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读者朋友,今天起开始恢复更新,内容接的第79章,章节用的新版序号。不过没有存稿,更新不会定时,望读者原谅。 大都皇宫的清宁宫内,纯已用过午膳,一个人无聊的躺在榻上发了会呆。随着岁数一年年变老,午觉也没那么多了,尤其被孙儿以种种理由将她留在大都,心里更是别扭。那些平日亲近自己的近臣皇亲,大多去了上都,他们与皇上玩的开心,早把她这位当年的靠山忘了。只有留京几位年龄大的旧臣还常进宫,絮絮叨叨发着牢骚,说些今不如昔的怨言。如今皇上也学乖了,拿些小恩小惠的笼住那些王亲贵戚,可手段一点不软,几个行省的官员已经被皇上洗干净了,许多旧人敢怒不敢言。她对被自己一手扶上太子位的孙儿真是刮目相看。当然也明白霍少郡在朝中起了很大作用,对这位曾经喜爱的臣子又恨又怕,可自己已无回天之力了。她唤进门外的巍子吩咐道:“你去看看德太后醒了没有,叫她过来陪我说说话。” 这个巍子是继李安和权昌被处死后,皇上特意安排到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老实忠厚,从不多言多语,个子高大,说起话来却细声细气的。他走后不多会儿,德太后就相跟着进了清宁宫。 纯已这人强势了一辈子,也就是性格绵软的德太后还能让她入眼。德太后确实也是个心底善良的老好人,虽然她对这位婆婆在后宫中的手段作派不甚理解,可也觉得纯已的学识风度令人敬畏。因此,她时时处处对太皇太后表现的十分顺从。 纯已道:“如今天长了,这种掰着指头挨时辰的日子更难熬,偏偏皇上把我们两个扔这儿不管了,他还是我那个恭顺的孙儿吗,想想就来气儿。” 德太后劝道:“太皇太后岁数大了,身子也不比年轻的时候,这长途跋涉哪里吃的消。在这后宫里一帮的宫女侍奉着,消暑也消得,吃喝玩乐也随性,还是把心放开才好。” “心思哪能放得开吆,”纯已把榻桌上一盘剥好的干果往德太后面前推推,说道:“我俩儿子后宫女人不少,可子嗣有限,三个孙子被放逐,这一个还不由我。人说皇家无情,可不是吗,老了也没人承欢,这些怨谁呢?” 是啊,这些怨谁呢,纯已最后这句是说给自己听的,是怨命,还是怨自己?她年轻时从不服输,总是贪婪的想把控一切,然而毕竟是女人。女人可以参政,可以短期内拥有权力,但皇位,这个让男人以命相搏的位子,却不是女人敢想的。她拼了一生,被儿子甩在一边,儒学治政,奠定了皇室相传的立法,也笃定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仗着儿孙的孝道,她曾一度在朝中立威,可如今老了,刘卞死了,孙儿翅膀硬了。自己身边再无得力之人驱使,也无贴心亲人围绕,这清宁宫就像是座豪华的坟墓。 纯已眼前浮现出过去那些美好畅快的日子,锁定的还是刘卞年轻时的样子,英武忠诚,生死相依。走了,她轻轻叹气,这一切烟消云散,人的一生就这样散了,想着想着,眼眸一阵阵发热湿润。 见此情景,德太后亲手剥了个荔枝果递过去,排解道:“ 您操心劳力的,正该是养着的时候。若想他们了,等皇上回来我劝劝他,让三位小王回来看看,人老了也就恋着儿孙哪。” 德太后哪里晓得皇家的内幕,完全是凭着常人的伦理推算。 纯已没说话,只是摇头叹气,三位孙儿里有俩是自己点头放逐的,还有两个是反叛,今生怕是无缘再见了。她终于从哀伤中回到现实,问道:“永安公主来信儿没有?也不知皇上如今宠了哪个才人?” 这永安公主纳吉是德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十六岁嫁给帖木儿,也是纯已赐的婚。婚后五年她秉承了母后的的性格,对太皇太后恭顺,对丈夫极尽温柔。只是没有己出,所以对帖木尔前妻的一儿一女很好,夫妻还算和睦。 德太后回道:“前几天来了封信儿,说让皇祖母放心,皇上宠幸了玉才人,还赏赐了好多东西。如今皇上在上都与宗亲们关系也很好,一切皆顺呢。”纯已笑笑,说道:“这才是正道,看他还有些手段能制约那些宗亲,我这心里也算还过得去了。别看皇上如今独宠皇后,说是不纳妃,还不是为哄住赫连一族。可外戚独大也不是长久的,这些个后宫女人谁能添了皇嗣,早晚都是要被宠。”