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正在往货架上摆货,大平急慌慌跑了进来:“你听说了吗?今天城中广场上,清白柱上要烧人了!” “烧人?”苏璃停了手上的动作,“大白天的烧人?官府不管吗?”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族里的规矩,官府也管不着。” “什么变态规矩?非要烧人?”苏璃问道。 大平解释道:“一般要是家里出现了未婚先孕的,或者是家里女人怀孕了,不知道父亲是谁的,这类败坏门风的事,都是要被绑在清白柱上烧死的。” 苏璃忽然感觉事情不妙,忙问道:“城中广场上是哪一家?” “林家的,广场上聚了好多人了,都在看,你要不要去?你还是别去了,场面怪吓人的……”大平还未说完,转头已经不见了苏璃的身影。 苏璃听到一个“林”字,就已经慌了,拼了命地往家里跑去,心里不停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刚到胡同口,就见黄老太急匆匆走了出来,早上她正在家里,忽听得隔壁人声嘈杂,砸门声哭喊声,闹得厉害,她开门去看时,刚好看到一群人把林昭绑了,抬着带走了。 她坐不住了,想赶快差人去给苏璃送信,怎奈她行动不便,想着去胡同口找个跑腿的,谁料凑热闹的人太多,一个个都走空了。 她正急得没办法,就看到苏璃满头大汗跑了回来,她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你快去救人,他们今天来砸门了,把林昭抓走了!快点!去广场!” 苏璃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掉转头就赶紧往广场方向跑。 苏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一阵一阵晕黑,可是她一步都不敢停,只想让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到了广场,远远地就看见广场中央的一根柱子上,绑着一个人,头发散乱地披在身上,瘦弱的身子,凸出来的肚子…… 广场外被人群围得严严实实,中间有一个人正在宣读着什么。 苏璃拼命往里挤,边挤边骂:“都给我让开!滚开!” 凑热闹的人实在太多,谁都想占据一个最佳观赏位置,苏璃挤了几次挤不进去,突然大喝了一声:“都让开,我知道孩子是谁的!” 广场忽然静了下来,众人全都往这边看了过来,苏璃静静地站在那,人群中竟然默默地让出来了一条路,苏璃终于走了进去。 绑在清白柱上的林昭,脸色有些发白,闭着眼不知是昏是醒,柱子底部早已放着码好的柴垛。 对面坐着一排上了年纪的老人,苏璃一个都不认得,中间站着一人原本在读着什么,现在也停了下来。 坐着的那一排人,有人开口问道:“你刚说……你知道孩子是谁的?” 苏璃走到那根清白柱前,看着坐着的那一排自以为代表着规矩,代表着正义的头发花白的老人们,忽然有点明白了林府老太太的种种作为。 在他们这群人的生命中,他们所在意的,所维护的,是一个家族的脸面,一条条死板的教条,以此来彰显他们作为家族长老的权威。 林府的老太太还是跟他们不一样,老太太不论是训斥也好,给她灌堕胎药也好,但她并不想让林昭死。 然而眼前这群人,林昭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维护教条,杀鸡儆猴的工具,谁又会在乎她的死活…… 苏璃开口了,不屑地说道:“我若是说了孩子父亲是谁,你们会把他抓来一同烧死吗?” 无需等那群元老们开口,那站在中央宣读的人便喝骂道:“这是什么话!若不是她耐不住寂寞,水性杨花,能勾得别人来做下这等肮脏事?” “照你的意思,这事就只有她一个人的错喽?”苏璃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一字一句地道,“嫌这个肮脏,嫌那个丢人,你们又有多干净?!你们要处置她,可你们凭什么处置她?就因为她姓‘林’,她的性命就随你们取舍吗?” 苏璃转身朝人群中喊道:“你们中这么多姓‘林’的,你们能保住这一辈子都不会犯错吗?!或者你们能保住你们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这几位老头看着顺眼吗?!