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林府的大事日,下人害怕,几乎全部都撤走了,空荡清冷,十分不对头。林小姐一路梨花带雨,心中挂念自己快要吐血而亡的爹爹,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一脚踏进圈套里,突然全身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就见爹爹慢慢走了出来,身体康健,丝毫没有毛病。 “爹爹,我动不了了,怎么回事啊?”她焦急的呼唤自己本应该躺在病床上的爹爹,就见小欣、二柱等十来个下人从隐藏的地方走出来,眼神带着惊恐,飘忽不定的不敢正视她。 “林小姐,这回闹不了了吧?”再不着调的林显红此刻也知道中了两个骗子的套:“昨天照你们的话做的,证明了自己不是妖怪,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 正要破口大骂,就见云响两手一转,将手里的镜子翻转出来。 “看着镜子,仔细想想你和珍珠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我做了又如何?你们说话不算数,明明洗清了嫌疑,还是把我当成妖怪。”心高气傲的林显红,哪里肯再受这种侮辱,当下闭了眼睛,不肯再说话。 “快说!”林老爷大声喝道。 林显红从来没有见过疼爱自己的爹爹变成这个样子,就像一头发怒的野兽,见到仇人一样,马上就要冲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把她吃掉。 “爹爹,我真的不是妖怪!”林显红心中十分害怕,更加不安,已经带上了哭腔。 “别用我女儿的脸对着我哭!”林老爷变得不近人情,“这个杀阵是针对非人类的,我等正常人根本不会出现动弹不得的情况。你虽然不是猫妖变得,但也不是人。绝对不会是我女儿,你快说,到底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林显红哀求无门,转向婢女:“小欣,二柱!你们怎么那么相信他们呀!他们做的阵,谁能证明到底他们说的那个功效。她们说我不是人,我就不是人呢?你们清醒一点,这两个人来路不明,分明是专门针对我的呀!” “小姐,不管怎么样,您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就听小仙姑的吧,看看这面镜子,赶紧回忆回忆。” “爹!他们针对我,说不定也会在镜子上下套,能窜改回忆。谁知道他们玩的什么把戏,又有什么目的。” “你别一口一个爹的,我不是你爹,你也不是我女儿。就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爹!你们再听他的,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云响赶紧打断:“算了吧,林小姐想一个人静一静。咱先回去睡个回笼觉,睡醒了吃饱了再过来。” 众人作势要散去,林显红急了,忙喊:“你们别走!不要听她的。” 孟如意此时开口道:“如果林小姐只是觉得我们装神弄鬼不安好心,不如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林显红扬起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我还想问你们要解释呢,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说我是猫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就是为了报复我吗?” 孟如意才不在乎这些情绪,面无表情道:“你看看你的家人们,心里都很害怕,只有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能无事。” “是啊,很害怕的。”小欣也站出来说:“小姐,我从小就跟着你,明明姐不在了,这里就属我和你相处时间最长,可是大夫都无力回天的重病忽然痊愈,黑猫又离奇死在身边。您身体好了之后,性情大变,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有,还在各个隐蔽地方刻上看不懂的符号,实在是太渗人了!小姐,我们都很害怕,你就听小仙姑的吧。如果没有问题,为什么要抗拒呢?” “我抗拒是你们都不相信我!” “你这样怎么让人相信。”云响出言。 林显红还要辩解:“鬼门关前走一回就性情大变又不是特例,猫的死亡可以使凑巧。再说那些什么符号,都可以是你们装神弄鬼,也说不定是别人干的。光听凭明明的片面之词,就全推到我身上,也太草率太可笑了一点。更何况,你们也知道的,明明是被花怪操纵的,她的话她的行为怎么能相信!” “那傀儡术呢?” 孟如意一问,问的林显红哑口无言,又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好像就是会。” “现在你周围人心慌慌,你也是众叛亲离,不如给他们一个交代。” 