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城握着她的脚撩水，晴琛看着手里的书卷，“怎么了？” 赵城回神，拿了帕子与她擦干，将一双小脚放进被子里，跟着自己脱了鞋就着水洗，“明日我便要出去对战，这是我到北安王麾下的首战，你不要担心，我很快便斩了对方将领，领赏回来给你报喜。” 晴琛指尖微顿，跟着翻了一页书，“你安全回来便好。” 赵城嘿嘿一笑，起身倒了水，跟着进屋将她抱在怀里，“还是娘子好，关心我呢。” “胡说什么，没什么好关心的，你本就不会死。”她随意道。 赵城点头，“娘子说的是。” 吹了灯，晴琛按住他的手，“睡吧。” 赵城瘪着脸，只好将她抱在怀里勉强睡了。 五天后，晴琛在给花儿修枝，今天没有阳光，天地都阴沉沉的。 “军队打败了晋王的部下，可赵将军在乱战中失去了踪影，他不会回来了。”重光在身后站了很久。 “咔擦”多余的枝子掉下，晴琛没理会他。 “已经五天了，这场战争在两天前就结束了，所有人都知道，赵将军在乱军中失了踪迹，凶多吉少。” “他不会死。”晴琛终于开口。 “人都会死，更不要说身在战场。”重光接口。 “他不会死。” 言罢，她站起身，将剪下的多余花枝装起来，提着篮子回了房间。 将花儿插进花瓶，晴琛敛眉看着，鸟儿飞进窗内，停在窗框的米粒面前，一啄一啄的。 “他在哪？” 晴琛手下一顿，蹙起了眉，“竟然跑那儿去了。” 赵城那日指挥的一战大获全胜，偏他和对方将领打斗之时，不知何故跟着对方跑了，结果仗是打赢了，可将军却不见了。 夜间寒凉，重光被晴琛派人赶了出来，只能站在门外守着。 晴琛一身干练打扮，系了披风，背着包袱，里面装满了水和食物。 径直出了后门，马儿悄无声息的跑来，她摸摸对方的脑袋，喂了把豆子吃了，“多谢你。” 两军交战之地阴气寒涌，虽然已经没了过多骇人的尸体，但是血腥气却是仍然不散。 她架着马，毫不停留的从这里路过，去了沙漠深处。 交战的北边是一片沙漠，很多战死的兵士都被埋在这里。 跟着鸟儿的方向，晴琛骑了大半夜，这才在沙漠深处的一处胡杨下发现了晕倒的赵城。 她下马奔过来，将事先准备的盐水喂给他，赵城无意识的吞咽着。 “娘子……”他哑着嗓子，闭着眼念着。 晴琛不理会他，隔一会儿给他喂点水，马儿在一边吃着裸露不多的绿植，一览无余的月光下，这片地方被照的格外亮堂。 不远处是一具无头尸体，赵城手边是一颗发臭的头颅，看来他就是为了追击这人跑这儿来的。 晴琛给他喂了点水泡的点心，等他缓过神来了，这才扶着人上了马背。 她将剩下的水给马儿喝了一半，又喂了几把豆子，“辛苦你了。” 想了想，还是将那颗头装起来放在马背上带回去。 她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直到夜晚过去，烈日照耀在头顶。 晴琛提起水袋，顿了顿，回身喂给了赵城。 马儿焉答答的，还是努力一步一步走着，阳光越发炽烈，晴琛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给赵城喂了一回水，估摸着时间，给马儿也喂了些。 好不容易过了两军交战之地，她呼了口气，很快就能见到人了。 牵着马沿着大路走，重光骑在马上远远地看过来，渐渐瞠大眸子，“驾！” 到了晴琛面前，她微微扬起小脸来看他，晃了晃眼，“救，救他。” 重光急忙下马，一把接住晕过去的人，看着怀中无血色的小脸，他愣了半晌，这才大吼道：“快去请大夫！” 赵城在沙漠里昏昏沉沉的，他死死攥着手中的脑袋，这个不能丢的。 犹记得出战之时，北安王许诺，若是此战得了对方大将的头颅，便会给他官升一级，还会给将军夫人三品诰命，他昏睡中勾了勾唇角。 三品呢，娘子跟了他多年，他也能给她挣个诰命了。 他无意识的在飘，听见有声音，他模模糊糊的看过去，是娘子，她神色冷极了，对着一个只有背影的男人。 赵城混沌的大脑冒出火气，这谁啊，就敢往他媳妇身边凑。 脑海翻来覆去有人在说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赵城想躲，他不想听这些，他就想和娘子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他不想这样。 晴琛见他在榻上翻来覆去没个安生，偏生人也不醒，没了耐性，蹙眉端了凉茶，一杯就泼了上去。 