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个很长的梦。 自己被打得爬不起来,被人提着头往墙上撞都是梦里才有的,醒来以后,不会有疼痛,不会有怀疑,不会有焦虑。一切都还是同以前一样,她期盼着上学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程式化却又不失希望。 “胸无大志。”有个声音冷冷地嘲讽,“这样子的你,活着也是种悲哀。” 无边的黑暗,夏安看不见前方,看不见自己。突然,世界泛起了红光,夏安扭头,一只巨大的手飞速朝她袭来,勒住她的脖子。 呼吸渐渐流失,视线渐渐模糊,夏安挣扎了几下,意识逐渐丧失。 “真是太弱小了。”那个声音暗含着失望,却又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夏安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喘着气。双眼慢慢有了焦距,夏安环视了一圈,熟悉的白墙壁,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这是殷府内置的医疗中心。左手还输着液,身上到处都是绷带,连额头上也是缠了好几圈,下意识坐起来的后果就是,身体慢慢缓过来后,开始疯狂叫嚣着疼痛。夏安咬了咬牙,撑着右手慢慢躺了下去。后背全湿了,连脸上也全是汗,这一场梦下来,快把她吓个半死了。她喘了几口气,想着估计是才经历完一场败仗吧,被打的太惨了,现在估计有点心理阴影了。 那场败仗…… 夏安看着天花板,斯特兰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挑拨离间吗?夏安想不明白,压在心底,对自己道:斯特兰斯狡猾无比,说的话半真半假,不可全信。既然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现在的形势下,姑且权当是假的就好。她在托安斯生活了十年,还是更相信邵宛城。 这一番思索过后,渐渐觉得有些累了,眼皮开始打架,又沉沉睡去。 幸运的是,一觉无梦。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渐渐嘈杂了起来,夏安皱了皱眉头,使劲睁了睁眼睛,脑子感觉有些睡昏了。 “安!你终于醒啦!”殷疏桐欣喜地叫起来,“有没有觉得哪里还不舒服的?” 夏安昏昏沉沉地摇了摇头。 路之晴拍了拍她的脸蛋,道:“镇定剂的药效是不是还没过去啊,你看她又要睡过去了。” 夏安撑起眼皮,在殷疏桐的帮助下半坐了起来,靠在床背上,模模糊糊地问道:“为什么要给我打镇定剂啊?” 路之晴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你睡的这两天那可叫一个不安稳,感觉你是连做了好久的噩梦,还有一次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了。可你又不说梦话,我们也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个什么梦这么可怕,就看见你不停地出冷汗,大口喘气,翻身过来翻身过去,可把人折腾死了。”路之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别不信,这个输液的针都被你整掉了好几次,可把我们家疏桐吓着了。” “……我没吓着。我那是担心。”殷疏桐红着脸反驳,“对啦,你饿不饿,我去喊人给你做饭,你现在只能喝点粥,可能会吃不饱。不过过几天就好了,你恢复的还是挺快的。” 夏安低声道:“谢谢啦,这几天麻烦叔叔阿姨了。” 殷疏桐招呼完人去做饭后,和路之晴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不高兴道:“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关系这么好,还这么客气吗?我爸妈看到你伤的这么重也很担心的。” 夏安点点头,心底暖暖的。 真好,被人关心的感觉。 路之晴撑起下巴,有些好奇道:“不过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啊,说出来分享一下。你一个人惊吓不如我们三个一起惊吓,也有个伴。” 夏安噗嗤一声笑道:“还有这种说法吗?”见二人一脸期待,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便简明扼要地说道:“先是重复了一遍我被吊打的画面,然后就是梦见有一只手把我勒死了。” “一只手?”殷疏桐疑惑道,“没看见人吗?” 夏安摇摇头:“很奇怪对吧,真的就只有一只手,很大很大的一只手,冲过来就握着我的脖子,慢慢使力。”夏安扶着额头,“这个梦真的又清晰又真实,我感觉,我就是真的经历过,那些都是真的,不是梦。那种慢慢让你断气的那种感觉,慢慢死去的感觉,简直是凌迟。”夏安语无伦次地描述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甚至现在都感觉我的脖子在痛。” 