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天,江素素又抱着白团过来了。  “这只猫怎么都不关好?”频频关门开门的两个婆子心中不乐。  “江姑娘什么时候跟咱们姑娘走这么近了?”紫玉实在奇怪:“这天南地北性情的两个人什么时候跑到一起的?”  但是待她们去仔细听门,却都是些大闲话。    “你走时若是不能把白团带走,我便把她抱走吧。”江素素皱着眉,似是有些不满,然而若是要看清楚她写的什么字,就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了。    “衣服我那里就能备下来,路引和蒙汗药却实在是没有办法。”  江素素虽说已经收服了身边两个丫头,但也只是对她放心,另给她夹带些不要紧的物事,这种蒙汗药之类的,丫鬟哪里敢给她弄出来,江素素找了借口也不顶用,给多少钱也不敢。    阿窈知道路引大概是没办法的,也只是为了不浪费这个人手,才多问一句,但是蒙汗药也弄不来,就有点麻烦了。  “既然如此,那就拼一把吧。”阿窈眼下也懒得感叹江素素这个帮手又跟没有差不多:“就定明天晚上,咱们丑时二刻,在后面那个东小院里见。”    “你有几分把握?”  江素素一直笃定了她有办法,然而此刻这个计划如此草率,让她反而有些犹疑。    “一分都没有。”阿窈反而没了焦躁,转手拿了一个果子,看着江素素瞪大的眼睛嗤笑:“没东西,没人,还能怎么办?不如赌个大的。”  “若是被发现了呢?”  鲜红的汁液染上唇,阿窈一笑:“鱼死网破。”    “好。”江素素想起前生,金销罗帐里那些说不出口的花样,血肉模糊的脸,静静答了一声,仿佛要出去看个天气一般云淡风轻。  既然早就已经没了退路,那就不如拼一把吧,想来阿窈前生有这样的好运气,跟她走总不会错的。    林妈妈这些年来做事顺风顺水,自有她的手段,对外长袖善舞,会做人,人缘极好,对内恩威并施,丫头的卖身契都牢牢攥在她手里,时不时敲打一番,再几年给丫头换一次主子,让所有人都尽在她掌握中。    因此江素素自小在林府里长大,得用的人手竟也只敢做到如此地步,还是钱财诱哄,二门里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守门的婆子和侍卫,竟比大户人家的规矩还要严一些。    这样一个人,实在比当初拐了阿窈的那两个夫妇要高上好几层段数。  阿窈本想要着蒙汗药,治倒院子里几个人,她和江素素便趁机溜到少有人去的库房里,再让杨岑把一两件她的东西落到南面那堵矮墙边—那儿虽险,若是动作伶俐,不被下面江水扰了心神,也还有走的可能。    到时候林妈妈必定去派人找她与江素素,到那时再趁乱溜出去,比眼下要容易的多。  谁知道现在江素素弄不来迷药,杨岑好像听不懂话一样,一直摇头,这两日干脆失了踪影。  阿窈仔细盘算,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这几天她甚是乖觉,紫玉和门口的婆子也放松了警惕,她在这院子里面住了大半年,早已摸透了哪里容易爬出院墙,这第一步,还算是有把握。  至于江素素那里,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两人都敲定了主意,江素素便要回去,忽然听得外面喧闹起来,就见几个眼生的丫鬟婆子抬着两个箱子进来,客客气气给她行礼:“陈姑娘,这是我们老太爷给您挑的一些小玩意儿。”    阿窈点点头,瞟了一眼地上的箱子,抬着下巴点了点:“这里面都有些什么?”  “不过是些姑娘家穿的戴的玩的。”几个婢女很知道规矩,低着头答话,眼睛平看着地上的转,毕恭毕敬答话。    阿窈直接开了箱子,只见里面上好的绸缎料子,各色颜色都有,虽然没有大红,却有桃红银红浅红水红,看着也喜庆,在看旁边的格子里,臂钏,簪子,流苏钗。分心,金三事儿堆得满满当当,虽说成色一般,珠子宝石之类的甚少,但是只为这番心就很难得了,说明阿窈进门之前就得了主人的看重,紫玉和另三个人看了,越发不敢轻贱于她。    “你看我带这个怎么样?”阿窈喜不自禁,饶有兴致地挑来挑去,把箱子里的东西翻了底朝天,看得宋府的人直纳罕:“太爷为何就瞧中她了?”这样想着,便不自觉抬一抬眼睛,看见阿窈笑得正欢,不由一怔,心里也明白了,态度更加小心了—所谓食色性也,换谁也不过如此。    这厢丫鬟刚走,林妈妈派来的人就到了:“妈妈吩咐,姑娘快出门子了,以后再见就难了,不如趁着明天晚上摆上一桌子酒席,妈妈作东,请各位姑娘一起来乐一乐,给姑娘践行。”  阿窈听了这个消息,心里一喜,若是都喝了酒,她们行事自然会更便宜些。    江素素看见她的眼色,也会意地点了点头,到时候多灌身边的人几杯酒,晚上溜出来就更容易了。  一时间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也没注意窗外有个黑白影子一闪而过,就消失不见了。    