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泥巴犹犹豫豫道：“老爷，忠叔，小姐说江大夫远道而来，未免辛苦，让人准备了桌酒席。”　　　　朱富贵闻言，倒是欣慰许多：“没想到七七还有这份心，果然长大了，也懂事了。”　　　　江照还人在朱家，一饮一食都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拒绝：“不过举手之劳，不敢当的很。”　　　　朱七七：“酒席都备好了，你不吃也是浪费，就，别，跟，我，客，气，了。”　　　　能把感谢的话说的比寻仇还叫人慎得慌，江照还觉得朱大小姐的演技还有待历练。　　　　可惜在座诸人，除了她跟窈儿之外，与朱七七说话时智商都自动下降七成，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婢女跟小厮七手八脚的抬了张八仙桌，就放在朱七七的绣房里，桌子上满满的摆了数十道菜。　　　　香气扑鼻，观之令人食指大动。　　　　朱七七：“这桌菜是我请江大夫的，其他人都不许抢。”　　　　江照还摇头，轻叹：“过犹不及。”现在小年轻给人挖坑都这么直白了吗？　　　　朱富贵唔了一声：“七七说的倒也有理。”　　　　江照还：“伺候朱姑娘的仆婢比我更加辛苦，这桌酒席就借花献佛，赏给他们罢。”　　　　朱富贵笑道：“仆婢自然该赏，给姑娘的，姑娘也不必推辞。”　　　　江照还将拒绝进行到底：“此时不早不晚，用餐不合养生之道。”　　　　朱七七抢道：“那就在我家多住两天呗，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回住了。”　　　　这说的倒也没错。　　　　托朱七七的福，江照还在朱家很过了一段艰苦求生的日子。　　　　抬眼看了看日头，江照还笑道：“姑娘美意，却之似乎不恭，可惜我还有事要办，不得不就此告辞。”　　　　她时间算得很准，话音方落，就有人过来通禀，说门外有停了辆马车，等江神医出门。　　　　朱七七：“你，你，你吃一口再走！”　　　　江照还学她：“我，我，我就是不吃。”　　　　朱大小姐的床板再次遭了殃，承受着来自主人的咚咚怒火。　　　　朱富贵笑问：“不知江大夫要往什么地方去？”　　　　江照还对朱家掌事人倒还客气，据实以答：“闻说江州一带有疫情蔓延，我准备过去瞧瞧。”　　　　朱富贵看着眼前的少女，露出三分钦佩之意：“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也有悬壶济世的胸怀，江大夫若不嫌弃，不妨从朱家带些药材过去，我请仁义山庄的朋友随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江照还笑：“就算我不提，朱爷也会将药材送去疫区，此是朱家的功德，我并不敢掠人之美，何大师兄已经到了江州，我也不算是孤身一人。”　　　　朱富贵首次听江照还说起师门之事：“原来姑娘还有位师兄。”　　　　江照还无意在此时此地回忆往昔，何况马车都停在门口，带着窈儿跟朱家人告辞，朱富贵感谢她诊治女儿，定要亲自将人送出去。　　　　还没走到门口，仁义山庄的冷二跟冷三也跑过来，表示要一起送她离开。　　　　……她是大夫，又不是瘟神。　　　　虽然对武林中的新闻知道不多，但旧闻还是挺清楚的，江照还曾听自己师父说过，大约二十年前，创建仁义山庄的九州大侠沈天君跟朱富贵为八拜之交，在沈天君被仇家柴玉关灭了满门之后，双方的关系非但没有人走茶凉，还更加紧密起来，朱富贵用自己的财力，尽量支持山庄开销，双方互利互助，想动朱家的江湖肖小就算不怕旁人，也得给仁义山庄三分薄面。　　　　江照还目光扫过冷二，怔了一下，停下脚步。　　　　冷二：“江姑娘？”　　　　江照还：“冷二爷呼吸似断似续，可是跟人动手，受了内伤？”　　　　冷三：“二哥？”　　　　冷二倒吸一口气：“姑娘的眼光洞若观火，不错，冷某人的确跟人交过手，负了些轻伤。”　　　　