路之晴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确实是噩梦,挺真实的。一辈子做这么一场真实的噩梦,也算是人生难得的经历了。”说罢又哈哈笑道:“不过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都是心理作用,谁没事要捏着你脖子啊,放轻松放轻松,你看你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知道你啊,知道你的都不敢惹你,谁让你靠山这么大呢。是吧,疏桐?”路之晴打了个眼色。 殷疏桐立马意会:“对呀,你好好休息几天,身体慢慢好了,就不会再瞎担心了。这个梦就随他去吧,谁没做过什么可怕的梦呢,我还梦见过我躺在手术室被人解剖了呢。” 夏安无语半晌,殷疏桐为了安慰她真是不遗余力,无奈道:“你这个是真的可怕,医生的通病?” “也不是。”殷疏桐不好意思地绕着头发,“就是那天第一次解剖动物,心理还没做好准备,就做噩梦了。”说罢话锋一转,“到现在其实我早就记不到具体的了,就隐约记得大概是个什么梦,所以你不用害怕啦,过两天你就只有‘这个梦很可怕’的模糊感受了。” 夏安点点头:“那样最好。”潜意识里却并不相信,那种恐惧,她记事以来从没经历过,一想起那个梦,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感受,甚至每一秒钟的呼吸她都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 路之晴盯着她,起身,拍拍她的头,又揉了揉:“你好好休息哈,先别躺下去,你再睡就要睡成猪了。好不容易入学了,打起精神加油啊。我们先出去给你把饭端进来。”说罢就和殷疏桐一起离开了。 入学啊……真的呢,夏安低声笑起来,期待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上学了。 门外,路之晴和殷疏桐并肩走着,却不是去厨房的方向。路之晴收起了脸上嬉皮笑脸不正经的表情,轻声问道:“那是个梦吗?” 殷疏桐反问:“你觉得不是吗?” 路之晴笑笑:“不觉得奇怪吗?夏安明显是被人刻意打昏的,她当时在基地中心,墨伯涛和我们周旋,萝蒂凯斯在上面攻击柳夕茉,那对上夏安的只有斯特兰斯了。对于斯特兰斯来说,我们是入侵者,他对于入侵者没有选择清理掉,而是打晕了自己逃跑,是怕夏安吗?” 殷疏桐想了想:“可能性很小。夏安虽说一直住在界主那,但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况且斯特兰斯是被界主逼到十三街去的,如果知道夏安住在托安斯,把夏安当人质,把夏安杀掉反倒还比较正常。况且斯特兰斯连谋反都敢做,又怎么会怕夏安?夏安只是住在托安斯而已,虽说界主待她温和,但毕竟只是界主收养的,没有什么威胁度。他把夏安打晕,说不定是怕夏安说出什么来,按照这个思路的话,他把夏安留下,很可能是夏安对他还有用。如果说他在利用夏安,那斯特兰斯肯定早就找到了退路,那天另外一波人很大概率没能得手。” “我就想不明白了。”路之晴皱着眉,“夏安一天不是跟我们俩玩,就是一个人在托安斯看书睡觉训练,她有什么值得利用的?” 或许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父母呢?殷疏桐在心底说了一句,却没提出来,面上只是耸耸肩,无奈笑道:“谁知道呢?” 路之晴有些泄气地说道:“走吧走吧,去看看我们那个可怜的大小姐。”一步一步走着,心里却早已有了自己的考量。 夏安一躺,就躺了整整五天。到最后她自己都躺不住了,想要下床走一走。双脚触地时,夏安从未感觉过站着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离入学还有五天,夏安修整了会儿就收拾东西回到了托安斯。几天不见,托安斯还是如以往一样,静谧,庄重。 “夏安!”远处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夏安抬眸,是束云,她加快速度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问道:“束云哥哥,有什么事吗?” 束云看了看她,有些担忧道:“才知道你伤养好了回来,怎么样,现在身体没有哪里不对劲了吧?” 夏安摇摇头,笑起来,暖暖的:“没有了,其实我早就好了,是疏桐不放心,硬是让我多躺了两天。” 束云也笑起来,像是放心了一般,道:“那就好。走吧,界主找你,这段时间可把界主紧张坏了。” 夏安怔怔,道:“啊?不好意思,让界主担心了……”确实,邵宛城虽然不太喜欢她,对她这方面的关心还是很细致的。 边走着,边与束云闲聊。 “这次任务真的这么困难吗?”束云皱眉,“我去看你的时候,你伤得很重。” 夏安不好意思道:“我太弱了,打不赢别人,所以就被人揍了。” “对手很厉害吗?” 夏安顿了顿,昔日的赤队队长,当然厉害。但是她有些迟疑,在托安斯这个地方,是不能随便提起斯特兰斯这个人的,他是叛党,是界主的对立面。