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翻来覆去,脑子里似塞了一团杂草,安安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早上顶着一双熊猫眼起床,她妈注意到她今天没有煲汤,“怎么今天不煲汤了?你的汤盅呢?” 安安打了一个哈欠,弓着腰去卫生间洗漱:“昨天不小心摔碎了。” “摔碎了?!”她妈妈立刻嚷开了,“安安,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家里的东西?这个汤盅,买来才多久呀?一年都不到呢!你知不知道,妈妈工作一个月,才赚多少钱?你怎么可以这样挥霍无度?!” ...... 一晚上没有睡着,她本来就头疼欲裂,现在又被她妈妈这样一顿念叨,安安直觉得耳朵周围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嗡嗡嗡”地不停干扰着她。 她用力抓了抓自己只到肩膀处的头发,人生中头一次这样崩溃地嚎出声:“妈,我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再念了!我脑袋里装了那么多东西,你再在这里念,我感觉我的头都快爆炸了!一个汤盅而已嘛,五十块钱都不到的!大不了,我周日去打零工,把钱赚来还给你好不好?!” 也是第一次见安安这样火气大,她妈泄下气来,“妈不是这个意思。” 识相地不再提汤盅的话题了,“快点洗漱,上学时间快到了。” 小衾,小衾,小衾到底是谁啊?! 站在公交车站台边,安安摇摇头让自己清醒,又挥挥手,拍去了耳边一只不断“呜呜”作响的不知名虫子。 公交车还没有来,小井自己扒壳吃了蛋,此刻正乖乖地站在她的裤腿边,舔着自己的狗爪。 安安用力咬着下唇,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发现景云深并不在这辆公交车上时,她双眼酸得都快流出眼泪来了。 “还好今天上午老师没讲什么重点,要不然,你现在这个状态,哪里学得进去啊。” 午休时间,陈澜一和安安并排坐在学校林荫道的木头长椅上。安安侧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额前柔软的短发。 陈澜二今天仍然没有来上学,澜一说他和学校篮球队里的其他成员,代表学校,一起去市里的体育馆参加篮球比赛了。 “那个女的,看起来像是个社会姐。”陈澜一轻声说着话,“景云深他不至于会和这种人有交集吧?” “我也不知道。”安安说,“可是......他哪里有时间被这样的女人勾搭上啊?差不多整个寒假,他都在首都照顾他爸爸,总不至于,一回F市,就被那个女人缠上了吧?” 陈澜一换了一只手摸安安的头发:“你放心,我已经拜托人去打听那个女人的来历了,但是暂时还没有消息。安安,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女人是他的表姐、堂姐之类的?” “不,不可能。”安安坚定地摇头,“景云深他叔叔不孕不育的!” 陈澜一无声地咧咧嘴唇,没再说话。 安安也静默着。 直到午休结束的预备铃打响时,她才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握住了陈澜一的双手:“澜一,我决定了,我要向景云深说明我对他的心意!我不能眼看着他,和那样不三不四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说完又摇了摇头,愧疚道:“不不不,她可能只是打扮得与平常人不同而已。我不能单凭外貌,就判断他人。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眼看着景云深在现在这个时候,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 陈澜一瞪大眼睛看着安安,猛吸了一口气,“你疯了?!你居然要向他表白?!” 又拽起她,快步往教室方向跑去,“栩安安,冷静!我告诉你,现在在这个问题上,你务必保持冷静!” *** 才刚响了预备铃,到了教室,安安发现叶老师已经背着手,站在教室里了。 景云深蜷曲着长腿长手坐在他自己的座位上,她看了他一眼,没有从后门走。低着头,也不怕黑着脸的叶老师审问,磨磨蹭蹭地走过她的身边,往自己座位上走去。 果不其然,因为安安和陈澜一预备铃响了才回教室,叶老师开始大费周折地教育班里同学,持续学习的重要性。 她一连骂了好几个“不能间断学习”,哑着嗓子说:“我知道,我们班有几位同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刚开学,心思完全没有放到学习上来!假期里玩游戏的,我请你今天回家以后,就把电脑锁起来;假期里做了和学习无关的事情的,也请你把心收回来,牢牢地钉在课堂里。特别是,有些学校明确规定,不能带到学校里来的违禁物品,请你不要拿来!如果真的拿来了,也最好,不要让我发现!” 她顿了一下,从讲台边走下来,经过安安身边时,安安的心猛地向下坠落,她还以为她要批评她。 但她没有,只是下来巡视了一圈,就又走了回去,说:“现在就趁离正式上课还有十来分钟,大家交一下班费。澜一,麻烦你了。” 她转身走出了教室。 今天要交班......费? 