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格外的寒冷,相思的身体也依旧的羸弱,但好在有寒时和樊胜夫妇的悉心照顾,病情得到了控制,没有恶化。天气好的时候,寒时会将她抱到院里晒会而太阳,呼吸新鲜的空气,天气不好的时候,两人便待在屋里,寒时陪着她,有时看会儿书,有时下会儿棋。  寒时始终没有改变想要娶相思的想法,他也在后来相处的日子里,明里暗里的提起过,可每次当他说起的时候,相思要么是一笑了之,要么就是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嗔责他:“你之所以将我误认为心上人,是因为你还小,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的原因,而我,也从来只把你当作弟弟一般对待,以后,你万不要再说这些奇怪的话了,否则的话,我们就还是不要相见得好。”  寒时见相思将话说得如此决断,便陪了笑,承诺永不再提。于是,为了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寒时又称回相思为“小姐”。  寒时本是驻守边关的将军,回朝领功的他自然没有太多要忙的事,虽然有一同回朝的将士们需要管理和训练,但有翟明在,他便放心了许多,除了偶尔出现在军营里训几句话之外,他所有的时间都待在将军府。  相思在生病之后,虽有父母和丫鬟相伴,可她依旧不愿多说话,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可自从寒时回来了之后,那个沉默寡言的寒时早已不复存在,他在相思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或者从书上看到的趣闻讲给相思听,相思起先也被他吵得不行,后来,渐渐的就习惯了,偶尔还会被他所讲的故事逗得开怀大笑。  “我说女儿,寒时这样费尽心思逗你开心,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动心?要不听娘的话,就嫁给寒时吧。”晚上,来看望相思的高氏偶尔也会提起这件事。  “寒时这孩子好啊,咱就不说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就说他的相貌,也是一表人才,况且他对你的好,你也是看着眼里的。”每当这时,樊胜也在旁边帮衬道。  “爹,娘,怎么连你们也说这样的话?女儿已经决定,今生都不嫁人了......”  “难道,你还在想着那个负心人?”樊胜才是恨铁不成钢。  “没有。”相思否认,“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感情了。爹爹和娘也了解女儿的脾性,爱的时候是真的爱,不爱便真的是不爱了,当初被伤得那么深,若是我都还对他念念不忘的话,那女儿也太低贱了。女儿之所以决定不嫁人,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嫁过去也是拖累婆家,更何况寒时现在已是万人敬仰的将军了,别说我对他没有爱慕之意,就算有,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嫁给他,外面的人怎么说我,我都一清二楚,我嫁给了他,岂不是让他被天下人笑话么?”  樊胜夫妇一心只为女儿的幸福着想,见寒时对她是真心实意的才顺口这么提了句,可没想到女儿是这样的想法,听完之后,两人都相顾无言,暗自吞泪。  “爹和娘是嫌女儿烦了,才迫不及待的想将女儿嫁出去的吗?”见又无端惹了父母伤心,相思佯装委屈道。  “你这孩子,尽说些惹爹娘心疼的话。”高氏抚摸着相思的脸庞,无比疼爱的说道,“我们怎么会嫌你烦呢,你一辈子不嫁,我们就养你一辈子,怎么也不会嫌烦的。”  “不嫁也好,这么好的宝贝女儿,我还舍不得呢!”樊胜走近高氏身边,将手搭在妻子的肩上。  “谢谢爹娘,女儿也向你们保证,女儿一定好好养病,争取变得和小时候一样,爬树捉鸟,惹你们担心、生气。”相思眨着泪雾迷蒙的双眼,涕笑着。  “好,爹娘等着那个调皮捣蛋的相思回来。”高氏将相思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相思也如她所说的那样,积极乐观的面对着每一天的生活,按时吃饭,按时喝药,一个月下来,身体状况有了明显的好转,连相思自己都感觉到了变化,她以为,她将会慢慢好起来的。  