而且,她总有种不能说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是潜意识告诉她,不能说出来,具体的细节,一个都不能说。束云对夏安来说如同哥哥一般亲切,可夏安却没办法给他哥哥一般的信任,在这个地方,她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夏安点点头,浅浅带过:“很厉害。” 束云看了她一眼,眼神冷了一分,转瞬即逝,又温柔笑道:“不过任务完成了,也可喜可贺,我们夏安终于能上学了呢。” 是啊,夏安也感慨起来,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呢,这个压抑的城堡园。 打开门,邵宛城正坐在红木沙发上喝着下午茶,见她进来了,就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又眼神招呼了束云,束云点点头,鞠了个躬,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夏安坐在邵宛城身边,想到斯特兰斯的话,突然间就有些紧张了,抓了抓衣角,把那些其他想法从脑袋里赶了出去。 “这次任务辛苦了。”邵宛城把另外一杯泡好的红茶推给她,夏安连忙接过道谢,“听说你们完成得很好。” 夏安苦笑:“其实就是完成了的水平,大家都受了伤,不能算很好。” “很好,对自己要求严格。”邵宛城点点头,“下周你就要去地域界了,那里不比我们这,地域界是唯一一个有魔物的界域,虽说特高府在单独的岛屿上,也有防御罩保护着,可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魔物入侵的先例,所以闲暇的时间在岛上逛逛就行,别跑太远,很危险。” “明白了,界主。” “特高府很严格,你现在还不算正式的学员,进去了之后要好好学,通过学末综测。”邵宛城淡淡道,言辞却颇为严厉,“走出域都界,诱惑也会变多,记得守住本心,地域界的人基本都有异能,他们的能力跟我们不同,我们只是操控元素,大体属于物理系,他们大多是偏向精神系的,所以,只有让心坚定起来,才能抵御别人的蛊惑。” 夏安静静听着。 邵宛城呼出一口气:“我知道某些方面我对你其实不太好,现在你要走了,我反倒还有点舍不得。”邵宛城勾起嘴角,不出意外地看到夏安被说中后有些窘迫的神情,“记得我教你的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性命第一,其余的都是第二。只有有命……”邵宛城笑得嘲讽,“就不怕翻不了盘。”邵宛城看着她,无形之中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懂了吗?” 夏安低下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压下这种异样感,乖乖答道:“懂了,我会好好努力的。” “嗯。”邵宛城淡淡道:“入学前一天我会送你一些东西,算是践行礼吧。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夏安起身道谢,走了出去。 最近,总感觉自己有点奇怪。 “界主。”束云恭敬道,“我还是觉得把夏安放到地域界去,有些不安全。” 邵宛城笑道:“有什么不安全的?难道还有人能欺负她不成?” 束云想了想,迟疑道:“我是担心夏安会脱离我们的控制。” 邵宛城笑得更开了:“束云啊,原来你一直以为夏安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吗?那孩子看起来乖巧,心里的想法可多了。她面上恭恭敬敬对你百依百顺,可心里不一定赞同你,只是她现在还小,有些想法还藏不住,一眼就看得出来。”邵宛城看着束云,“把她放出去,是为了钓大鱼,等到夏安真的与我们背道而驰的时候……”邵宛城冷笑道,“就该收网了。” 束云看着邵宛城,猛然顿悟:“界主是想利用夏安引出那个人?” “不然呢?牺牲一个夏安就能把那女人相关的人一网打尽。我养了她十年,不该回报点什么吗?”邵宛城面色渐冷,“我可不是什么慈善家,那个人一直躲在地域界被人庇护着,我虽是域都界之主也动不了他。哼,那女人临死之前还留了一手好牌。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束云问道:“夏安到了特高府肯定会引起他的注意,他会主动联系夏安的,到时候要不要……”束云眼神逐渐变得犀利,凶狠。 邵宛城摇头:“草率。他并不是没有现身过,只要在地域界,只要在特高府,他就是安全的,我们动了他,就会与特高府结仇,特高府在地域界地位崇高,我们与地域界的友好关系也会破裂,划不来。”邵宛城扬起头,“最好的方法就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放任他们,我们只需要等,等到他们等不了的时候,等到他们先动手。”邵宛城看向束云,“束云,要有耐心,越是做大事,越是要耐心,如果杀一个人就能什么事都能解决,我何必等到今日?未必你觉得我没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一个身处地域界的毛头小子?” 束云惶恐低头:“不敢。” “做事要考虑后果。”