他并未跟旁人提过此事，江照还看一眼就能发现端倪，只怕这位姑娘的医术，还要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江照还笑了笑：“今日蒙朱爷厚礼相赠，我受之有愧，窈儿拿一瓶紫灵丹给二爷，二爷把丸药用清水服下，第二日便不妨事了。”　　　　冷二拱手：“多谢。”　　　　江照还登车而去，车轮滚动时竟没发出粼粼之声，平滑稳定异常，朱富贵跟冷家两兄弟目送她离去，才转身回府。　　　　冷二跟兄弟并肩而行，满脸若有所思，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苦思冥想：“紫灵丹，紫灵丹，唉，我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冷家一共兄弟三人，老大武功最高，对江湖轶闻知道的也最多，平常多在外地帮朱富贵打理生意，难得回汾阳一趟，对于两个弟弟遇见的疑问，自然当仁不让。　　　　冷大：“紫灵丹是昔年边疆老人的独门秘药。”　　　　冷二与冷三看看彼此：“这种丹药有什么用？”　　　　冷大：“能解毒，治伤，续命，用处颇为广泛，可惜自从边疆老人归隐之后，很多年都不曾在江湖上出现过啦。”倒了一粒出来，闻了闻，“我记得紫灵丹闻起来带有苦辛之气，江大夫给的药，却带着清芳扑鼻的蔷薇花香，二弟，你且服下试试。”　　　　冷二依言服用，丹药下肚，很快就在腹中化为暖烘烘的热流，四肢百骸顿时一阵轻松。　　　　他将感受告知兄长，冷大摸着胡子笑道：“这就没错了，既有花香，炼制者多半为年轻女子，十有八九便是出自这位江姑娘之手，能留香气而不改变紫灵丹的药性，她对药性与花草的了解，恐怕非同一般。”　　　　冷三：“如此说来，江大夫与边疆老人之间，定然存在某种渊源。”　　　　冷二：“既然如此，以后我们跟江姑娘打交道时，还要更客气才是，万不能因她年纪轻，就为此小觑了她。”　　　　*　　　　江州。　　　　虽然此地爆发疫情，但除了道路有些萧条之外，并不如何凄惶，可见善后工作做得不错。　　　　江照还掀开车帘，问路人打听城中最好的酒店在何处。　　　　路人被江照还的美貌晃了下眼，怔愣当场，直到被问第二遍的时候，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就在城中，不过已经被人包下了，姑娘还是另寻别地下榻罢。”　　　　江照还闻言，极是欣慰：“既然已经被人包下，那我便放心啦。”　　　　路人：“？？？”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江州前些日子来了个神仙似的少年，今天又来了个玉女般的姑娘，两人容貌气度一样的超凡脱俗，瞧着倒是十分匹配。　　　　路人不清楚内情，但江照还与欧阳明日相处十数载，用朱七七的脑子也能猜到包下酒店的究竟是谁。　　　　宿晴楼前，排队了人占满了整条街。　　　　江照还右手支着下巴：“我记得师兄诊金收的是我的十倍。”　　　　窈儿点头：“姑娘记得没错。”　　　　江照还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未曾料到，江州居然如此富庶。”　　　　窈儿：“性命总比钱财重要，不过姑娘来了，到可以为他们省些费用。”　　　　江照还笑：“我岂敢抢师兄的生意。”　　　　她们的车子还没走到宿晴楼大门前，就被人拦下。　　　　来人本来一脸凶相，跟江照还对视一眼，黑脸蓦然泛红，然后羞答答的低下头。　　　　窈儿：“……”　　　　江照还温和道：“公子什么事？”　　　　她话刚出口，就明白过来，对方肯定是以为她要插队，所以才来阻止。　　　　“我，我来是想提醒姑娘，这位神医午饭时间是从来不见人的。”那人说着，抬头匆匆看了江照还一眼，又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江照还微笑：“多谢公子提醒，但我不是来瞧大夫的。”　　　　来人纳闷：“那姑娘是来做什么的？”这时节也没谁不怕死来江州旅游吧？　　　　江照还想了想，矜持道：“来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