林妈妈所在的城并不大,西街这边多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沿街的地方就有一家药铺,生意不好也不坏,每天到二更的时候,伙计就早已经落了锁回去睡了,一月里的钱勉强够糊口。    杨岑眼瞧着这个小伙计插上门自己睡去了,这才静悄悄溜到药房,门虽然关着,上面却留了一个很小的天窗,一般人钻不进去,但恰好杨岑他......虚胖!    杨岑常年跟些纨绔子弟厮混,有些道道他虽然没做过,却也是门清,晓得哪些药能添一些情致,哪些药迷倒人最快,哪些见效慢却睡的沉。    杨岑上下查找一遍,这里不是京城,连这些下三路的药都没有多少品种,他只能挑一样自己熟悉的,加在酒里不易察觉,却能让药效散得更好。    光有这一样还不够,趁着夜深人静,杨岑又去糕点铺子和吃食铺子挑了一些耐放的能饱腹的点心,用包袱皮包起来藏在他看准的地方。    忙活了一个晚上,杨岑坐在他准备好的小窝里,在想怎么跟阿窈摊牌。  这一边阿窈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最近几天都没怎么见到杨岑的踪影,不仅有些心忧,她便是要走,却得替杨岑安排好它的去处,不然,万一林妈妈迁怒于它,这熊猫皮也是值得一些钱的。    她叹一口气,支起身看了一下空荡荡的小窝,又躺回去,想得多了迷迷糊糊睡得不踏实,忽然感觉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蹭她的手,顿时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杨岑正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着歪头看她,阿窈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赶忙费力地把他抱上来,小声埋怨:“你到底跑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杨岑蹬着短腿使劲从她手上挣出来,阿窈不知道这只熊最犯了什么毛病,但也没空和他理论什么,只是认真叮嘱他:“我明晚就要走,你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走的远远的!听明白了吗?”    她连比带划,不知道这只时而听得懂时而听不懂话的熊猫到底智商如何,只能去试探,要是一直都不懂,就只能另想办法安置他了。    杨岑见她到这个时刻仍然不忘安顿它,总算让心情好了一点:算你有良心,也没白费了本公子一番辛苦。    阿窈还在絮叨:“你倒是给我个反应啊,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别回来!但是可得记得我,听到......咦?”    阿窈的眼睛越瞪越大,震惊地看着杨岑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然后用爪子蘸着墨在纸上划拉起来。    这熊掌甚是不好使,用惯了手指的杨岑对此十分嫌弃,然而也是没办法,有了前几次的练习,好歹也能写出个囫囵的字形,大大小小,比划凌乱,他自己看了都嫌弃,然而还是勉强能分辨出来。    “我已经给你们找到了一个地方安身,吃的和衣服都准备好了,明天晚上跟着我走。”    杨岑把这包药示意给她看:这包药得一个半到两个时辰才能起效,明天的酒席就交给我,但是给二门婆子和外面小厮的酒菜,你们得派个人去送。”    杨岑已经写了许多话,一抬头,却见阿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低低吼了一声,十分不爽地看着她。    “姑娘,可有什么事情没有?”紫玉正好起夜,看见屋里的光,便在门口探问。    阿窈连忙把案子上的纸团起来,染了一手的墨也不管,不耐烦地回道“睡你的去吧!对了,明天别忘了把太爷给我的东西收拾好写个单子,少了一样,仔细你的皮!”    紫玉那边立刻没了声音,阿窈屏住呼吸,等了半天,听见紫玉的脚步声回了隔壁,还不放心,杨岑隔着门缝看一看,对她摇摇头,示意她放心。  阿窈强行淡定:“几月前给我传纸条的......”她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杨岑:“就是你?”    杨岑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点点头,心里却紧张到极点。  阿窈深吸一口气,终于认真地问:“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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