邵宛城笑笑,“行了,你下去吧。” “是。”束云躬身退去。 邵宛城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最后几步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最后了。” 窗外阳光大好,邵宛城的眼神却如腊月寒冬般,冷得结冰。 【八月十四日】 夏安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眼前一大堆东西,有些手足无措。 邵宛城是真的给了她很大一份“大礼”。新一套的作战服,量身定做,夏安摸了摸料子,没摸出什么个什么门道来,就是感觉很好,非常好,比上次穿的那套还要好很多。 特高府的校服,春夏秋冬,一套不少,夏安不禁想如果自己一学期后不幸落选,那校服应该是不用还给学校的吧?好歹也留个念想嘛! 一本前人总结的火元素指南书,里面有许多用火高手创造的技能,从入门到高阶,整一火焰百科全书;日用品;特高府指南以及兑换好了的地域界货币---平钞……只有夏安想不到的,没有邵宛城没准备的。夏安瞠目结舌,这简直也太仔细了点吧! 夏安心里有些复杂,邵宛城对她生活上真是好的没话说,她翻出箱子,把这些东西都归类整齐放好,如果……如果邵宛城能对她再多疼爱一些就好了,夏安有些苦涩地想,如果邵宛城没有把对她的讨厌放得这么明显,如果邵宛城没有时不时地就对她露出那种意味不明的微笑,如果邵宛城没有在她转身之后让她感觉芒刺在背,她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邵宛城的吧,给她容身之地,教与她知识,让她能读上四大域特殊能力者心中公认的最好的学校,在她需要的时候,总是能恰到好处的给予她支持,除了邵宛城,再没有人对她这样了。夏安打开衣柜,一件一件的衣服堆满了柜子,果然还是自己太贪心了吧,夏安挑选着需要的衣服,要是没有邵宛城,她现在可能早已经饿死在大街上了,现在有吃有穿每月还有钱拿,她还在奢求些什么呢?亲情吗?夏安手有些抖,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她理应高兴才是,这个地方压抑,充斥着尔虞我诈,虚伪和谎言,可为什么,她还是会这么留恋,甚至对于邵宛城还有浓浓的不舍呢? 夏安用力扣下塞得满满的箱子,输入电子锁。虽说这些东西都可以放在随身空间,可先用箱子整理一道,拿出来要方便得多。夏安把箱子放进随身空间,站在原地,脑子有一瞬间的放空,她咬咬牙,换了衣服,跑到了主堡,敲开了邵宛城的门。 “?”邵宛城抬眼看她,面容有些疲惫,她揉揉鼻梁,有些疑惑,语气却还是淡淡的,“这么晚了,不睡吗?” 夏安走到邵宛城的办公桌面前,双手放在身前,紧紧攥着,有些抖。她平时几乎从没有主动和邵宛城说过什么,基本只是邵宛城问,她答,她一直扮演着乖乖学生的角色,对所有的话就算有疑问也是压在心底,顺从邵宛城。 这样的,主动给邵宛城说些什么的情况,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夏安看着邵宛城,开口,有些紧张,声音也有些抖:“界主,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邵宛城笑笑,略显疲惫的面容让她看起来温柔了很多,不像以前一样,在她面前冷厉的样子。 “界主很忙的,许多决断只有我才能做,很费脑子,费时间的。”邵宛城抬眸看她,“你呢?大晚上不睡觉,跑过来干什么?问候我?”邵宛城挑眉。 “……我……我有些话想对界主说。”夏安低下头,“我明天就要去特高府了……如果我期末考试成绩理想进入了特高府,那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所以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嗯。”邵宛城放下笔,招呼她坐在沙发上,慢慢说。 “我……我其实一直都很感谢界主您。”夏安缓缓开口,“您之前说您有些方面对我不太好,之前的我,确实是有些疑惑和埋怨的。可明天就要离开了,我今晚上思考了很久很久,我觉得,我之所以会埋怨,还是自己太贪心了。您可能以为我对您颇多微词,不是的。”夏安紧张得手上全是汗,“您不是慈善家,您没有义务无偿地去对任何一个人好,您是界主,您的任务是让域都界的百姓生活的越来越幸福,我都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我很幸运,我很贪心。我只是一个孤儿,要是没有界主,我可能早就死在街头巷尾的某个角落了,我不会有现在的生活,我不会认识我的好朋友,我不会进入特高府学习,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您给的,真的非常非常谢谢。” “您说的对,人不能太贪心,您并不是我的父母,怎么能奢求您物质上给予了我最好的待遇,还给我如父母一般的关爱呢?您是界主,您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什么都不是,却占用了您这么多的时间,让您闲暇之中,休息的时候还要考虑我,我就觉得,奢求您给我亲情实在是太贪心,太自私了。”