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舍友

缇娜坚决认为，幼稚园毕业班不应该存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作业，即便裴袅拿出了盖斯学院的录取通知报告单和安道尔幼稚园的结业书。　　　　“除去幼稚园布置的，盖斯学院也注明了幼崽要有一定的新学期准备。”女孩将录取通知书打开，纤细的手指在一个清单上画圈。　　　　“我不信。”缇娜大大咧咧坐在自己的床上，虽然来之前刻意晒过，掌下的被子还是有些硬。　　　　裴袅没有出声再劝，可缇娜被女孩认真的眼神盯得不自在，抓了一把眼前的刘海：“好吧，我承认，我是收到了盖斯寄过来的作业。”　　　　说完她自己又忍不住抱怨：“盖斯学院真是奇怪，全学院每年有几万新生入学，光寄费就得花上不少，用来搞学院建设不行吗？”　　　　缇娜把塞到立柜里的行李箱拖出来，扒掉最上方的衣物，然后在箱底发现了两打皱巴巴还开始泛黄的纸张。　　　　“盖斯……新生……”她翻开一打的内页递给裴袅，“是这个？”　　　　“嗯。”女孩用指尖挑开折起的页角，抹平，见压痕过深，便捏住微微用力。　　　　“我不记得我装过这东西。”缇娜面露嫌弃，“肯定是家里那头熊塞的。”　　　　“带过来又怎样，明天开学，三天后提交作业，我可不觉得我能写完这堆东西。”　　她从裴袅手中抽出习题册，往旁边看了两眼，视线落在一个固定的圆筒垃圾箱里。　　　　“如果可以写完，你会写吗？”裴袅的声音还是轻轻的，缇娜一开始以为是这女孩胆小嗓子细说不大声，现在才有点感觉，新舍友好像就是愿意这样说话。　　　　明明应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你却莫名觉得抓耳。　　　　“写完？”缇娜看向女孩，不在意地轻笑，“行啊，能写完我肯定写。”　　　　她觉得眼前这家伙实在是个傻的，一届新生多少人，老师能检查作业？　　　　可裴袅竟是当了真，从自己的作业中抽出对应的两打放在缇娜面前。　　　　“抄吧。”女孩说。　　　　缇娜：……　　　　一看就是好学生的舍友居然会主动给她抄作业？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缇娜瞪着字迹娟秀的习题，她随意翻了几页，发现连涂改的痕迹都很少，也没有跳做的部分。　　　　“有什么不好吗？”裴袅像是真的不觉得有失妥当，她递给缇娜一支笔，“我的作业也都是家长们帮忙抄的呀。”　　　　缇娜：？　　　　“用了一天半。”女孩看过来的目光明净。　　　　刻意含糊答案的来源，又一笔带过家长团会模仿她的笔迹，裴袅道，“盖斯学院留的题目不算复杂，做的话应该会更快一点。”　　　　见缇娜还是呆呆的样子，她想了下，好脾气地补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你一起。”　　　　家长团一再叮嘱她要和舍友好好相处，互帮互助。　　　　那么，建立和谐的舍友关系，就从抄作业开始吧。　　　　裴袅内心有些小小的忐忑，因为实在没有话题可聊，她才故意夸大作业这件事情，并且故作友善地提出帮忙。　　可是，缇娜会不会拒绝呢。　　　　“好……好啊。”缇娜的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随后，她就看到女孩自然地从她面前拿过一打习题，先看了会封面她的狗爬字，笔尖在备好的草稿上寥寥几道，接着按题号开始落笔。　　一愣神，她已准备翻页。　　　　“怎么？”见她没动静，女孩抬头看她，像是有些疑惑。　　　　“你连题都不看？”答案不看就算了，现做就是，可像她这样就太犯规了！　　　　缇娜打眼看到习题空白处熟悉的自己的笔迹，难道模仿别人的笔迹是遗传吗？还是跨种族遗传？几个虎族男人会，她也会？天！　　　　“之前看过的。”裴袅应，“我有拿到作业就看一遍的习惯。”　　　　她盯着笔下，有些不安，“仿得还不太像。”　　　　缇娜: ……　　　　了解了习题考察的内容，她才觉得这次作业并没有多大的意义，甚至连抄答案都只是消磨时间。　　　　这么一想，裴袅难免有些内疚，为了拉近距离故意耽搁舍友什么的，希望只有这一次。　　　　莫名被新舍友认真的态度感染，缇娜抄了两页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开始做作业了。　　要是让那头笨熊知道，故意要抱着她喜极而泣吧。　　　　啧。　　　　.　　　　