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似乎越来越稀薄,甘苏挣扎后只剩下无力,眼前的黑暗真真假假,死亡的味道,她却觉得熟悉。  这不是第一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吧,左肩又隐隐作痛,脑海中拼凑起来的画面,是她挡在他身前,利刃穿肩而过。    她要坠落了,要沉睡不醒了,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拉回彼岸。    时辰收回轻触于甘苏眉心的手指。  “吼咳咳咳……”甘苏跪倒在地,眼前瞬间恢复光明,她深呼吸,拼命咳嗽,什么也阻止不了她对氧气的渴望,“咳咳咳……”  时辰抓住她捶着胸口的手,遏止她的行动:“甘苏,没事了,是幻术。”  甘苏抬眸觑他,眼中蕴着泪光,喉咙发干:“幻术……”明明一切是那么真实。  时辰扶起她,甘苏双腿发软,半依靠在他身上。彭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前头,手掌搓了个火球,室内温度骤升。    甘苏凝神去看,前方的少女,咧嘴得逞一笑,随后慢慢悠悠在沙发上坐下,明亮的眼眸觑着他们三人。    “游戏结束。”她用清脆的嗓音不屑道,“一点也不好玩。”  彭越收起火团,转身看了眼甘苏和时辰,“你们没事吧。”  时辰和甘苏同时摇头。  少女扬起下巴,拍拍沙发,“坐吧,我不会怎么样了。”  彭越倒是一点也不怕,大步流星走过去坐下,甘苏仍旧颤抖着,时辰握着她的手腕,也将她拖了过去。    几人成环形坐着,少女视线左右来回扫两眼,“你们不用这么看我,我脸上没洞。”  时辰冷声问:“有趣吗?”  少女瞥一眼甘苏,“都说是游戏,有趣的话,我还会收手吗?”  彭越双臂环胸,眼睛使劲瞪着面前的女孩,气呼呼的。    时辰单刀直入,“给我和甘苏下蛊的目的是什么?”  少女晃荡着双脚,铃铛声轻悦响起,似乎暗示着她心情不错。  “成全你们呗。”她笑眼看他们,“天下有情人本就不多,更何况……你还是日晷的守护者,多有趣。”  时辰一板一眼道:“我与她本就无情,你情蛊错种,哪里来的成全。”    少女继续笑着,解下手中的珠帘,悬于指尖转动,看着时辰与甘苏的眼神意味深长。  “是吗……”她一针见血道:“要是真无情,我刚才施幻术,你何必紧张。”  时辰只是说:“她若死在你的幻术里,对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少女嘴角轻蔑一笑,“她死了,你得浪费时间去谱写有她的那部分日晷,甚至要编造一个正常的理由,耗神耗力,所以不如救她来的轻松。时辰,你是这样想的吗?”  时辰沉默,并没有回答。  甘苏只是觑着茶几的一隅,暗自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容似懂非懂,但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她和这个男人,绝对不要有纠葛,绝对不。    彭越愈听愈糊涂,“你说你在民族展卖首饰,就特地为了给面瘫和甘苏下情蛊,怎么就觉得说不太通呢?”  少女将手链重新戴回自己腕上,拨弄着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珠子,“顺便而已,我的目的当然不是他们。”  “那是谁?”彭越好奇。  少女冲他一笑:“小弟弟,差点被你套出话来啊。”  彭越指着自己:“小,小弟弟?”  少女歪头笑,“嗯。”  “你才是小妹妹吧!”彭越指着她那张天然无公害的脸蛋说。    时辰看着彭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午仓,她已经几千岁了。”  呃……  彭越惊得只会张嘴,甘苏也抬头看她,一脸惊悚。    少女摆摆腿,睨一眼甘苏,“时辰,你说话时不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嘛,她这几天快被吓死了吧。”  彭越哼着歌嘀咕:“他要是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母猪都会上树了……”  “午仓?”时辰冷眼看他。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彭越装傻。  时辰偏过脸,看着仓促收敛自己神情的甘苏。  甘苏尴尬道:“我没事,没事……”  她没事,只是快怀疑自己要得精神病了而已……    甘苏低头,将手缩进衣袖,指甲狠狠掐着肉,眼前的事物开始放慢,耳畔说话声渐远,甘苏使劲掐自己,她好像又要……    彭越不解:“面瘫,你怎么知道的啊?”  时辰向后靠,手放于膝上,不紧不慢讲:“能控制封印了几千年的寸斛,你能想到什么人?”  “它的主人呗。”  他继续问他:“什么样的主人,才能控制千年蛊虫,一个投胎转世无数次的普通人能做到?”  彭越惊愕,寸斛是千年蛊,应主人召唤离去,它的主人若是没有与它等同的力量,根本无法操控他。    少女一笑,笑得沧桑:“是啊,我已经老到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岁了……寸斛本就是我精心养育的蛊虫,我拿回它又能怎么样,物归原主而已。”  时辰:“你打算用这蛊控制谁?”  少女看着他,并没有说话,这是她的秘密。    “如果你不需要寸斛,就让它回到红盒,这千年来,它被封于最后两个辰,融有时辰的力量,你带走它,让亥月很为难。”  “我说了,本就是我的东西,我拿回来,谁也管不着。”少女态度强硬。    气氛焦灼,两人没有刻意为难彼此的意思,但又不愿互相妥协。    彭越举个手打破这份安静:“老……老婆婆……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老婆婆?”少女低头嗤地一笑,“也是,你叫我老婆婆,不算错。”  彭越觑着她,等待她回答。    几人忙着说话,谁都没发现坐在时辰身旁的甘苏已经两眼无神。    少女看着脚踝上的铃铛,“听说过敕勒族吗?”  彭越摇摇头。  “时辰,你呢?你应该猜到我的身份了吧。”她扭头看他。  时辰面无表情颔首,先前是猜测,现在证实了。    “她怎么了?”少女忽地看着甘苏困惑问。  时辰忙不迭侧过脸,“甘苏?”  甘苏没有回应。  彭越啧一声:“面瘫,怎么办啊,你总不见得打她一顿吧,反正我下不去手。”    不经意间,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小虫子从甘苏袖口钻了进去。    少女吸了一下鼻子,蹙眉厉色喊:“寸斛,回来!”  血腥味,她闻到了。    “嗯……”刺痛使甘苏回过神,她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一只虫子咬破了她的食指,似乎在喝她的血。    甘苏怔愣,人开始发抖,盯着虫子的眼神中有着对死亡的恐惧。    “啊——”彭越翻身跳到沙发后,“把它给我弄走!”    少女伸出手,“寸斛,回来。”  五彩虫停下动作,它抬头看了眼甘苏,随后从背后的壳中展出翅膀,扑腾扑腾,飞回了少女的掌心。    少女责备:“寸斛,你做什么?”  五彩虫蔫下翅膀,似乎在认错。    时辰抓过甘苏的手,手指上的伤口很小,但血却一滴一滴不停向外冒,时辰另一只手拂过划口,划口却没有恢复。    “诶?怎么没好?”一直盯着看的彭越纳闷。  时辰蹙眉,冷冷看向少女,少女抬起下巴,润下嗓子,带些抱歉道:“中蛊毒了,自然无法轻易愈合。”  彭越跳过沙发,来到甘苏面前,蹲在她身边看伤口:“寸斛这东西怎么咬人啊,能放蛊就够讨人厌的了。”    时辰一本正经问:“怎么治?”  少女伸出手指指他,“你动嘴呗。”  彭越看她:“面瘫动什么嘴?”  时辰同样不解。  少女玩味笑着,“还要我教你?把毒吸出来啊。”    时辰恍然大悟,抓过甘苏的手指就要塞进嘴里,甘苏拼命扯回来,同时阻止他的还有彭越。  甘苏正色道:“不行!”  彭越生气:“你让面瘫吸毒,那他自己中毒了怎么办!”  少女抬起下巴,慢慢悠悠说:“这毒在时辰体内不算什么,在甘苏体内的话……”    “别听她的!”甘苏话音未落,就感觉到手指的伤口被温润包裹着,她睁大眼看时辰。    “这么着急啊……”少女低语,笑看着两人,表情着实有趣,一个惊到不行,一个则依旧淡定。    时辰松开甘苏的手,嘴唇上残留着她的血。    甘苏摸上时辰的脸,急切道:“吐出来啊!赶紧的啊!”  时辰淡淡道:“我吸的是毒,不是血,怎么吐?”  “什么吸毒不吸血,不管你吸了什么,都给我吐出来!”甘苏咆哮。  时辰:“没有。”    甘苏死死咬唇,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她抓住时辰的衣领,额头抵在他肩上,“你是傻子吗……”  时辰怔愣,不知如何反应。  彭越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喂……甘苏,你怎么了?”    甘苏泪水湿润脸颊,她松开时辰,红眼看向少女,语气激动:“他不会死吧?!”  少女看着她,笑着不说话。    “沁溪,我问你话!他会不会死?”  少女皱眉看她,凛然道:“你叫我什么?”  甘苏上前一步,没有退缩:“我问你,他会不会像司马荣一样,中了寸斛的毒,然后浑身溃烂而死!”    沁溪像被钳住了灵魂一般,“荣哥哥……”    好久没人跟她提起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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