可世事无常,她怎么也没料到在七年后的腊月二十一这天,自从嫁到相府后,从没回来过的沈青绫带着已升任为翰林院学士的夏侯生回将军府省亲来了。  那天清晨,相思破天荒的早早醒了,可能是这几日药物奏效的缘故,相思只觉头脑清醒无比,身体也比往日轻松许多。躺在床上的她翻来覆去,觉没睡着,反而惹得脑袋昏沉了起来。于是,相思也没唤来丫鬟,自己穿了厚厚的棉衫,出了卧房。  天色一如既往的暗沉,定是又有一场大雪将至。  相思径直走到院里槐树下的秋千上坐着,这秋千还是前几日阳光明媚之时,寒时找了两根结实的绳子绑着锯掉了腿的木椅,就着槐树粗壮的枝干做成的。  相思双手握在绳索上,脚下稍微用了点力,秋千便轻轻的荡着。她抬起头,视线从掉光了叶子的槐树枝丫中穿过,一眼便望到了那片沉沉的,有些灰色的天空。  寒时刚踏进院子的门槛,便看到了这么美丽的一幕。  身着玫红色裙衫的相思悬于低空,缓缓的飘荡着,而身后用发带简易束着的青丝也随着身体的摆动而飘动在后面。深色的长衫,褐色的树干,相思仿似一支绽放的于枝间的红梅,明亮而又耀眼。  “你来啦?”须臾,相思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寒时,笑着说道。  而这无意间扬起的笑颜,煞是迷人心魄。寒时的心在那个瞬间嘭嘭的跳个不停。  “这么冷的天,小心着凉了。”寒时走过去,解下黑色的披风,搭在相思的肩上。  “不冷。”相思这么说着,反手将披风拉紧。  寒时眼带笑意的看着她,没有戳穿。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寒时,我们除夕的晚上去看灯会可好?”眉眼如星星般波动,相思颇为渴望的望着寒时。  寒时笑意加深,道了声:“好。”  “寒时,你说人死后果真如禅一法师所说的那样,会投胎转世吗?”相思双手握着秋千绳索,抬头望着身边寒时。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寒时为她稳住晃动的秋千,“快过年了,讨论这些不吉利。”  相思听了这犹如母亲语气的话,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怎么,堂堂的寒时将军也忌讳在过节的时候讨论这个?”相思笑完,还故意端起一副长老的语态告诫道:“寒时啊,你可不能学我母亲啊,小心以后娶不到娘子。”  寒时垂眸,一丝深深的伤愁浮现在眼底。  他并非刻意学她母亲说这样的话,他是太害怕失去她而已。他不敢面对、不敢讨论的,仅仅是关于她的死亡话题。  “好啦,我不说了总行了吧。”相思见寒时的脸色有些严凝,忙讨好道。  “大夫也说了,你的身体有明显的好转,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给自己徒增烦恼和压力,你只要开开心心的过好第一天就行了。”寒时抚摸着相思的后脑勺,温柔的宽慰着相思。  “我知道,我也没有其它的意思,就是突然间想到了。”相思嘿嘿笑。  “少将军,小姐。”丫鬟近前屈身行礼,“将军下朝回来了,夫人让我来请两位到正堂用午膳。”  “我们马上过去。”寒时应道。  “爹爹今天回来得真晚,我都快饿扁了。”相思揉着肚子,撅着嘴一脸委屈。  “知道饿就行。”寒时用食指点了下相思的额头,然后将她扶下秋千,“慢点儿。”  “爹,您老人家可算回来了,我刚还和寒时说呢,您一人不回来吃饭,我们一家人陪着挨饿。”刚一踏进堂屋,相思就撒着娇向父亲抱怨道。  “哎哟,谁敢饿我的宝贝女儿啊!”梵胜笑,而后,又对着高氏道,“夫人,我不是跟你过了吗,吃饭不用等我,你就是不听。”  高氏一脸无奈的看了看宝贝女儿,不准备戳穿她的小恶作剧,只是应着“好”。  就在四人说笑着用膳时,一个仆人慌张的跑了进来,“将军——”他只这样唤了樊胜一声,眼光扫到一旁的相思,有些为难地看着樊胜。  “出什么事了?”樊胜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的严肃。  仆人略微迟疑,才走到樊胜身侧,凑近樊胜耳边,用手掌围着嘴悄声说道:“夏侯府那位少爷和少夫人带着孙少爷来了,站在门口说要来给您请安,福叔在门口拦着,让小的来向您禀报。”  