她说着话,倒想起后宫一位特殊女子来,说道:“这个姓南宫的女人可是皇上的特例,北巡前独她的宫里皇上去过两次,可敬事房侍寝记录里也没她,要说喜欢却不晋封。不知皇上是个啥意思,你见过她没有?” 德太后道:“没有,从她进宫,皇上就封了澧宫,不见她出来,也没人进去。连宫里的礼节对她都没用,那些下人谁敢不尊圣谕。” 纯已冷笑道:“难不成她是神仙,就是神仙也有个尊卑贵贱,连皇后都要给哀家问安,难道她比皇后还尊贵?” 德太后想想说道:“这女子是从大明殿带过来的,听说是为平辽王寻妃寻来的,如今娘家婆家都不认,谁知是不是真的。可皇上这样把她留在宫里也不是办法,若不是呢,就是欺君。若是呢,岂不是君占臣妻,与儒家礼法不合?” 纯已冷笑道:“亏得皇上还把儒学捧上天,到自己身上就不灵了,可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留住这女子?”说到这儿,她嘴角抿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这一阵子宫里冷冷清清,也没个消食的去处。不如咱们娘俩就去园里逛逛,到那个醴宫里喝杯茶,看看她是何方妖孽,竟能让皇上金屋藏娇。” 德太后却犹豫:“这不好吧,皇上可是发下话的。我看还是陪着您园里走走就行了。” 纯已起身,叫过外面候着的巍子:“备辇,去醴宫。”说完回头对德太后笑笑:“别怕,再不济皇上也是咱的子嗣,皇后掌管六宫却远远跑到上都去了,这里还是哀家说了算。” 醴宫是延春阁后面宫殿最远的一处闲置宅子,这里紧靠着御花园,后面树木参差,小径通幽。冬季风啸,夏季蝉鸣,加上僻静,比冷宫强不了多少。自南宫堇来后,倒是添了几名侍女和守门的内侍,宫里还算有了人气,不过照着嫔妃的待遇差远了。所以当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轿辇绕道御花园来时,那几个冷清惯了的下人们慌的迎上来跪了,战战兢兢回说皇上的旨意。 纯已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开门,这大内还有本宫不能进的地方?混账!”德太后跟了一句:“你们通知那位南宫姑娘,就说太皇太后到了,让她接驾。” 门口众人没想过太皇太后会来,也不知皇上说的包不包括他这位皇祖母,又没处请示,哪敢得罪,先保命再说。忙着开宫门进去通报。 德太后跟着纯已走进醴宫后殿,迎面碰上匆忙出来的南宫堇。撒花丁香色软罗裙,海棠珠花发钗绾就一头乌发,不敢抬头,跪着叩头道:“南宫堇接驾来迟,请太皇太后恕奴家不敬之罪。” 纯已盯着南宫堇,嘴里讥讽道:“哪敢治你罪,皇上宠你这么久,连本宫都没面子,见你一次真不容易。”南宫堇一头磕在地上:“奴家不敢,奴家有罪,从进宫就被安置在此,并未得皇上宠爱。奴家,奴家不知为何?也从未出宫一步。” 德太后见这女子穿着不张扬,行事说话也谦卑,倒有些同情,对纯已道:“看她情形也不像狐媚谗言的人,太皇太后不妨再听听她有什么辩解。”纯已点头,在大殿上坐了,见南宫堇仍是低头跪着一声不响,不耐道:“怎么没话了?” 南宫堇身子一抖,不安道:“奴家实在不知说什么,也没人吩咐过奴家什么。” 纯已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进宫的?”上次王府认亲时她不在场,自然不知事情的原委。南宫堇有皇上叮嘱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回道:“奴家的兄长贪图富贵,让奴家顶替霍家小姐冒认王妃,本是罪不容赦。是皇上开恩才留了奴家一命,奴家是奉命进宫等待责罚,不敢有非分之想。” 纯已又道:“你既然敢冒充,就是与那霍女子有十分相像的地方。本宫可听说那女子天生丽质、才貌俱佳,你抬头让本宫看看到底是怎生一副模样。” 南宫堇慢慢抬起头,眼睛却一直低垂不敢直视。这副模样让纯已有片刻的惊讶,清丽白净,五官俊俏,又似是相熟,她不由看了德太后一眼。德太后就见了少郡一次还没直视过,她不懂纯已的意思,由衷夸赞道:“好一副俊俏模样,怪不得听皇上说平辽王非王妃不娶,倒也不奇怪了。