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凝见他如此虚弱,便也不做理会,只是偶尔伸手帮他拍拍背,顺顺气。  苏慕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白,刚刚给自己度完法术之后,她便虚弱地幻化回以前的模样,此刻被苏慕抱在怀里,眼睛微眯,力气全无。  又被她救了一命。  他们还未缓过气来,眼前赫然出现一扇洞门,闪闪金光从门□□出。他们缓步走近,展现在眼前的场景如同身后的百兽大殿,只是这回壁画并无明显画像,只是白茫茫一片。而不出意外地,殿内两扇如方才所见一般的洞门。  门上现出两个字,生死。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才送走一条巨蟒,又踏入虎穴?!    大家在原地小憩了片刻。  方才摆脱巨蟒花了不少时间,苏慕算了算,“此刻刚好子时,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按照盏凝的话,我们还剩不到四个时辰了。”  他走到门前,仔细观察门上结界。“如果这里的百门结界是晨昏界的缩影,那么最迟在卯时三刻,我们怕是就会步那巨蟒的后尘了。”  想想那条巨蟒的惨状,在场的几人不寒而栗,那才真的叫死无全尸了。那么庞大的身躯竟仿佛从不曾存在过……消逝得如此惨烈。  “我可不要……我芳华正茂地,可不想英年早逝!”旗方苦着脸,厚着脸皮道。  盏凝嘴角抽了抽,挑眉看了眼旗方。他倒是好意思冲人家谄媚一笑。  苏慕看向怀里的小白,心里甚是担心。他转而望向两扇几乎一模一样的洞门,盏凝和旗方两人也走到一扇门前,仔细端详。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力量将苏慕猛地吸入门内,他还来不及叫唤一声,就被硬生生拽进了门里,直接冲到了地上。在落地之时他用力护住怀中小白。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这是什么事啊,他可没有碰任何东西,怎么就被吸进来了?!  他起身向洞门外望去,却并未发现旗方和盏凝二人,徒留对门一个熟悉的悬浮大字,死。  看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进了死门,那么他和小白是来到了生门?苏慕环顾四周。他们此刻站在一个偌大而白茫茫的天地间,无边无际。这是望不见尽头的冰雪般的世界,犹如一个空旷无比的透明水晶玻璃球内,又似置身于波光粼粼的浅海中,阳光透过海面从顶端照射进来。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一切平静得出奇,但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苏慕突然捂住胸口,心脏一阵阵的剜痛让他无法站立,他头疼欲裂,像有千根针在脑子里深深浅浅地刺探。  苏慕才艰难地抬眼,此刻周围的天地已经换了颜色,方才的白雪大地霎时被如火似的血红取代,他仿佛置身于一个血海之中。而小白,小白呢?苏慕才发现小白不见了,怀里只剩一团留有余温的白衫。  他撑着身体起身,寻找小白的身影。可是什么都没有。  “小白!小白!”苏慕焦急地喊道,漫无目的地呼唤了好久,每次呐喊,全身就撕裂一次,偌大的天地里,只余自己的声音绵延空响。他狠狠握紧拳头。这血红此刻就像一条火舌,似要将自己吞没一般。  “我要杀了你!”苏慕听见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转身见小白已经幻化回少女模样,此刻双眼猩红,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他的剑向自己刺来。显然,她方才那句是对苏慕说的。  “小白你怎么了?是我啊!”可是小白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是我啊,苏慕!”  “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个老妖妇!你害死俊儿还不够,现在还想要害死母亲和她的孩子!我忍你让你,你却步步紧逼,诬陷于我。可是俊儿,俊儿有什么错,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有什么错!”小白的眼神杀气腾腾。  “我要杀了你,为俊儿报仇!”她向前紧逼苏慕,使出一记流云飞索,直冲苏慕命门而去。苏慕躲闪不及,双手盾剑,手心顿时血流不止。  “小白!快醒醒!”小白对他的伤熟视无睹,她狠狠抽出剑,向对方下盘攻击而去。  剑风扫过苏慕双腿,若不是知道这些招数,恐怕此刻难敌对手。就在苏慕躲开这一剑之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小白在抗拒攻击!没错,刚刚那两招都是这半个多月里小白指点自己剑术中的几招,并非最狠最厉害的招数。这是不是说明小白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但是没办法控制身体?或者说在极力试图控制。所以才显得招浅且乱。  