事实证明，做真的比抄快，至少对缇娜那个瘦小的舍友来说。　　缇娜一度怀疑盖斯学院是不是把幼稚园初级测题搬了上来，直到她盯了同一道题半个小时，连题目都没看懂。　　　　“我们的进度很快。”女孩把自己的作业放到缇娜皱巴巴的纸上，试图恢复一些样子，“所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准备开始新学期吧。”　　　　缇娜默默合上才动了几页的习题。　　虽然感觉抄作业，甚至帮忙做作业什么怪怪的，但看到舍友那张脸就莫名觉得理所应当。　　　　“你先洗！”本来拎着两件衣服就准备往浴室冲的缇娜，见裴袅正在仔细地准备洗浴用品，凶巴巴地叫她。　　　　她不在乎什么作业，但小舍友毕竟是好心，她得让着她。　　　　缇娜把鞋甩在床底下，双腿盘在硬邦邦的被子上。　　　　女孩并没有意识到缇娜的小心思，点了点头：“我先调试一下洗浴器，这样你可以直接用。”　　　　缇娜：……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需要你调什么洗浴器啊！我是在让你啊！　　女孩已经进了洗浴间，缇娜黑着脸揪了揪放在床头的小枕头。　　　　半个小时后。　　　　已经脱.得只剩内.衣的缇娜从洗浴间探出头：“喂！”　　　　随后，尾音弱下来，“袅袅……这个洗浴器哪里开啊。”　　　　.　　　　“我很好。”裴袅轻声应，摸了摸耳上的xiao.音.器，眼神掠过正在翻看智脑的舍友，见她没有露出被打扰的样子，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屏上。　　　　“新舍友吗？她也很好。”　　　　“我们今天……在一起学习，很开心。”　　　　视频正在通话中，安吉奶奶搂着波恩婆婆坐在沙发上，她告诉裴袅，她已经带着波恩婆婆去了联邦C区。　　　　“袅袅？你怎么也在小房子里？”　　波恩婆婆把相框比在虚拟屏上，摇头：“不像！不像我的小波恩！”　　　　“奶奶……”安吉看向老人，“上次袅袅还来看你，记得吗？”　　　　“啊……”波恩婆婆眼前一亮，拿着相框胡乱比划，“嘴！嘴！三个！”　　　　“波恩婆婆。”女孩的声音放得很软。　　　　大概是受到了良好的照顾，老人的气色不错，只是除了相框，对其他人事的认知总是像打碎的镜片，怎样都难以拼回原来的样子。　　　　裴袅和安吉相继轻哄着波恩婆婆，可很快，通话屏就不再能吸引老人的兴趣。她拄着拐杖起身，将相框揣在怀里，碎碎念着什么，向房间走去。　　　　“奶奶，慢一些！”安吉高喊一声。　　　　“袅袅……”她转过头，修剪漂亮的眉毛蹙起，“实在太糟糕了，我记得盖斯离C区很远。”　　　　“奶奶想见你，又要花更多的时间了！”　　　　安道尔的一系列变革，她无意干涉，所以早早带了波恩婆婆回到拉尔所控范围。　　家族动荡，她不方便再出来，可能要很久才能和女孩见面。　　到底是故人抚养的孩子，多少还是放心不下。　　　　更何况，之前拉尔还说，S区出了些事故，要撤回保镖团去照看。　　她得想想，该怎么安排才好。　　　　“不要紧。”裴袅安抚有些焦躁的安吉，“周末我回安道尔，和家长们一起，我们会等你过来看我。”　　　　哦！小可爱什么都还不知道！　　　　安吉心里有些难过。　　　　“好啦，我可爱的袅袅。”　　　　“安吉奶奶相信你会照顾好自己，不让奶奶担心的对吗？”　　　　她收起繁杂的思绪。　　　　裴袅点头。　　　　“我会的。”　　　　“好女孩，奶奶会很想你。”　　安吉扔下几句惯常的啰嗦，最后道了别挂断通话。　　　　波恩婆婆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坐在床边摩挲孙子的遗像。　　　　安吉在卧室门口静静看了会，上前拥抱住老人。　　　　.　　　　裴袅盯着黯淡下去的虚拟屏，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总感觉安吉奶奶刚刚有些仓促的意味。　　　　她找到家长的联系方式，正想请求通话，对方的视频已经提交申请。　　　　点击同意，几张半是无奈半是焦虑的脸映入眼帘。　　　　“袅袅……”三号刚一开口，一小团黑影就挣扎出其他几个家长的怀抱，撞向他。　　　　“啊啊”　　　　是三张嘴。　　　　有人在叫袅袅，它听到了。　　　　可袅袅在哪呢。　　　　它看不见，也闻不到。　　　　它的声音都喊哑了，好难受呀。　　　　袅袅怎么还不来抱抱它？它都等好久啦。　　　　坏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