林显红禁不住众口劝说,虽然心中千万个不愿意,但环视一周,所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但都是一副惊恐害怕和一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神色。终于松了口,最后挣扎着问道:“若是这次又证明我是清白的,你们是不是又要失言?” “如果这次是我们有误,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听凭林小姐责罚。” 听到孟道士的承诺,林显红终于点了头:“好吧,拿镜子来。” 云响将镜子正对林显红,林显红这才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影像。 “这是无相镜,不照人,只照回忆。你认真想一想,当时重病和珍珠待的哪一个晚上。” “珍珠是那只黑猫吧?可是我完全记不起珍珠,和那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没有关系,我们会转述给你当时的场景,你只要照着想象,无相镜会帮你回忆。” 林显红顺着讲诉,全神贯注的想象,尽量把细节都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一炷香过后,空白无物的镜子上慢慢镀上一层雾气,雾气中逐渐显现出人影浮动。 “吧嗒”火盆中的柴火烈烈染上,将整个屋子染得通红。病床上的女子盖着厚重的三四床棉被,面皮炙烤得酡红,正是受着病痛折磨的林显红。 她半趴在床边剧烈的咳嗽,咳嗽声绵延不断,好像心肝脾肺都要一起咳出来了。声音停下后,扯了手巾擦擦手,白帕子上浮上一层血色。林显红轻轻叹了一口气,病恹恹的躺会床上,睁着眼睛不肯休息。 忽然,窗边蹿出一只黑影。一只皮毛乌黑发亮,四只蹄子雪白,如脚踩祥云的黑猫跳到林显红病床前,冲着饲养过它的人喵喵叫了一声。 林显红挣扎着起身趴在床边,露出虚弱的笑容:“珍珠,好久不见,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 那只叫作珍珠的黑猫喵喵一叫,好像在回复林显红的话。可是显红不懂,也没有力气再去摸摸珍珠。笑着和她话别:“熬不过去了,不忍心和大家告别,这些日子的强打精神,让大家都以为我有所好转。只有你知道我撑不过去了,今晚,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吧。” 黑猫盘起尾巴,乖乖做到林显红面前,歪着头,好似在乖乖听她说话。 林显红半躺着,自顾自的说:“只是特别舍不得爹爹。我很小就没了娘,身体又不好,爹爹怕我被后娘欺负,就一直没有再娶。这次我离开他,不知道他该多伤心。” 说着,眼泪一声不吭的掉了下来,“珍珠,我不怕死,就怕死后爹爹没人照应。小时候听老人家讲故事,说妖怪会吃人,然后就变成人的模样留在世上。如果要是有妖怪变成我的模样,让我爹爹有个寄托,就算要吃掉我,我也求之不得。” 黑猫凑近床边,缓缓喵叫了一声,又缓缓喵叫了一声。林显红不知是证听懂了猫语,还是鬼迷心窍,念叨:“珍珠,要是你能代替我照顾我爹爹就好了。珍珠,我很累了,陪我睡一会儿吧。” 黑猫喵叫一声,盯着林显红毫无血色的脸看了一会儿。当下打了几个转,越转越快。几个回合下来,突然直身而立,像狗一样起身站着原地,快速打了几个圈。尾巴直挺挺的拉伸,毛发全都炸了起来,口中厉声喵呜喵呜喵呜不停叫唤。 半响,林显红却微微一笑,笑得十分开颜,像着了魔症,对着黑猫道:“往后就拜托你了。” 场面诡异至极,听得人毛骨悚然,看得人胆战心惊。 黑猫听了,忽然蹿上床,张开满口尖牙的嘴,一口咬在林显红的脖子上。 经过短暂痛苦的挣扎,林显红没了呼吸,嘴边嘴边还挂着一丝安慰满足的笑。 画面一跳,不知过了几个钟,躺在船上的显红忽然抹抹脖子,发出一声嘤咛,仿若在睡梦中调整了不舒适的睡姿,侧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而在床上那条凶神恶煞咬死人的黑猫,此刻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床边跳下去。脚下无力,一头就栽在地上动不了了。 镜中的画面到此结束,无相镜“吧嗒”出现一条裂纹,裂纹越来越多,顷刻间就成了再也捡不起的碎片。 站在镜子面前的“林显红”目光呆滞,难以置信,喃喃:“原来我真的不是林显红,真的是只黑猫。” 原本盛怒的林老爷,看见自己的女儿真的不在人世,已经哭成了泪人。他嚎啕大哭,嘴里直唤着显红、显红,就像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在世间无助,让人心酸,不能再看。 小欣也抹着眼泪,舍不得自己的小姐。 那场没有好好道别的场面终于在今天实现。 珍珠都算不上是妖,濒死的林显红带着强烈的意愿,和通灵的黑猫,互换了灵魂。不正常的灵魂让黑猫的尸体异常不腐烂,而黑猫灵魂,随着在林显红身体时间拉长,逐渐忘了那个夜晚的事情,甚至忘了自己原本是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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