苏慕定在原地,停止了闪躲挣扎。在小白挥下一剑之时,转身用项背生生挡下一剑,这一招原本等于将自己置于死地。苏慕受下一击,重压下身体前倾手掌支地,一口鲜血破口而出。长衫撕裂,伴随着一阵血涌,白光耀眼,照的天地一边,像一阵飓风吹散了阴诡血色,换回透明铮亮的乾坤。  一瞬间后,小白像被突然抽离了所有力气,缓缓倒下,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在昏睡前,看见一个温柔的面庞,逾千万年,似曾相识,心未曾如此刻安宁平静。  血缓缓流下,背上那个跟随苏慕十四年的黑色印记隐约可见,颜色似又深了些。他强咽下喉中的腥甜,看着怀中安睡的小白,原本因疼痛而微皱的俊眉终于缓缓舒展,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  唉,真是一只爱惹祸的笨猫啊。  小白睁开双眼,心忽的一沉。她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明明已经逃了整整三百年,为何又回到了原地。她想要开门出去,发现手上竟握着一柄鲜血淋漓的匕首,她眉头微皱,挥手便要扔掉,却闻此时门外似有人声响起,听不清在说什么,只隐约听见谁叫着自己的名字。  是母亲?她赶忙去打开门,推开门的一瞬间,小白脸上的笑容凝固成冰。她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她再熟悉不过的殿宇,是她从小只能在门外偷偷往里瞧的,母亲的落樱殿。  小白站在门口,脚步却未踏进去,这里一切如故,满庭落英缤纷,在落霞的映衬下整个殿宇温馨祥和,一如小时候在母亲怀里的感觉,让人不忍离开。可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却与此刻的宁静格格不入。  穿过庭院,殿内哭声阵阵。小白不费力气便跑到了内殿门前。她看见一个清丽端庄的女子正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瘫坐在地,歇斯底里地哭着,那个样子,让她觉得肝肠寸断不过如此了。走近一看,是母亲无疑,被她抱在怀里的是俊儿。  她一时间手足无措。发生了什么?俊儿,俊儿怎么了?她拼尽全力呼喊,但是母亲却对她熟视无睹。  “孽障!本君说过不准你靠近落樱殿半步,更不许你去找俊儿!你把本君的话听到哪里去了!”一个身穿黑衣锦袍,身材修长,气势凌然的男子正背对着她,这咄咄逼人,居高临下的样子,不是从小不待见自己的父亲,还能是谁?  “不,不是我,父君,我没有!”小白身子陡然僵住,行尸走肉般缓步移动。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女正跪在父君面前,嘴角渗出丝丝紫红,一只手缚住另一只手的手腕,眼神满是惊恐!“父君,我真的没有!我没有伤俊儿,你相信我……”  “给本君过来。”父君扯过她的手腕,那细弱的小手经不起他这样拖拽,紫红的血源源不断涌出,她被扔到母亲面前,母亲并不看她,只是不断哭泣。良久,她终于抬起哭红的双眼,似幽怨又似万箭穿心般地,“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俊儿?他、他可是你的弟弟啊。”她早已泪眼朦胧,“我当真不该生下你,如今俊儿变成这样,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少女伸向母亲的手顿在半空,漂亮的大眼睛流露出的愕然和难过让人心疼,她陡然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小小的人仿佛被扔进一个巨大的冰海中,不断往下沉啊沉。很冷,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只剩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小白的心也揪着疼起来,她知道是为什么,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小白看着母亲怀里的俊儿,面容一如既往地惹人爱怜,肥喏喏的脸曾经对自己笑的那么天真烂漫,可已然不复存在。而他的手上还紧紧攥着自己送给他作为生辰礼物的玩偶。  一声不合时宜的低低冷笑从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一个雍容华贵的艳□□正站在父君身后,手捂着自己半边通红的脸颊,一脸委屈悲痛的面容下,嘴角微扬。  这一幕幕,怎么可能忘记。  小白握紧匕首,神色凛冽地向那女子走去。“是你!”刚刚瘫坐的少女冲在了她前面,拿着方才地上的那一把血淋淋的匕首,对准那女子的心头刺去。可手却被一把拉住,转身便被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少女双手扶地,长发披散,白玉砖上滴答滴答地落了一地的血和泪,还有一张被血泪模糊了的倾世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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