樊胜一听是那个孽女,脸色现时变成酱紫,他本想下令将他们敢走,可又顾虑到相思,怕她知道那二人前来的事而心生不快致使病情加重,便尽力压制了怒气,沉声道:“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将军?”一旁的高氏不知此刻所发生的事,但见夫君脸色铁青,以为是军队里出了事,可转念一想,要是军队出了事,怎会由自家仆人传话?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她的心中浮现,高氏想着,禁不住后背发凉打了个激灵。  “哦,没什么,一点小事。”樊胜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妻子,语气平淡如常,“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尽管如此,高氏还是从夫君的眼神中读出了“莫要多问”的信息,她不敢追问,回了声“那快去快回”,然后故作淡定的帮女儿夹了她最喜欢吃的丸子。  “爹爹快些回来啊,不然好吃的都被我和寒时给吃完了。”相思虽也看出了父母神色的不同寻常,但她从不以为那背叛过自己的两人还有脸来家里,也就没有朝那方面想。  倒是寒时,因是军人,听力自然强过平常人,他虽然没听到全部,但也将事情猜了个大概。不过他也明白此事最好不要让小姐知道,他望望屋外飘飘扬扬的雪花,见相思吃得也差不多了,于是道:“冷风寒雪,今日也无他事可做,不知小姐可否赏脸陪我博弈一回?”  樊胜和高氏知道寒时是想劝相思回房,明白他的用心,双双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是啊女儿,寒时平日忙,今日大雪也做不成事了,你就和他去下下棋,消磨消磨时间吧!”樊胜说着,高氏也在一旁附和着。  “好吧,那我和寒时去我房间下会儿棋。”  边说着,相思便站了起来,寒时也一同起身,两人离桌朝后厅门口走去,而樊胜也朝正堂大门离去。  “父亲——”  突来的一声呼唤使得还未离开正堂的相思和寒时双双惊讶回头,见到这声音来源正是已五年未见的樊青绫,还有她身边跟着喊了声“岳父大人”的夏侯生,相思面色惨白。  “我不是你父亲,也不是你的岳父!”樊胜见两人已经闯到了正堂,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厉声斥道,“樊府不欢迎你们,马上给我滚!”  樊胜骂完,又朝跟在后面进来的福叔吼道:“阿福,你怎么办事儿的?啊?为何会放这种人进我樊府?马上叫家卫,将这两人给我赶出府去!”  福叔诺诺:“将军恕罪,这二人带了侍卫将小的们困住,强行进了府中,小的这就叫人将两人请出去。”  “小姐,我们回房吧。”寒时搀扶着相思,轻声道。  相思也不想与这二人有过多纠缠,应了寒时,转身准备离开。  “姐姐——”  又一声呼喊,再次使相思顿下了脚步。  “姐姐——”青绫忽地从门口跑进来,扑通一下跪倒在相思脚边,声泪俱下,“姐姐对不起,是妹妹的错,是我背叛了姐姐,背叛了父亲和母亲,背叛了整个将军府,我知道姐姐恨我,怨我,妹妹自知做了错事,也不敢请求姐姐的原谅,但还请姐姐看在妹妹和生哥是两情相悦,还望姐姐能够不计前嫌,劝说父亲让青绫认祖归宗。”  “你这小贱人,做了那等可耻之事,还有脸跑到我将军府来?”被气得瑟瑟发抖的高氏疾步走到青绫面前,举起手,便甩了她一个耳光。  “樊高氏——”这时,牵着儿子的夏侯生走进去,将高氏推到一边,“再怎么说,青绫也是我夏侯生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我大虞国丞相的儿媳妇,怎能容你如此羞辱!”  “夏侯大学士,既然你明知尊夫人来到樊府必遭如此,你们为何还执意前来?”相比起樊胜夫妇的气愤,作为一个外人的寒时,表面上彬彬有礼的质问。  夏侯生甩袖,傲慢道:“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吗?要不是为了我夫人,我是断不会踏入这将军府半步的。”  “寒时,没必要和这两个孽畜废那么多话,等会儿护卫一到,就将他二人撵出去。”  “你敢!”夏侯生怒道,“樊胜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你两人现在就给我滚出府!”  “姐姐......”见两人有剑拔弩张之势,青绫将有些吓着的儿子揽在怀里,轻轻的扯了下相思的裙角。  “父亲——”久默不语的相思轻声开口,“为这两人大动肝火,伤身又不值得,况且这两人毕竟是相府的人,将军府和相府又是朝廷最重要的机构,事情闹大了,影响声誉事小,动了国之根本就得不偿失了。既然他们来都来了何不听听他们的说法?”  “女儿——”樊胜本想悄悄解决这件事情,就是害怕相思再受到伤害,可此刻看着女儿没有丝毫起伏的情绪,说明她并未受到影响,心里稍稍的宽慰开来。  “爹爹放心。”相思向父亲点头,以示自己不会受到影响,随即,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把太师椅上坐下,俯视着青绫,语气疏离,“你说你有错,可你和夏侯公子两情相悦,又何错之有呢?”  “姐姐,你不怪妹妹?”青绫用手绢轻轻擦拭着眼泪,啼声反问。  “为何要怪你?”相思依旧语调不变。  “没有什么。只是妹妹知道姐姐也喜欢生哥,妹妹害怕姐姐会觉得是妹妹故意抢走了他,其实不是的,但妹妹仍然感到内疚,所以这几年也不敢回来,怕加深我们姐妹之间的误会。”  樊青绫说这话时,寒时瞥了眼她和夏侯生,一个不顾身怀有孕,故作可怜,为了利益不惜在自己憎恨的家人面前下跪,在儿子面前现出丑态;一个故作傲态,从始至终背着双手,明知道妻子还怀有身孕,却连扶一下都不会。  不过当寒时看到相思面对这样的情况,都还能够冷静下来,替父亲和将军府,甚至是整个国家考虑的时候,寒时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来,他想,只要相思能够承受,就让她这样直接面对也不是一桩坏事,或许还能够解了她多年的心结,而他始终站在相思的身后,给相思最强有力的支持和保护。  “据我所知,这些年将军府虽嘱咐过下人们不要将五年前的事向外传,可毕竟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民间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闲言碎语的,少夫人没了将军府这个娘家作为后盾,莫不是受了别人欺负?”  虽是外人,可寒时却舍不得再让相思受委屈,他这一席听似不确定的话,却暗暗道破樊青绫想要认祖归宗的目的。  樊青绫虽是嫁了相府公子,如今的翰林院学士,可在这个家族至上的阶级时代,本就是庶女出生又被娘家除名的她在相府没有丝毫的地位可言,就连别家的夫人小姐也会给她脸色看,她便想要重新成为樊府的女儿,即使是庶女。而夏侯生呢?一个带出去不仅不能给自己带来光彩还会让自己被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的女人,他有些后悔娶她了。所以他来这里,不过是想帮着她争回她的地位,为了他自己。  “哈哈——”樊胜听后得意地大笑了几声,“难为你们两人了,不过本将军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我是不会将她纳入族谱,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父亲,女儿求你了。”樊青绫见来意已被知晓,也不再隐瞒,不过她还是拐着弯儿的求樊胜,“就算女儿有错,可是云儿——您的小外孙他没有错啊,他不应该遭受这些,还有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儿。”她抚摸着自己的孕肚,“为了他们的将来,求求您了。”  樊胜冷笑一声:“七年前,你做出那等欺瞒家父、背弃家姊之事时,怎么没有为樊家为你亲姐着想一下?我还是那句话,你早已不是我的女儿,你儿子的将来自然也与我无半点干系!夏侯少夫人,地下凉,小心动了胎气。”  樊青绫听出了父亲的决然与嘲讽,自知此次前来的目的落空,只好悻悻的起身,回头望了眼一旁高傲却满脸不悦的夫君,她内心腾起一股难以平息的愤恨。  凭什么!  论才华和相貌,自己并不比樊相思逊色分毫,可她却处处高自己一等,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有什么,而自己却只有捡她破烂的份儿,甚至连相同的父爱也无法得到,难道就因自己是庶出,就必须活得如同自己名字那般低贱吗?  不!她绝不允许!  即使她今天达不到目的,但也不能受此侮辱。  樊青绫这样想着,一丝诡谲狠厉的笑容爬上了嘴角,她对着在易寒时搀扶下即将离去的相思的背影,一字一句的道:“你知道为什么最后生哥娶的人是我吗?”  