安安懵了,怎么自己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睁大眼睛,问不远处的陈澜一,“什么时候的事?” 陈澜一回答:“昨天上午,是我告诉大家,今天要交班费的。” 安安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可我忘记拿了。” 身边的同学都站了起来,要把班费交给陈澜一。 陈澜一组织他们排队。 安安坐着,和站在讲台边的陈澜一说:“一会儿我和叶老师说一声,明天再把班费拿来吧。” 陈澜一冲她笑笑,“也好,不急。” 景云深的声音,忽的从她们身后传来,“我帮你交。” 安安回头看,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了。而且不仅听到了她和陈澜一之间的对话,还转回身去,从书包里的钱包中,另取了一张面值一百元的纸币。 安安想要拒绝,他却已经速度极快地,将两张百元纸币,递给陈澜一。还在班级名单上,“栩安安”和“景云深”这两个名字处,都打了勾。 “我明天还你。”他往回走的时候,安安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景云深微笑,“不用。算是赔你的汤盅。” “不行!这钱,我必须还给你!”安安态度坚决,说话声音竟比平时大了许多。 景云深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好。” 他回了自己的座位。 陈澜一凑过来说:“吓死我了,声音那么大,我还以为你和他吵架了。” 安安眨了眨眼睛,“无缘无故的,我干嘛和他吵架?” “为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啊。”陈澜一抿嘴笑笑,又去收班费了。 这时候一大半的同学都已交了班费,叽叽喳喳地坐着聊天。 有个女生凑过来,和安安说话:“欸,栩安安,陈澜一,昨天晚自修结束后,那个站在景云深身边的女人,你们是不是也看到了?” 安安抿着唇,点点头。陈澜一也凑了过来,听这个女生说话。 她拿手捂着嘴,八卦地小声说:“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看安安和陈澜一都点了头,她才继续说:“我听说那个女的呀,名字叫小什么衾的,原来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是在高二的时候,就因为和校外混社会的人谈恋爱,被开除了。听说她为人很放荡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缠上我们班的学霸了。可能他们男生,就是喜欢这样子的女人吧......” 她越说声音越小,安安胸膛中那颗滚烫跳动的心,也随之越来越下降,温度越来越低。 “你们没听出来吗?刚才叶老师,就是在暗示景云深,不要和她来往呢。” 那个女生不再说了,交了班费,动作麻利地离开。 安安那颗已然完全冻成冰块的心终于落入谷底,摔在地上,“砰”的一声。 稀巴烂。 她无助地和陈澜一对视了一眼,陈澜一用唇语说:“原来那真是位社会姐啊?” *** 今天晚自修结束前,安安一直在心中默念:那个女人不要再来了,那个女人不要再来了。 却不遂她愿。 那个女人不仅来了,还当着校门口一大群同学的面,亲密地挽住了景云深的胳膊。 看起来,她是来接他回家的。 安安红着眼睛,要哭了,和陈澜一说话的时候,声音几乎在抖,“澜一,怎么办呀,她又来了。” “冷静,冷静。”陈澜一轻拍着她的手,“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呢?”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吗?”安安咬着唇,低声说话,“我明明感觉到,他对我,也是有好感的。为什么这么快就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而且他爸爸生了那么严重的病,他怎么还会有心思做这种事情?” 陈澜一紧握住她的手,没发出声音。 安安眼看着景云深和那个女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心一阵一阵地抽搐。胸前似被进了水的棉花压住了,根本呼吸不过来。 她双眼含着泪水看陈澜一,陈澜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再忍一忍好不好?冷静思考到周五,如果你还有这个想法,我不会再阻止你。” 安安闭上眼睛,点了头。 恍若行尸走肉般熬到了周五,看着教室窗户外面的天慢慢地暗了下来,安安觉得自己胸中的那块石头,也渐渐地沉了下来。 终于沉到胃的最底部。被胃酸销蚀,闷涨感渐渐消失。 这个星期,每天晚上,放了晚自修,那个女人,都有来接景云深。 她不能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入泥淖,被污泥缠住身体,脱离不得。 她必须要向他说明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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