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22日 西安 晴 我不知道,是否还在爱你?如果爱着,为什么会有那样一次分离?我不知道,是否早已不再爱你?如果不爱,为什么记忆没有随着时光流去? ——汪国真《怀想》 机舱门打开,熟悉的热浪扑过来,继而,是混杂着泥土气息的湿润空气,不由自主放松的身体告诉我,回来了,这是西安的空气。 即使听说昨晚下了雨,今天早上的咸阳机场对于刚刚从高原回来的我来说,还是热浪滔天。一路上树林阴翳、繁花葱茏,城市的绿化越来越好了,虽然天空还是白茫茫一片,难得见蓝天。 “这次几号去学校?”接机的爸妈帮我脱下外套,随口问道。 “目前研究生群里还没发通知,按以往的时间,还能在家里玩儿一周吧?”只穿着里面的深绿无袖纯色连衣裙,瞬间凉快了许多。 “刚和你一起的小伙子是谁啊?”妈妈果然心明眼亮,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现如今,只要见到我身边有陌生男人,要不了一分钟,爸妈就能把他从里到外扒个干净,再也不怕自家的小白菜被拱了,我这是让他们等的有多着急啊? “妈,那只是我同事的同事,另一个单位的!” “那怎么和你坐一班飞机?” “他也是北方的,刚好又认识,顺道而已。” 妈妈不以为然,默了一会儿又说:“其实,看着还行,个子也高、模样也算过得去……” “停停停!”我忙打断她的话。 “我的妈呀,别再随便拉郎配了,人家有主的!”而且,那主就是我同事,真的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又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俩:“别担心,你女儿不是嫁不出去。” “能嫁出去,你找一个来我们看看?” 得,这下我哑口无言。 母上大人的思维和我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前面开车的师傅都看不下去了,后视镜里弯着嘴角笑半天啦:“大姐,这是你闺女?” “是啊,在外地工作刚回来,你说她,老大不小了还不找个男朋友,把我和他爸急死了。” “这么漂亮的闺女怎么会没人追,这八成啊是在开展地下工作呢,大姐你们也别急,缘分到了,姻缘自然就有了。” 哎哎哎,前面那个大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什么叫地下工作,我有吗?!我这个心酸哪! 看着我妈一副‘你瞒了我什么’的表情,我不寒而栗,这暑假才刚刚开始,还要不要我好好过了? 回家,老爸就拉着我去他任教的高中,也是我的母校。名义上说是帮他改卷子,实际那一办公室各种年轻男老师以及老教师们的儿子、侄子来来往往,着实吓了我一跳。 “爸,你这是干啥?把人约这儿来了?” “哪好意思这么整啊?这不是刚期末考,老师们都忙着改卷子,年轻的年老的都在,还有好几个老师的儿子侄子正好今天过来玩,我就想啊,这个好机会得带你来瞧瞧啊!”老爸推了推眼镜,略有得意。 不是吧,您这是潜伏了多久才能找到这样一个人员齐备的日子?! “爸,改卷子渴了吧?我下去给大家买奶茶去?”我眼睛一扫全场,老爸就明白了。 这是有意要好好看了?还知道先和大家搞好关系,瞧我闺女多上道,好的很,好的很,去吧去吧! 就把我撵出去了。 我拎着包包,狗撵似的跑了。 到校外的避风塘定了二十杯冰镇奶茶,让服务员一个小时以后再送上去,自己上了公交赶紧跑路。 163路公交车是双层,我干脆跑到上面去,贴着玻璃当游览观光了。 绕过钟楼,穿过南门,城市里的行人往来穿梭、摩肩接踵,有手拉着手的小情侣、有刚放学的学生、有男男女女走在一起说笑的年轻人…… 人间何处是归宿? 心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马上又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 经过医学院站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微妙。这里,妈妈曾在这里虚惊一场地走出来,如今,你的母亲却生命莫测地住进去了。 人这一生,究竟要经历多少困厄,才能守得岁月静好? 放假前半个月,收到梁栋的QQ消息。 “苏湖,怀泽的妈妈病了。” 我并没有马上回复。虽然问候是应该有的,但这种事和我说干什么? 岁月经年,虽然偶尔还会想起你,却已经没有太大波动,我已经忘记曾经那些牵肠挂肚。 然而,出于礼貌,我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查出来是子宫癌,现在在交附院治疗。” 癌?又是癌! 