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桃在赵府门外踟蹰了一会儿,想敲门,又缩了手,终于大着胆子敲了几声。见没人回应,又匆匆敲了几声,却一声比一声重。正想再敲重些时,朗生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给她开了门。嘴里还念道着谁呀,这么大早的。青桃对他行了一礼,轻声问道:“公子在吗?”  “青桃?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朗生似与青桃是旧识,见了她并未拘束。他见她面色铁青,神色焦急慌张,就知一定出了什么事。“你等着,我去叫公子。”  “好。快点啊。”  青桃在屋内转着圈子,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了赵清之从里屋出来后,也不顾什么礼节了。张口就问:“公子,姑娘来过你这儿吗?”  赵清之一顿,“白芍?她没有在烟雨楼吗?”却是瞬间神情紧绷了起来。“快说,怎么回事?”  “那日,我与姑娘一起去的王府。舞宴结束之后,我们还在王府行了晚膳,已是打算走时,似是王府的仆人叫我去检查一下马车和王爷的赏赐。我想那是要的,所以就跟着他去了。之后,就一直在马车上等姑娘,左等右等不来,我还以为她与那几位曾经常来烟雨楼的大人们一起走了,也不在意,看天色不早了就回去了。可是这已经过去两天了,她却还不回来,我知道她经常来您这儿留宿,要不是事出紧急我也不会过来的。”青桃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却急的似要淌下泪来,嘴里念叨:“这可怎么办啊,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  “哎哎哎,”赵清之在一旁眉头紧锁并未言语,倒是朗生见青桃一副要哭的模样,顿时手足无措。“你别哭嘛,你知道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既然能来找公子了,你还怕什么嘛。”  赵清之心里细细掂量,挥手招了朗生过来,“你去王俭大人府上找了王呈过来,就说是烟雨楼的主人有事找他。去吧。”  “好勒。”朗生领了命疾步出了去。  赵清之见青桃在抹眼泪,走了过去对她轻声温柔的说道:“先不要担心了,你对她这么上心我替她谢谢你。既然来了这里,不去和你姐姐叙旧吗?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吧。”  青桃愣了一下,听了他的话,擦去了眼泪,起身对他行了一礼,说道:“不见了,今日青桃已是坏了公子规矩,还是回去了。只是白芍姑娘待我好,还望公子能找到她,护她安全。不,我知道公子定能完整无缺的找到她的。”便转身也出了府。    白芍只觉自己全身无力,揉了揉眼睛,缓缓坐了起来。依稀记得自己坐在马车上正要回来,却发现那马车竟不是去时坐的那一辆,还有青桃...不知她现在在哪儿,没事吗。后来,好像自己想要逃跑,后来,就在这儿了。这儿?白芍环顾四周,这儿是哪里?  像是铁笼般的构造,光线阴暗冷气袭人,白芍拢了拢自己的胳膊,昏暗潮湿更显阴森怖人。她反应过来,这原来是一个地牢。全然凉透的饭菜孤零零的摆放在外面,她试图喊了一声有人吗,无人回答,应该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知是谁要劫持她,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舞姬,无权无势,在建康又无依无靠,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被人所探取或所得到的东西。白芍不明白,想破了头脑也不明白。  听到吱呀一声,破旧铁门发出的声音,有人来了。白芍靠着墙坐着,既来之则安之,倒是分外好奇是何人掳了自己来。见白芍已清醒,脸上没有多余的慌张恐惧,眼神却是格外坚韧清澈,自是王俭也对她多了一分好奇,少了一分轻蔑。  “姑娘睡得可好?”王俭面带笑意,眼神却有几分凌厉。  白芍抬头望他,自是上次宴会并未来得及仔细瞧他,这么近的距离倒是能好好的瞧瞧他。看罢,又转了头去。且不说这男子样貌,就这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礼节与气态,涵养与轩昂,已非一般男子能比拟的。更何况王俭虽已人至中年,这五官仍是坚毅硬挺,轮廓分明。也难怪凤凰这般痴情于他,白芍内心所想,倒是王呈传了他父亲这般挺拔,脸蛋却更多几分妖娆与柔美,不似他父亲那般硬朗。  “多谢大人关心,”白芍虽扭头不看他,却仍好声回答道:“白芍不知做了什么错事要大人如此待我,还望大人给白芍个明白。”  王俭轻声笑了起来,“姑娘既然能带了凤凰进来这宴会,怎没想到有今天这结局呢?”  白芍内心叹气,自是那凤凰之事自己逃不了干系,转头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凤凰姑娘今日这一出我也不知道,她事先并未与我透露。若早知她今日要自寻死路,我也不会让她来了,坏了大人们的兴致。”  