夏安呼出一口气,起身,看着邵宛城,“谢谢您,界主。真的非常感谢,相信我,在特高府,我一定不会辱没了域都界的名声的。我会尽我所能,拿到最好的成绩,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报答您的事情了吧。”夏安深深地鞠了一躬,邵宛城看着,却也没扶,面上没什么表情,思绪却有些恍惚。 夏安直起身子,道:“界主,工作固然重要,还是要注意休息。” 邵宛城半晌没说话,夏安静静地站着,也是什么话都不说。她知道她这一番话对邵宛城来说震撼挺大的。就如同邵宛城知道夏安真正是怎么看她的一样,夏安对于邵宛城是怎么看她的心里也有数,虽说平时有些不舒服的想法,可如今,她切切实实地能感受到,她对于邵宛城,是真的很感谢,也很羞愧,对于自己那些过分的想法,很羞愧。 邵宛城可以把她随便扔给一个人,却亲自给她分了房子置办她的生活,这样子的待遇,她本应感激,却因为对方没有给她同等待遇的疼爱而有偏颇,她为自己这些年来贪心的想法,感到羞愧。 若不是明天就要远走他乡,可能她还会继续这样埋怨着吧? 邵宛城看着她,忽然间就笑了,一个很意外的微笑,很是复杂,却偏偏没有平时的嘲讽,看起来很是温柔:“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真的是个大实话,邵宛城做梦都没想到,她费尽心思去对付的目标,如今居然如此感激她,不过是些生活上的物件,她大多都是喊人去买的,还有许多其他的物件,也是束云提醒她后她再吩咐束云去置办的。开玩笑,她一天不仅要处理域都界的事,还要忙着思考怎么才能把那女人的余党清理干净,怎么才能更好地利用夏安这颗棋子,哪里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小事情?夏薇啊夏薇,邵宛城在心里笑的嘲讽,你看到了么,你的女儿正对你的仇人感恩戴德呢,她觉得你的仇人除了没有带给她亲情,其他的都很好呢。这可惜,我可是很想欣赏你这个时候的表情,应该很精彩吧。 邵宛城起身,摸了摸她的头,轻轻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卸下了所有冰冷的邵宛城,柔和得仿佛邻家大姐姐,这样子的邵宛城,夏安觉得,这辈子可能就看见这一次了,“行了,你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很早就要集合吧。” “嗯嗯。”夏安看着她,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星星,她道了声晚安后,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呼出口气,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事。 房间内,邵宛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夏安走出主堡走回家,沉默良久,有些怜悯道:“造化弄人。要怪……就怪你是夏安,是夏薇的孩子好了。”说罢,狠狠拉上了窗帘。 【八月十五日】 【7:30am】 夏安坐在莫里亚大礼堂内,天边翻起了白肚皮,礼堂内却是人声鼎沸。 她不到六点就醒了,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激动得不能自已。地域界是什么样的呢,虽然以前曾在书报上看到过,可身临其境和纸张上看到的毕竟不一样,况且第一次出远门,她觉得很新奇。 她迅速洗漱完,穿上了前一天精心挑选的衣服---纵然她是一个对打扮要求不大的孩子,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夏安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在重要的场合她当然该穿得漂漂亮亮的。出门之时,天边只有些微的曦光,如同黑夜过后的第一丝希望。托安斯依旧是静悄悄地,却有一丝难得的,只有夜晚才有的,令人舒服的,安静的,全身心放下的静谧与温柔。一盏灯都没有亮,夏安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托安斯,冲着这个她呆了时间的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后,利落地转身,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如今离开,以后恐再难回来了。她早已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地方,该说的都说了,该放下的也全都放下了,余下的时光,就让她沉浸在特高府,完成一场人生的洗涤吧。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坚定得仿佛是去往人生新的旅途。 