犹记得刚知道妈妈的病情时,我吓得魂飞魄散的心情。那种天塌了似得恐惧和茫然,直到如今依然清晰难忘。 呵呵,遭报应了吧,你也终于感受到这种心情,知道当初的我有多么失落和伤心了吗? 一直深埋心底的小小困惑和不甘居然悄然而逝。 同时,对你巨大的同情和担心升上来。 伤还没完全好,家中又遭遇这样变故,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确诊了吗?” “肯定的,在肿瘤医院就确诊了,怀泽又安排阿姨到一附院检查,一样的,不过交附院的医疗条件很不错,医生说是早期,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我到底没有问你的情况。 “医学院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注意安全,保护好……”公交提示音响起,随着人流下车,站在一附院门口,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我站在人行道上踌躇徘徊。 “佳佳,可以给我梁栋的电话号码吗?我想问他一些关于怀泽的事。拜托了!”给宋佳佳发了语音,很快对方就发过来一个号码。 正好是中午饭时间,应该没事。 对面的嘟嘟声响了很久,也不见人接,系统终于报告暂时无人应答,我才挂掉。看来,今天是问不到了。 正要转身走时,迎面走来的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感觉有点熟悉? 在哪里见过? 七分牛仔裤,白色T恤扎在腰间,脚蹬运动鞋,走路左摇右摆,脚下带风,恨不得把运动鞋穿出高跟鞋的风采。 稀疏的短发扎成丸子头,我终于想起来了,你表妹。 那时我远远瞥了一眼,她当时就扎着丸子头。 一路远远跟着,见她进了妇科,在203室门口停下,将扎在腰间的T恤下摆放下,整理好衣服才推开门进去。 我回头到前台,找了探望友人的理由查看了203室的病人。 李文芳,女,53岁……配偶栏是怀忠建。 是了,你说过父亲的名字,更何况这个姓不常见,应该不会错。 转身下楼,先去小店吃了午饭,然后到医院外面的店里买了果篮和补品。 站在门外,确定里面已经没有你表妹的声音,我缓缓敲开了203的门。 一位容貌慈和的中年妇人半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无光,正有些好奇地看向我。 在她床边坐着一位国字脸大叔,浓眉粗黑,刚毅的唇角牵出深刻的法令纹,目光锐利。 “请问您们是怀泽医生的父母吗?” 叔叔还未说话,病床上的阿姨已经一脸笑意地应答:“是,我们就是,请问你……怎么知道我儿子?你们……是朋友吗?” 我摇头笑道:“算不上,说来我是怀泽医生曾经的病人,他治好了我的晕血症,这次听说您病了,我正好在西安就来看看您。” 简单介绍寒暄了一阵,叔叔才接过手中花篮,请我坐下。知道你曾帮我治好晕血症,还在危险之际帮助过我,阿姨相信了我是抱着对你极大的感激和感谢之情来的,对我很是热情。 “你叫什么?” “家在西安哪里?” “在哪里工作?西宁吗?不然怎么遇到小泽的?” “拉萨啊,有点远啊,小泽以前在拉萨实习过,你们那会还不认识吧?” 我微笑着不知道这个怎么答,说实话,今天只是代你来探望一下老人而已,有些东西我并不想他们知道。 好在,阿姨话题转的非常快,见我不答以为就是如此,转而又问:“你家里几个小孩儿啊?结婚了没有?在哪上的大学啊?” …… 这是在查户口吗?查户口也不会这么详细! 叔叔在边上咳了两下,说到:“哎呀,你看你,话多的很。” 我连说没有、没事,然后赶紧趁阿姨收敛的空档,化被动为主动,问起阿姨目前情况: 医生怎么说的? 要怎么治疗? 阿姨感觉怎么样啊? 要放宽心态,不要多想,听医生的话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阿姨听的眉开眼笑,就连一脸严肃的叔叔也带了笑意,说我说的对,说阿姨平时怎么不配合…… 我想,这次来对了。 你是家中独子,又甚少回家,父母两人再怎么相依相伴,没有儿女的陪伴是多么孤单啊?我只是一个外人,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能让他们这样熨帖,要是你此刻能陪在他们身边,他们该有多高兴? 在这一点上,我的父母比他们幸运。 下午三点多才离开,阿姨一直拉着我说话,总说再坐会儿,却也不说明天再来的话,虽然她眼里的期待很明显,毕竟这里是医院,而我只是一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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