樊胜听这话头不对,忙朝家卫喊道:“来人——将这恶女的嘴封上拖出去——”  但即使这样,也未能阻止樊青绫接下来的话:“并不是因为丞相故意和将军府作对,而是因为他自始至终喜欢的一直都是我,只有你还天真的以为他只是没有经住我的诱惑,你错了!是你一厢情愿的纠缠着他,他从来都没爱过你,甚至他很讨厌你,厌恶你的无理取闹,厌恶你一切的幼稚行径,他之所以没有明确的告诉你,不过是因为你将军之女的身份罢了!因为你能给他带来荣耀,甚至可以利用你来拉拢将军府。仅此而已!”樊青绫说到最后,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她的脸因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也就在那一瞬间,她尖叫着“啊”的一声跌从在地上。  一把沾染着樊青绫鲜血的匕首“咚”的掉在她的身边,同一时刻,她的脖子上现出一条红色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不断的涌出,浸湿了左边的衣领。  “再多说一句,我便把你的头割下来。”易寒时收回手,冷冷的说道。然后扶着虚弱的相思离开了大厅。  “滚!”樊胜甩袖,让家卫将还在惊吓之中的樊青绫、哇哇大哭的夏侯云,以及一旁被易寒时飞过来的匕首吓蒙了的夏侯生赶出了将军府。    爱上一个并不爱你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心里明明很讨厌你,却为了面子又欣然的接受着你的爱意,然后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唾弃着你的付出,贬低着你尊严;更可怕的是他还给你带来了无尽的伤害,而你却仍不自知的时候。  相思摇摇欲坠的生命便这样被一根根稻草压垮了。  依旧是那个腊月二十一,尽管寒时一再的准备将她扶回房间,但她拒绝了,她倒是真想听听樊青绫会说出些什么话来,尽管她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还是败在了樊青绫最后说的话里。  原来她的爱在他那里是那么的不堪。她一直以为他也是喜欢她的,只是没有表达出来而已,殊不知他已对他厌恶至极。  甚至在樊青绫说出这些话的最后,相思还抱着一点点的幻想,他不至于这么的绝情,可当她看向他,他心虚的躲过她的目光时,一切都已明了。  相思只觉有腥甜之味从胸中涌入喉咙,她不敢张嘴,只是紧紧的抓着寒时的手掌,像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好在寒时会意,伸手揽过她的腰,让她完全的靠在他的身上,能够有力气在两个伤了她一生的人面前保持着最后的尊严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绵绵无力的相思还未走进卧房,气血攻心,她“哇”的一下吐出一滩血来。  其实她早已病入膏肓,这段时间的暂时好转,想来也只是她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寒时将慢慢晕过去的相思抱在怀里,不停疾声喊她,呼唤她的名字,相思也仅仅是微微的眨了下眼睛,张了张唇,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便没了气息。  冬雪漫漫,不一会儿便将地上的足迹覆盖,寒时抱着相思跪在地上,他的额头紧紧的抵着她的,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滴在相思的脸上,然后流过她的嘴角,混着血迹,流入脖颈中。  白雪不断的落着,落到血上,融化开,又落下,又化开,就这样渲染着变成了一大片的淡红色,以至于根本看不出这是一滩血,远远看去,那淡红色与玫红色融为一体,犹如一朵凋落的红梅。  闻声赶来的樊氏夫妇就站在寒时一步之后,看着蜷缩在寒时怀里的女儿,还有伤心得浑身颤抖着抽泣的寒时,两人跌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嚎啕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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