南宫姑娘,你这副脸面当真像王妃?” “是,与张贴的王妃画像有九分相似。” 德太后听了,暗想,怪得皇上不忍治罪,这女子就算不是王妃,偌大的后宫里也找不出几个。纯已却是细细打量没说话,这女子论身量论五官与霍少郡无二,只是脸庞略丰腴柔和,不如那位丞相英气。诧异过后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终是疑惑,对南宫堇道:“除了霍家女子,可有人说你还像一个人?” “回太皇太后,奴家从未听到过。”南宫堇这次没犹豫,一口咬定。 “嗯,”纯已没再问什么,看看侍女递上来的茶盏,起身对南宫堇厉声道:“你也知道是欺君,只要皇上不追究,本宫也不为难你。不过你要明白你的身份,皇家后宫不是靠色相就能上位,不论你像谁,都不许投机取巧。即便皇上宠你,本宫也不会轻饶,记住了。” 南宫堇从进宫就被皇上封闭在此地,还未有任何人敢闯入,想不到太皇太后会来,还拿皇威恐吓自己,平白的受了惊吓。直到跪送两位太后出了殿外,她才起身抚摸着跪疼的膝盖,对屋里的侍女道:“我要回寝室歇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南宫堇拐过影壁刚进卧房,见屏风后走出一人,个不高,精瘦利落,留着两撇不算浓的唇须,一双眼睛里透着笑意。她一把将他拉住推进里屋,气道:“南宫木!谁让你白天来的,叫人看见怎么办?你不要命,我还怕死呢。你不知道,刚才那老太婆就唬我,幸亏我没说漏嘴,否则皇上回来怎么交代。” 南宫木把南宫堇推到榻边坐了,说道:“你急什么,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说着他一扯衣服,按按手里的刀柄:“睿王托人让我进宫当了侍卫,以后我在宫里就是明的了。” 南宫堇这才注意到兄长穿了身宫中侍卫衣服,想起刚刚才在太皇太后面前说兄长贪图王府富贵,转瞬就成了皇家侍卫,真是匪夷所思。她悄声道:“哥哥这身份怎么和蒙古人搅在一处了,那睿王为什么要帮你?” 南宫木看看窗外,声音也放低了:“这路子是我们的人事先安排的,黎大哥指示,要利用这些蒙古贵族以毒攻毒。” 南宫堇照照床头的菱花镜,摸摸脸,幽怨道:“你们就知道动这些心机,我都十八了,一辈子都赔给你们。天天顶着这张脸皮,费心巴力的也没进了王府,差点连命都没了。”南宫木笑笑:“没进王府,进皇宫不更好,黎大哥也重新做了布置。怎么?难道你真的看上那个王爷了?” 南宫堇眼前浮现的是那副俊美无俦的面容,想又如何?如今命是第一,她嘴一撇道:“王府顶多就是三妻四妾,总比三宫六院好,后宫就是个火坑,哪个帝王好惹?天天宠着也会提心吊胆,你以为我愿进来。”南宫木无奈,哄道:“眼下妹妹是没晋封,可皇上走前不是只来过妹妹这儿,其他才人都没沾上皇帝的边吗。只要妹妹耐着性子顺应皇上,会有这一天的。” 南宫堇却摇头:“哥哥别想得美,我总觉得这皇上心思不好猜,两次来他根本没给我撂过一句话,就让我坐在那儿被他前后的看,倒像是挺满意的,可连个笑脸都没有。如今太皇太后也盯上我,万一哪天看我不顺眼,妹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南宫木叹口气,拍拍小妹的肩头安慰:“别怕,就是危险,哥哥也会救你出宫。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轻言放弃,这可是我们筹划已久的大事。等成功了我们就离开,让你恢复原貌,哥再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南宫堇哪想这么远,她拉着哥哥臂膀道:“你可说话算话,不管成不成,只要有危险就救我出去。阿爸阿妈死了,我可就你一个亲人。” 南宫木脸色一沉:“放心,哥哥不会让你有风险,你只要记住哥的话还有家族的仇,你就不会害怕,有朝一日害怕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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