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相思一直到二十岁也未能如愿嫁给她所心爱的夏侯哥哥。　　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姑娘来说，二十岁，已经算是一个大龄剩女了。　　前来说亲的媒婆来了一个又一个，可都悻悻而归。刚开始的时候，将军夫妇都因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出嫁而打发媒婆，可时间长了，就算他们再舍不得，也得为自己女儿未来的终身大事考虑啊，他们倒也有几个满意的女婿人选，准备说与女儿听时，相思却捂着耳朵，哭着闹着跑回了自己的闺房。　　“相思，你是不是还在等那个夏侯生来提亲啊？”樊胜有些不悦，“我和你娘亲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那个夏侯生，心里根本没有你，他要是果真喜欢你的话，还会拖到现在都不来提亲吗？”　　“就是啊，我的宝贝女儿，你就不要再等他了，爹娘是不会害你的，你看你父亲为你挑选的夫婿，个个都相貌英俊、文韬武略，更重要的是品行也非常的好，他们的父亲与你父亲同朝为官，也都是你父亲的好友，你嫁过去，绝不会亏待与你。”母亲高氏也在旁边说道。　　“可是，女儿都不喜欢他们啊。女儿想嫁的，就只是那个我喜欢的夏侯哥哥啊，爹，娘，我们再等等好不好？说不定哪天夏侯哥哥便来提亲了。”到此刻，相思都还相信着她的夏侯哥哥。　　“要不......”相思祈求的看着父母，“要不父亲，您去跟夏侯大人说一下怎么样？”　　“胡说！”樊胜怒吼，举起手，一掌落在了相思的脸上，“你不要脸，我樊胜还要脸呢！他夏侯生有什么好？值得我们下贱的去求他！”　　相思没有哭，只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有些可怜的，有些愧疚的望着父亲，“对不起，爹，都是女儿不好，女儿不该说这样的话来气父亲的。”　　看着相思眼泪汪汪的样子，樊胜又着实心疼，“女儿啊，你说，你这又是何必......”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眼里竟也有泪花闪现。　　“寒时，你说夏侯哥哥真的像爹娘说的那样，一点都不喜欢我吗？”夜晚，相思和寒时坐在书房前的阶梯上，望着头顶的那轮圆月，有些不确定的问着。　　“他如果喜欢你的话，他肯定会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和你在一起，一时一刻都不想离开你。”就像我一样。　　“你竟然说了和我爹娘一样的话。”相思苦笑。　　寒时想说，这是自己的心里话，想对她说的话，可他几欲张口，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并肩坐在石阶上。各怀心事的，望着天空中那轮皓月。　　寒时比相思小七岁，可坐在一起，身形却比相思高大许多。月光投射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小姐......”许久，寒时才又开口，“我要去从军了。”　　“嗯？你说什么？”　　“我准备去从军，我要暂时的离开小姐了，今后的几年也不能再保护小姐了。”寒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同月光一样，显得那么的凄怆。　　“寒时，你......也要离开我了么？”忍了很久的泪，终于在此留了出来。　　“我会回来的。”寒时伸手，试了好几下，才触到相思的脸上，轻轻的替她擦拭着，“我发誓，小姐，等我回来，我再继续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　　“你骗人——”相思哭得更凶，“什么发誓的话，都是骗人的......夏侯哥哥也曾经发誓，说过非我不娶的话，可他到现在，也没来娶我。”　　“我说的是真的。小姐，我不骗你，你就在这里好好的，等我回来，继续当你的随从。”寒时看着相思，夜里，他真诚的目光显得格外深邃。　　“可你为什么非要去从军啊，就留在将军府不好吗？”相思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因为在之前，她从未听他说过要从军的想法，他还和她说过，想要一只跟着她，她甚至都在考虑在自己嫁入夏侯府之后，是不是把他带着了。　　“因为......将军说，经过军队打仗历练的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而我，也听说了将军的英勇事迹，他们说，将军以前也是个孤儿，他从军后，打了很多胜仗，才当上了将军，我想，我是不是也......”　　“啊！你也想和我父亲一样当将军啊！”相思颇为欣慰的拍了拍寒时的肩膀，“我们寒时长大了，有了更高的理想追求了，既然你这样说的话，我是非常支持你的，你去吧，好好努力，我等你凯旋归来。”　　寒时看着相思眼里的点点珠光，藏在心里的那些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其实想对她说的是，有一天，他问了将军，是不是只有夏侯生才配得上相思小姐。　　樊胜当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许久，才说道：“当然不是，夏侯生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子除了舞文弄墨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只是相思喜欢他罢了。我觉得还是我们这种人才更具男子气概，更能保家卫国。”说罢，箭已脱手而去，稳稳的射在了靶的正中。　　“那将军，您看，我能当上像您这样的将军吗？”寒时说话时挺直了腰板，等待樊胜的评价。　　“当然能！”樊胜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走到他的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弱小的身板承受得有些吃力，但樊胜还是非常肯定的说道，“我看你小子就是个当将军的料！”　　寒时非常兴奋，他当时就对樊胜恳求道：“将军，那您让我去当兵吧！我要去打仗，我也要像您一样，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将军，我......”　　“我什么？”樊胜殷切的看着寒时。　　“我......”寒时憋红了脸，才将内心的话，大胆的说了出来，“我就能更好的保护小姐一辈子了！”大不了就被将军责罚，他想。　　但樊胜却没有生气，还反问：“就仅仅是保护小姐一辈子吗？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有！”寒时回答得铿锵有力，“但是我知道小姐的心里只有夏侯生一个人，我也不期盼得到什么回报，我只是想保护她，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樊胜轻轻的拍着寒时的肩膀，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的叹道：“要是相思喜欢的那小子有你一半喜欢相思的话，我也就心安许多了。”　　没过多久，寒时便离开樊府去了军队，虽然是和平年代，不用打仗，但却要军队戍守边关，而寒时跟着翟明副将，来到了虞国最北边——离京都最远、离相思最远的边关镇守。　　寒时这一走，便是整整七年。　　七年里，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七年间，他在风沙雪月里经历一场有一场的生死之战。很多同他一起从军，一起打仗的同伴都死在了那无尽的荒原里，只有他，每每都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是他那无尽的信念的啊！支撑着他闯过一次又一次的鬼门关。　　有那么好几次，他躺在沙漠里，躺在帐篷里，翟明都以为他快死了，肯定挺不过来的时候，他都会突然的，像是受到惊吓般弹起，然后又重重的摔倒回去，再然后，他便能够好起来。　　翟明都好奇的忍不住问他，究竟是为什么？　　寒时却不会说，他只是躺在无际的草原上，望着高高挂在苍穹之上的那轮皓月，回忆着自己对相思的承诺。　　他不是骗子，他会回去，然后保护她一辈子。　　他希望自己，能够有那么一天，亲口对她这么说。　　即使，她已为人妇；即使，她的心里，从没有过他。但他依然，会对她爱得热烈。　　而在这七年之间，因为他的骁勇善战，因为他的不死传说，年仅二十岁的他，便被朝廷破例升为少将军。七年后，征服了邻国的他，带着他的军马，带着他的荣誉，凯旋而归。　　只是，时过境迁，原来他记忆力的一切都不复存在，那个淘气却又善良，那个笑得如铜铃般清脆的姑娘，那个他心心念念的想要保护一辈子的相思，她的生命已如同一颗划过天垂的陨石般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