不想要继续答话。 “淼淼,你学坏了,骗我的吧!” 见到迟淼淼不答,她继续说道:“怎么会没见过呢?都搬来半个月了。” 迟淼淼语重心长的摇了摇头,玲子一脸不知所措,活生生的一个人,一连半月不出门吗? 玲子住的地方最适合修身养性,有幽深的院子,里面种满了长藤,夏天的时候还会开花,郁郁葱葱的,整个的将这院子的栅栏遮挡住了,就仿佛整个的庭院,是生长在花堆里的。 可偏偏玲子长得是一颗牵挂万民的心,身居如此幽静之地,外面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不要看那些社会新闻了,伤身体。” 迟淼淼临走的时候,朝着身后喊了一句话。 玲子站在玄关处,看着迟淼淼离开,因为赤着脚,并不准备要送她。 “路上小心。” 迟淼淼伸出右手,朝着身后招了招手,迅速消失在□□之中。 在破旧的拆迁房前面的天桥上,有从各个方向各个地方前来的巨大轮船,有的是货船,用来装黄沙的,有的则是客船,相比较而言,客船的装饰就要比货船豪华的多。 天桥两端有人不断地叫卖着食物,都是本地的特产,有一个手中抱着花篮的女孩子,朝着迟淼淼走过来,她穿着妖艳的红裙,如同鲜血一样的颜色。 那女孩将手中的花篮推到了迟淼淼的面前,问道:“姐姐,要买花吗?” 迟淼淼随手从花篮之中抽出一朵红色的康乃馨,随机递给了女孩子一张百元大超,示意对方不要找了,顺着前面的方向走了。 那女孩子立在原地,看着迟淼淼的背影,忽而说道:“那个姐姐,后面跟着好多人。” 迟淼淼站在天桥顶端,将方才买的康乃馨从手中放开,那花朵在风中飘散开来,最后四分五裂漂浮在水上,很快地,那些漂浮在水上的花朵,顿时已经凭空消失似的,再不见了。 迟淼淼面无表情的跨过天桥,进入市中心最热闹的一家咖啡馆,这家咖啡馆没有别人,所以想要找到玲子让她见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情。 在咖啡厅的正中央坐着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西装笔挺,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男人的皮肤黝黑,大拇指的指甲透着焦黄,应当是经常吸烟,周身有淡淡的酒香,虽然用很浓重的香水盖住这味道,但是迟淼淼迅速从这两种交织在一起的味道中感受到了啤酒的味道,若是自己猜测的没有错的话,应当是燕京啤酒。 迟淼淼对于啤酒非常熟悉,这是在小众资产阶级中最常用的一种啤酒,而且不受限制,管够。 男人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照片,迅速站起身子来,显出一副慌乱的神情,紧接着便是露出一副招牌式的官方笑容。 “迟淼淼小姐?” 迟淼淼点了点头,她非常熟络的坐下,落落大方,一丁点都不扭捏。 那男人将照片收起来,冲着迟淼淼说道:“迟淼淼小姐,比照片上要好看一些。” 迟淼淼礼貌性的给予对方一个微笑,紧接着便是开门见山,说道:“自我介绍吧。” 听到迟淼淼这简单的几个字之后,男人面上微微一僵,似乎并未想到迟淼淼竟然如此直接,他递向迟淼淼饮品单子的动作,也僵在了原地。 “迟小姐果然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 迟淼淼并未理会,这时候有服务员走过来,迟淼淼冲着对方非常简单明了的说:“拿铁,谢谢。” “我现在在中央银行担任经理一职,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目前有两套两百平米的位于市中心的公寓,其中一套过继给我前妻了,除此之外,不算卖出去的,就目前手上的,还有一辆黑色的林肯,离过婚,带着一个女儿。” 男人一口气几乎全部都说出来了,此刻略微喘着粗气,显得气喘吁吁。 迟淼淼面无表情。 男人紧紧的盯着迟淼淼,希望从迟淼淼的面上看出一些端倪来,可是迟淼淼同那些前来相亲的女人大相径庭,她既不主动问男方现在有什么条件,也不礼貌性的微笑,倒是让人越发捉摸不定了。 这时候有服务员端拿铁咖啡过来,很精致的白色咖啡瓷碗,上面绣着金黄色的莲花的轮廓,迟淼淼的纤细的中指抚摸着莲花的金边。 “迟小姐喝拿铁不加糖啊?” 迟淼淼点头。 那男人哈哈大笑着,说道:“迟小姐应当挺喜欢苦一点的味道吧?” 迟淼淼礼貌性的点头。 实际上,迟淼淼一直都在等,等待着男人的攻击,果不其然,现在男方终于开始谈条件了。 “迟小姐,您是什么学历?” “依据我的了解,您现在应当是在一家杂志社当记者吧,像是这种高危不稳定工资又低的工作,您是否考虑结婚后在家当全职太太呢?” “你现在还是处女吧,哈哈哈,我开个玩笑。” “迟小姐在生育方面应当没问题吧?”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样,整个的将迟淼淼砸蒙了,迟淼淼突然想到来之前,玲子冲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淼淼啊,咱不能在继续耽误下去了,要是论条件,论人品,论长相,这男人可都是一流的,你可千万不要在错过了,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迟淼淼礼貌性的回对方一个笑容,紧接着站起身子来,将双手按在桌子上,一股子怨气在迟淼淼的丹田位置游走着,似乎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迟淼淼咽了一口口水,还是忍下了。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迟淼淼刚走进洗手间,用冷水给自己洗了一把脸,便冲着身后大喊:“不要跟着我了。” 镜子的倒影里折射出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大约有五十岁左右。她脖子位置有一把长达十几厘米的车窗玻璃,直直的插在脖子位置的静脉上。 女人的脸上全然都是碎玻璃,应当是车祸导致死亡。 迟淼淼方才在天桥的时候,便是感受到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原本以为买一朵鲜花祭奠一下,或许就走了,看样子,她想要的,绝对没有如此简单。 “你走吧,算是我求你了。” 迟淼淼火气非常大,有水珠从迟淼淼白嫩的面颊上滑落下来,衬托的那张脸越发的惨白。 “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孤魂野鬼,算上这次,我都相亲一百次了,每一次,都是因为你们,我求你,你走吧,好不好?” 迟淼淼不断地朝着对方双手作揖,弯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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