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四公子亦是恨在心中。他虽是相府之子,可晋都里面谁不知道,左相爷老来仍多情,风流胜往昔,姨娘就娶了八房。他这一个普普通通的庶子,上有兄长、下有幼弟,更是无人知晓他王齐之的名字。    他的大姐姐是相门嫡女,嫁给太子做正妃;二姐姐虽为庶出,却因美貌名动晋都,被过继在嫡母名下。王齐之好容易得了个机会坐在未来二姐夫旁边,这个秦明远虽是莽夫,却是太子沟通镇南秦国公的桥梁,若能与他打上交道,或能在太子面前施展抱负,不被他几个投机兄弟遮盖了去。    如今白景中捏住他言语里一个小小的高帽子称呼取笑秦明远,竟是挑拨起关系来了!且秦明远这个莽夫,似有怪他早言提擢之事,对他不屑一顾。    王齐之握紧拳头:真是个瞎眼的莽夫!若不是秦国公嫡系无有旁人年龄合适又没娶妻,他的二姐也不会下嫁给他了!    白景中晃着张欠打的小嫩脸,细长的眉眼弯弯,像只笑面虎,把王、秦二人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    慕萧自然是不懂这些风云的,在人前,她只做那礼仪合规的好青年。    晋都的权利势力盘根错节,初初回到晋都的慕萧尚且不知,她要面对的,是如何一副生死纵横的庞大棋局。    慕萧、白景中和王、秦二位的冲突虽是言辞激烈,却是不敢高声的。那边厢君臣已畅饮美酒,开怀高谈,宫殿四周鼓乐笙歌不止,宴席中间歌舞伶人不休。    唱跳刚休一场,承光殿外突然奔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提着裙摆扑向皇座软声道:“父皇——”    殿中突有变故,鼓乐暂罢。皇上扶起女孩佯怒道:“静怡,你不在后宫陪你母后,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静怡公主恭敬地行了个礼,才嘟着嘴娇娇地说:“母后那里可有什么意思,我想父皇了,就来看你。”    皇上倒也不怒她失礼,他膝下六子,唯有这么一个小女儿,才十二岁,十分娇纵疼爱。皇上笑着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现下看到了,可乖乖的寻你母后去吧?”    太子在一旁笑说:“父皇,静怡为了今日的宫宴,还特特为父皇准备了一惊喜,难道父皇不想看看么?”    皇上很是意外:“什么惊喜?”    小公主掩嘴一笑:“女儿练了一首可难练的琴曲,只待今天与太子哥哥一同献给父皇。”    “咦?怎么还有我的份?我怎么不知?”太子奇道。    小公主脸上红红的:“不是与你说好的,我弹琴歌唱,你为我舞剑助兴的么?”    太子摊摊手:“你皇兄我剑法生疏,只怕坏了你的美乐,如何与你舞剑助兴?”    “那、那你说怎么办?”    太子朝皇上一拱手:“父皇,儿臣大胆举荐一人相助静怡。”    皇上此时笑意已不再达眼底,面上却无显露:“太子但讲无妨。”    “听闻平西侯的长子慕萧小侯爷名动晋都,边关又有战功在身,想来武艺精湛,不如请慕萧剑舞助兴?”    皇上抚掌大笑:“太子提议好!当日便与慕爱卿谈及要见一见他那宝贝孩儿,慕爱卿——”    “臣在。”    “慕萧你可带来了没有?还不把他叫来好好给朕看看?”    慕萧被皇上点了名,并不意外,当即走至父亲身边,一点错处都挑不到地行礼:“平西侯府慕萧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站起来给朕瞧瞧。”    慕萧站起来,皇上眼前一亮,这小侯爷无有官职,穿一身青衫,好似风林间一株挺拔翠竹,不卑不亢。何况慕萧气质英武,眉眼昭昭明亮,唇鼻线条分明,让皇上想起二十年前的慕百川来,平西侯府还真是,净出这般浩然正气的好青年!    静怡小公主已是和晋都的女儿家一般无二,一眼生痴。方才她和太子唱和许久,就是为了引出慕萧为她舞剑助兴,现在她却莫名的有些怯了。    皇上问道:“你可愿为静怡公主舞剑助兴?”    慕萧哪敢不从:“慕萧之幸。”    静怡公主拨弄筝弦,慕萧接过宫女递来的一柄未开刃的剑,抬手鹤起之势。静怡公主定了定心神,指尖流转拨弄,稚气甜美的歌声唱道:“吉日辰良,乐声琮瑢响。桂酒椒浆,瑶席宴琼芳。蕙肴蒸兰藉,穆将愉上皇……”    慕萧自静怡公主琴声起,手中挽个漂亮的剑花,鹤飞身轻,足下腾转,剑舞飒飒生风。群臣看她身姿洒然,悠得自在,暗赞不已。    静怡公主歌至高处:“长剑鸣玉珥,佑我盛世昌!君子颂德言,佑我国祚长!”    慕萧忽而飞身虚踏,长剑空中凌势,这柄未开刃的剑居然剑身嗡鸣好似相和而歌,群臣看而奇之。静怡公主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慕萧也挽剑鹘落,气息丝毫不乱落脚处仍是起势之地,长剑嗡鸣未休收鞘时仍有绕梁余韵。    皇上龙颜大悦:“好!好!好!好一个长剑鸣玉珥,佑我盛世昌!好一个君子颂德言,佑我国祚长!静怡公主此歌深得朕心,慕萧这剑舞亦是气势非凡!此当有赏!重重有赏!”    静怡公主扑到皇上膝下撒娇:“女儿只希望父皇万寿无疆,我大晋国祚绵长,可不要什么赏赐呢!”    皇上却指着慕萧对静怡公主说:“静怡,父皇赏你一个好郎君如何?”    群臣惊异,皇上对这慕萧竟如此喜爱!    静怡公主羞得捂住脸:“父皇岂可胡言!女儿、女儿可要羞死了!”    皇上哈哈一笑:“百川啊,你可愿与朕做这个儿女亲家?”    慕百川汗都要流下来了,心道:这老家伙,不知他又是哪出呢!    慕百川一个响头磕倒在地:“皇上,不可啊!”    慕萧也跪伏下去,听皇上问道:“咦?为何不可?”    慕萧心想,总不能叫公主嫁个女驸马吧!    慕百川指着慕萧怒骂:“孽障,还不速速请罪!”    慕萧苦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当即叩首:“皇上,慕萧有罪!”    皇上问:“你罪从何来?”    “罪臣……乃是女儿身!”    满座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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