邵宛城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出托安斯,看着她鞠躬,看着她朝礼堂走去,直到夏安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才缓缓地别开了视线。 【7:45am】 “哇,夏安,你来得可真早。”路之晴嚷嚷着,大大咧咧地坐在她身旁,“你这个态度很积极嘛吗,不错不错。” 殷疏桐在她另一边坐下,她今天穿了一条极好看的裙子,淡绿色的及膝裙配上白纱小马甲,衬得她素雅却不失贵气。 “我有些紧张呢,咱们好不容易能到特高府读书了,希望我们分到一个班。”殷疏桐对二人说道。 路之晴不在意地摆摆手:“你紧张什么,咱们三这么优秀,谁都不用紧张,我敢说我们的任务难度系数,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般,路之晴直起身子来,冲殷疏桐眨了个眼睛,神秘兮兮道:“你们猜我来的时候看见谁了?” “谁?”两个人都有些疑惑,特别是殷疏桐。 “寒启离呀!”路之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们俩简直就是连体婴儿,两个大男生,至于干什么都要一路嘛?” 殷疏桐笑笑,四处看了看:“那他们坐哪的?” 路之晴也是视线周围晃了晃,大手一指,豪迈道:“那边吧,刚才看他们好像往那边走了。”可信度却让人觉得不是很高。 殷疏桐虽然也这么觉得,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站起来望了望,无奈人太多了,椅子又高,人头挨着人头,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殷疏桐无奈地想,看来柳奚茉这两兄妹发色很是少见啊,在一片深色系发色中他们明晃晃的暖金色很是显眼。 “没看到寒启离,倒是看见柳奚茉他们了。”殷疏桐坐下。 “是吗?”夏安哈哈笑道,“他们那个头发颜色确实有够显眼了。” 时间逼近八点,人员基本都到齐了,夏安看了看,人确实少了不少,最后5排基本都没人了,看来这个特高府初试还是淘汰了不少人。 【8:00am】 整点一到,钟声敲响。 艾拉崔克站上台,握着话筒,声线依旧清冷,却不是如同邵宛城般可以让人冻伤的冷,艾拉崔克大概就是如同山间的清泉一般,清冷,天然。 “很高兴能再这里再见大家,首先,我要对大家完成的任务表示由衷的赞扬与鼓励,请为你们自己鼓掌。”台下人虽然少了很多,掌声却依旧热烈,甚至有反超之前的气势,每一个人都是激动而热烈的,艾拉崔克看着,也是由衷的微笑起来,只是这笑昙花一现,很快便收住了。 “其次,对于那些没有完成任务的孩子们,我希望你们记住,他们不一定不你们差,没有完成任务有很多个原因,不要因为一次成功就骄傲自满,瞧不起他人,也决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妄自菲薄。”艾拉崔克顿了顿,放大了声音道,“我希望你们,时刻保持谦虚,时刻保持自信,唯有如此,你们才能越走越远。” 台下,又是雷鸣般的掌声。 艾拉崔克勾了勾嘴角:“同学们,我希望你们永远记住这一天---八月十五日,这将是你们人生中第一次到达地域界!”艾拉崔克打了个响指,“为表诚意,特高府的校长将亲自接你们到校园,千万别眨眼,这样的奇遇,错了这次,下次可就不一定有了。” 夏安睁大了眼睛。 真的是奇遇。 礼堂半空之中仿佛被扭曲了失控一般,原本只是足球大小,慢慢扩大,慢慢歪曲,旋转,然后倏然收紧,又倏然张开,仿佛爆炸一般,刺眼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礼堂,霎时,所有人都消失了,礼堂瞬间之内变成了清冷的,没有人烟的地方。 夏安费劲地睁开了眼睛。刚才的光芒实在是太强烈了,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睁开后自己就已经站在了地上,不是熟悉的莫里亚礼堂,这个地方很大,圆顶,顶上刻了壁画,仿佛是一个故事,充满着历史感,四周都是巨大的雕塑,身边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夏安听不太清晰,路之晴一脸兴奋地扯着她,吼道:“刚才那个,那个是时空术吗!” 夏安愣了愣,这边殷疏桐已经接上了:“肯定是了啊!地域界会时空术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特高府的校长世纪!我!我有生之年居然能亲自感受一回,我真的……”殷疏桐激动得语无伦次。 夏安听她这么讲了之后,仿佛是被感染了一般,也觉得激动了起来,是啊,如果不是进了特高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被特高府校长临幸,体验一下时空术了!夏安越想越激动,这是,艾拉崔克的一句话,将入学朝会的气氛拉到了最高潮---- “欢迎大家来到你们梦寐以求的学院-----特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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