王俭听罢,似有几分道理般的点点头。“姑娘说得对,凤凰平日与你关系如何?”  “关系?”白芍摇了摇头,“我是烟雨楼新来的舞姬,在烟雨楼也只与她见过几面,并未深交。更何来什么关系呢?”  王俭思索片刻,仍问道:“那凤凰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与姑娘说起过呢?”他踱步向前,停住又说:“比如,关于我的,关于朝中的,又或者交给你什么东西,信笺这类的?”  白芍仍是摇头,“没有。她只与我说起,大人与她曾是烟雨楼里最幸福的一对,其他,便未曾与我说过了。”白芍见他眉头紧锁,并不像刚才那般轻松游刃有余,便淡淡说道:“大人,凤凰只是求我帮这个忙。什么多余的话,她未曾与我说过,也不曾让我转交什么物品。她既已死,大人何不就让它过去呢?”  似是听了她的话,王俭突地阴冷的笑了起来。“柳儿说不知道,你也说不知道。你们这是变着戏法糊弄我是吗?”  柳儿?那不是凤凰的丫鬟吗?白芍内心闪过一阵寒意,见王俭冷笑一声,喊道:“拖过来。”  门外进来两人从地牢的更深处拖过来一个人,披头散发,看不清脸。脚上手上都扣着镣铐,上有伤痕清晰可见,鲜血仍在流淌。似乎已奄奄一息,拖着她来竟无半分话语,连动都不曾动一下。他们把她扔在地上,白芍站了起来,凑近了瞧去。满脸疑虑的瞧了一眼王俭,见他居高临下的朝下点了一下头,示意她自己去瞧个仔细。白芍蹲下身,撩去她面前遮挡的长发,一双哀怨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全无生气。心下一惊,一屁股坐了下来。竟是还有气息,白芍定了定神,轻声唤了她一声,她似无法言语,呜呜的哭了起来。眼内盈满泪水,夺眶而出。似是认出了白芍,哀切万分,仍未发一言,只从喉咙口底发出几声呕哑嘲哳,实在难以辨别出音。白芍当下明白,她怕是被面前这男子割去了舌头了。  白芍摸了摸她的脸,自是冰冷手却是温柔抚摸,好像在说着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柳儿无言落泪,垂了头,再无半分抵抗。白芍似是拿定了主意,站了起来,看着他的眼,说道:“大人,白芍明白了,您既能如此手段对待一个婢女,自是能如此对待白芍。至于迟迟不动手,自是白芍身上定还有什么东西是大人想要的。若是如此,那就算是杀了白芍,白芍也不会向大人透露半个字的。”  柳儿听了她的话,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看着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讲。就连王俭也有一丝讶异,这女子身上格外有股正气,连吐字都分外坚定凛然。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你当真不怕我把你的这双手双脚砍下来?让你再也无法跳那艳俗的白纻舞。”  艳俗?哼,白芍心底冷哼一声,你才艳俗呢!光看美女没看舞了吧!白芍知他是有些鄙夷的说,脸上也不露几分畏惧,说道:“若是怕了,自也不会这般口气与大人说话了。”  突然有士兵进来,与王俭耳语些什么。王俭对她笑道:“今日算你运气好,明日可不会有这样的运气了。”说完欲离开,走时,见地上柳儿,便命士兵丢进白芍的牢狱之中,让她好好照顾。  白芍见他离去,门嘭的一声关上,知道他不会再突然折回来了,才放下心来瘫坐在地上。当时心里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虽说好像镇定有方,其实手心全是汗,缓过了神才想起柳儿还在地上,连忙蹲下查看她的伤势。  柳儿手脚筋都已被挑断,芊芊双手也被夹棍夹断。又检查了一下她身体,似并无其他大碍,白芍稍稍松了口气。回想起当日站在凤凰边上那个灵巧的小姑娘,纵是全无半点关系,任谁看了她现在的模样都会心疼的吧。手边也无任何药膏药草,只能尽可能让她躺的舒服点,脱了身上的衣衫给她盖上,虽然也只是薄薄一件。  见她闭着眼睛,泪痕未褪,似一朵鲜艳花朵还没开到最旺盛最灿烂的时光就被人摘了走,丧失了水分的根部无法提供养分,美丽的花瓣正在慢慢枯萎,慢慢凋谢。白芍轻叹一声,今日的柳儿会不会就是明日的自己,会不会比她更惨呢?她内心害怕惶惶不安,希望有人来救她,又不想别人来救她。充满矛盾,只是渐渐把身体蜷缩成一团,闭上眼。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发现自己已经失踪了呢?现在外面还是晚上吧,大家应该都在睡觉吧。练哥哥在干什么呢?白芍突然睁开了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想着儿女私情。只是,好像只是自己对他一厢情愿罢了,练哥哥大抵,还是把她当成小番薯的吧。所以,才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再说,人家都是要娶亲的人了。白芍想着想着觉得分外沮丧,或许是太累,靠在墙上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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