大夫说他没事，就是脱水了，之前受伤有些发炎，失了点血，他身子好得很，养个几日就成。 这都睡了一天两夜了，还没醒。 “给我醒过来，别躺着作妖。”她冷声道。 “娘子，娘子别走……”他喃喃几句睁开了眼。 恍惚中见着了冷着脸的晴琛，他痴痴一笑，“娘子还在，娘子没走。” 晴琛回身倒了杯茶，直直递过来，“喝吧。” 赵城使力坐起来，脑子一阵发晕，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这才满足道：“还是娘子的茶水好喝。” 晴琛冷着脸接过杯子，将桌上准备的粥端给他，“吃。” 赵城却没接，摸着自己身周，“哎呀，娘子，我那头呢？” “完了，我的头呢，那头可贵重了，能换个……”赵城顿了顿，不成，得忍住了，给她个惊喜。 “你的头被驴踢了。”晴琛冷笑。 赵城抿抿唇，带着点委屈，“娘子，为夫这回可是大获全胜啊，这要不是那龟孙子跑得快，让我好生费了工夫，不然，哪里会这样耽搁。” “对啊，差点死在沙漠里，若不是我去的及时，你怕是也成了一具尸体，到时候害惨了我！”她剜了他一眼。 赵城面色微变，上下看了她一眼，“怎么要你去，军营里那么多人呢，快给相公看看，可有哪里不适啊？” 晴琛顿了顿，淡淡道：“对啊，稀奇的是，除了第一天随便找了找，后边就没人找了。” 赵城眉头攒起来，“那我的头，不会被人拿走了吧？” 晴琛搅着粥，“没有，北安王已经把诰命服送来了，还有你已经是威武将军了。” 赵城跟着笑起来，“嘿嘿，娘子知道了啊，等会你快去穿上给我看看，这回相公也给你挣脸了吧，放心，下回啊，就是二品，一品！” 她再次将粥碗递过去，“有我在，没人能拿走你的脑袋。” 她不知指的是哪个脑袋，但赵城却是抿唇笑了，美滋滋的一口喝完了粥。 “娘子，真好喝，再来一碗。”他将碗递过来，笑的傻气。 晴琛眸子轻抬，拧了眉，“好大的胆子，敢命令我。” 赵城急忙讨饶，“不敢不敢，求好娘子给碗粥喝喝吧。” 见他故作的可怜模样，晴琛抿唇忍住笑意，冷着脸给他又添了一碗。 “这回实在辛苦娘子了，那沙漠深处荒芜恐怖，你一个弱女子，我不敢想象吃了多大的苦。”赵城满怀愧疚。 “不算什么，你只需记着，往后你是要做大官的，要做厉害的上将军，千万不要再拿性命玩笑了。”晴琛斥道。 赵城却笑，“这可不是玩笑，为娘子挣一副诰命，乃是相公毕生心愿呢。” 晴琛冷着脸，“谁稀罕那些无用称号，你休要乱作主张。” 赵城一愣，抿抿唇笑，“好，是我错了，娘子千万不要再怒，一看你不快的模样，我这心里头就发慌。” 晴琛见他沉默的模样，也不言语了，想了想，起身绕去了屏风后面。 赵城搅着手里的粥碗，面上突然迟疑，缓了缓问道：“娘子，你不会走了吧？” “什么？”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没事，我的意思是，你这千里迢迢来找我，应当是不会再回去了。”赵城回神急忙道。 “放心吧，我会陪着你直到战争平息。”晴琛声色无波。 “那你会陪着我一辈子吗？我是说，我们会白头到老吧？”赵城问。 晴琛手下一顿，“当然，今生只要你好好的，不惹我气恼，自然白头到老。” 赵城一笑，“那，娘子，若是我做不上大将军，你也会这样跟我在一起吗？我要是不想做将军了呢？我想和你平凡度日，你会答应吗？” 晴琛停下，赵城许久没听见回答，然后她道：“不会，哪个问题，都不会。” 他如果不是将军，她不会和他走到一起，这是一开始就决定了的，她也不会允许他不做将军，既然前面都不会了，后面那个问题自然也是不会。 赵城怔了怔，继而含笑，“我知道了，娘子想要的，我当然什么都给。” 晴琛理好了衣袖，抬步走出来，平举双手，缓缓转了一圈，“如何，满足了？” 赵城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一身诰命服，见她面上不耐，可还是默默任由他看，不由轻笑起来，“多谢娘子，我十分满足了。” “往后，等娘子穿上二品，再穿上一品，到那时，娘子的愿望想必便能实现了。” 他轻声道，晴琛奇怪的看他一眼，“我的愿望，从来和这衣服没关。” 赵城也不反驳，只是道：“对，和衣服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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