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听命的将,不听命也罢,若是阳奉阴违打着主子的名义去行不义之事,污了主子的名声,且不是更为不妥?”宋君颜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徽宗自是知宋君颜的言外之意,哪怕是他夺了傅家的兵权,傅家军却也还是听傅家的,现在宋君颜便是表明了要与傅家撇清关系,若是继续为傅家军统帅,傅淞定是会设法陷害傅君颜,给宋君颜泼污水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徽宗看着宋君颜,傅家本终究是傅君颜的母族,现下却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非要与傅家对着么?”    “并未是儿臣要与傅家相对,分明是傅家不愿理儿臣,儿臣自来东玄已有几月,就连被封为太子之时傅家都不曾派人来邀过,若不是父皇要儿臣接手傅家军,这傅淞也定不会邀儿臣去傅府吧?”    说着,宋君颜却是笑了,“也不知父皇是如何同傅家说明儿臣身份的,哪怕儿臣再无能,这傅家竟也不顾儿臣的半分储君身份?”    听宋君颜提到此,徽宗目光暗了暗,却也没应。    对于徽宗的反应宋君颜早就猜到,倒也不介意,却是挑眉,“按理说不听命的将留着也无用,倒不如弃了,免得他日倒成了威胁。”    “朕何尝不知太子之意,你以为说弃便能弃的?”徽宗面色阴沉,明显带着不悦。    宋君颜却像是没察觉到,继续说着,“明着面弃了倒是不易,不过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死一些人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大敌来犯,徽宗任命傅家军去前线御敌,傅家军不可能不去,一旦上了战场便是将生死度之于外,若是全军覆灭,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倒是心狠。”徽宗眼中尽是深意,定定的看着宋君颜,他的这个儿子,比他了解得要心狠得多,哪怕是他也想要除去傅家军,却从未想过有此法,那可是整整十余万人的性命······    “儿臣不敢。为帝王者,只要关乎江山社稷,又有何是比不上的,此理父皇定是比儿臣参悟透彻。”宋君颜只是笑笑,面上一派温和,仿佛此前的那些话都不是他说出来的那般,他就是要徽宗知道,他并非懦弱好欺之人,他心够狠。    宋君颜知徽宗将他推上太子之位是为了弥补愧疚,只是徽宗却从未问过他的意思,自作主张的给了他储君之位,接着却用各种手段在刁难他,看似在培养他,不过是看他能在储君位上待多久罢了。    一旦他受不住各方的暗算,这太子之位定是坐不稳,总的说,徽宗无非是想给北云寻一个合适的帝王,没了他,还有别人。    宋君颜选择直接告诉徽宗他心狠,无非是提前打了招呼,表明他对皇位有意,且是非得不可,但皇位争夺难免会流血,他连流着同种血脉的母族都可轻易抛弃,何况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异母兄弟?    过了许久,徽宗竟是笑了,起身,走到殿下,拍了拍宋君颜的肩膀,“不愧是北云的太子。”    宋君颜也没应,不过是笑笑,他没说的是,威胁他皇位的人,除了兄弟,还有当今,何况他清楚的知道,徽宗对他无半点的父子之情。    第二日,在早朝时晋元帝便批了宋君颜的奏章,准太子辞去傅家军统帅一职,傅家军的一切操练事宜依旧由樊将军负责。    此命一出,朝臣哗然,不少朝臣皆在言太子殿下不明事理,原是宋君颜在朝中不过空有太子之职,又无交好的朝臣,又无实权,就连送到手上的傅家军都拒了,母族也不要,白白占了个嫡子身份,不过是一个空权太子,又有何作用?    反观瑞王,如今掌管户部,与母族魏家关系甚好,舅父又是户部尚书魏子忠,私底下又有一干大臣相护,明显比一个空权太子要强得多。    如今胜负还难说,大臣们在心中暗暗思量着,还未站队的也不急着,可观望观望。    下了早朝,在傅家书房中,傅将军正坐在案桌前,提笔写字,傅夫人手捧着托盘进门,将茶放在案桌上,看了眼那信纸上未干的字迹,退到一遍,温声问着:“将军可是有了主意?”    “嗯。”傅将军将茶杯拿起,饮了一口,遂看看向傅夫人,“既然他不识好歹,为了保下傅家,也只能与他人结盟了。”    “将军又怎断言太子殿下不愿与傅家结盟,傅家终究是太子的母族,于情于理都该是亲近傅家的,且将军所言要结盟那人当真信得过么?”傅夫人忍不住出言提醒着。    “还要如何!我都要将独女嫁与他了,他竟还拒了,分明就是不愿要这母族!”傅将军面上带着怒意,细想着,面色又暗了暗,语气沉了些,“何况,当年之事,若是他知晓了,夫人以为他会让傅家好过?”    听着傅将军的话,傅夫人脸上闪现出奇怪之色,却也沉默了,不再说话,十数年前的事,早烂在了心底,如今却是为了它提心吊胆着。    自入了宫,楚浔枂便每天晨起到长宁宫请安,已识遍了宫中的各个妃嫔,与傅皇后也不过是表面亲昵,楚浔枂倒是挺喜静妃的,静妃与玉贵妃有六七分的相似,倒是投了她的缘。    这日给傅皇后请安完毕,静妃无意提起让楚浔枂去她的揽月宫坐坐,想了想回宸青宫中也无事,楚浔枂便跟着静妃去了。    “这揽月宫离长宁宫倒是不远,本宫就不布步撵了,太子妃与本宫一同走去如何?”静妃柔声说着,声不大,却是让人听得清。    “好,由静妃娘娘安排就是。”楚浔枂笑笑,也不推辞。    静妃在前边走着,楚浔枂落了半步,今日的静妃一席鹅黄衫,梳着宫妃发髻,发髻上有几朵月白色的玉花,倒是与玉贵妃像极了,光是看背影,她都要以为这人就是玉贵妃了。    入了揽月宫,静妃倒也不将楚浔枂引入阁中,而是将楚浔枂带到了园中,走入弯曲小径,便见那有石桌石凳,其上是绿藤,绿藤正蔓延在上方的竹架上,如绿顶那般,正逢春季,那藤蔓上开了些小花,是淡紫色的。    待在石凳下坐下,抬头,楚浔枂隐约可见从藤蔓间漏下的阳光,却也不刺眼,倒是亮了些,且也算阴凉。    不过才坐下,便有一侍女端了托盘上来,上面是各式糕点,还有一壶茶,静妃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楚浔枂,柔声说着:“这茶是去年秋菊盛开时,本宫采摘而制,这泡茶的水便是年前井里的雪水,太子妃可尝尝。”    “既有深秋晚菊,又有寒冬雪水,这茶倒是要好好尝尝。”楚浔枂笑了笑,遂将茶杯拿起,小酌一口,茶香味在口中散开,微淡的菊香萦绕鼻尖,“有菊香,不愧是雪水而泡。”    “尝尝糕点可好,这是本宫宫中小厨房所制,倒是与旁的不同。”    楚浔枂放下茶杯,看向静妃,却见静妃面上带笑,也不好拒了,就随意拿起一糕点,试了一口,味微甜,混着辨不出的清香,却是识不得,就有些疑惑的问:“静妃娘娘,这糕点可是掺了一味花?”    “正是。”静妃点点头,“可猜得出来么?”    楚浔枂又咬了一口糕点,依旧是同样的清香味,觉有些熟悉,却也不记得在何处吃过,遂摇摇头。    “此乃荷香糕,面粉和着晒干的卧莲花瓣而制。”顿了顿,静妃又道,“殇儿正是喜极了这荷香糕。”    看着嘴角带着慈笑的静妃,楚浔枂也是笑笑,殇儿不正是君殇,闲王么。    又说了几句体己话,静妃才起身,对着楚浔枂笑道:“你且在这等候,本宫去阁间就回。”    “好。”楚浔枂点头应着,也没问静妃去做何。    就在静妃刚离去不久,楚浔枂便听见一声软糯的猫叫声,循声而望,正见一只白猫,正瞪圆着眼冲她叫唤着,这不正是闲王的猫么?    “琥珀。”楚浔枂轻轻唤了声,白猫便一蹦而起,跳到了楚浔枂的腿上,毛绒的脑袋蹭着楚浔枂的手心,楚浔枂便抚着它的猫毛,弄得它舒服的咕噜叫着。    “殇儿这猫倒是喜极了你。”静妃回来了,坐在楚浔枂对面,将手中的盒子放下。    楚浔枂也不说话,就笑笑,把琥珀放在了地上,琥珀又冲着楚浔枂叫了喵喵两声,见楚浔枂真没了理它的心思,就蹬着腿离去了。    待将目光从琥珀身上收回时,楚浔枂却见面前的盒子已打开,而静妃手上却拿了个玲珑剔透的白玉镯子。    “与太子妃相处这几日,倒是觉投缘了,本宫也算是太子妃的半个长辈,这玉镯便当是本宫给太子妃的见面了。”    静妃脸上带着慈笑,目光温柔,楚浔枂仔细探了探,没发现其中含有含有半分的虚情假意,也不好拒了,就接过玉镯,勾着唇角,“谢过静妃娘娘。”    “不必谢,本宫倒是怕你不喜这镯子。”静妃笑笑,顺势取了膏乳,抹在楚浔枂手腕间,将这玉镯戴上了。    玉镯戴在手上,有点温热感传来,楚浔枂摸了摸玉镯,这是暖玉而制,其上刻有精致的仙鹤祥云纹,是件精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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