若是做的稍有不他们顺眼的,你们可要当心了——你们的小命随时都捏在他们手里,因为你们姓‘林’!” “姓‘林’没有让你们觉得多骄傲的,它只是一个紧箍咒,箍得你们一辈子过得忐忑不安,提醒吊胆……你们以为你们烧死了她,你们维护的是什么?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吗?错了!你们维护的是你们一出生就绑在身上的枷锁!你们越是维护,就越是甩不掉它,它不禁要折磨你们一辈子,还有你们的子子孙孙,永远都挣不开甩不掉,这全都是因为你们的愚昧!” 苏璃话音一落,整个广场静悄悄地,苏璃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醒悟过来,但起码只要有人愿意抗衡,那她就不算孤军奋战,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那群老家伙们就会坐不住了。 许久,静静地广场,渐渐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而究竟在私语些什么,苏璃站在中央并未听清楚,她看向那一排老人。 那排老人也未必听得清,但是大多脸色已经变了,这是一群最在乎脸面的人,不论群众在私语些什么,处于焦点中的他们都会有些不安。 果然,那一排老人中,有人按捺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放肆!这是哪来的黄毛丫头,胆敢在此口出狂言!我林家的事,容不得你来说三道四!” 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位穿着湛青长衫的一位年轻人,向那一排老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大太爷、三太爷、五太爷、六太爷、七太爷,孙儿或许知道此人是谁,她与我们林家也有些渊源,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那年轻人撩起长衫走到了中央,亮起了嗓门说道:“众所周知,当年我四爷病逝后,我那几位叔叔伯伯便分了家,大房就去了京城,没再回来过。只是前几日我因一些生意上的事去了京城,特意去拜访了我这位伯伯,在他家小住了几天,也听到了一些言语……” 年轻人走到苏璃面前,指着苏璃说道:“这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原本是姓‘林’的,是我伯伯家的林四小姐!” 话音一落,围观人群一旁唏嘘,原来是林家自己人? 张氏跳出来喊道:“那她为什么说她姓‘苏’?” “三婶儿不急,听我慢慢道来。”那年轻人继续道,“她之所以姓苏,是随她母亲的姓,她母亲那是当年京城鼎鼎有名的诗妓——苏离忧!” 围观人群已经有窃窃私语,变成了大声议论,坐上的那群老人脸上露出了不屑:“哼,不堪污耳!” 另一位老人也冷哼道:“亏得衡勋还考了个状元,竟能办出这等侮辱门风之事!” 年轻人又道:“三爷这话也不全对,正是前些日子被此女子的身份被查了出来,她并不是衡勋伯伯的亲生女儿,所以早已被撵出林府了,临走时就把林昭姑姑也带走了。所以我才会猜测,她就是那个曾经的林四小姐!那个诗妓苏离忧的女儿!” 话音一落,一片哗然—— “原来她娘是个□□,我说怎么说起来歪理一套一套的,□□不是最会哄人了?” 张氏也应和道:“怪不得她说她姓‘苏’呢,原来是跟她娘的姓。也是,她娘都那样,估计她也不知道她爹是谁。” 坐上的老人们,总算是坐得住了,他们摆正了身体,他们依旧代表着祖制和正义,于是满脸嫌弃地摆了摆手道:“把她带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苏璃未料自己的身份会被人挖出来,她自己是不在意的,但是在这一群以身份去评论一切的人们面前,不论她说的话多么有理,只要贴上个出身不好的标签,那她说的就全是歪理,没有人会再愿意听下去。 可她还是得搏一搏,她若是被拉下去了,林昭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丢人现眼?虎毒尚不食子,动物尚有慈悲之心,而你们却在这里一个个道貌岸然地,想要烧死自己的亲人?嘴里振振有词地说着‘祖宗家法’,你们不过是为了维护你们自己的权威而已,吃着人血馒头,维护着你们所谓的脸面,究竟是谁在丢人现眼?” 正中坐着的族长,意识到一件事情,不管这丫头是谁,她说话都太有煽动力了,围观的群众这么多,若是任由她说下去,今天这事,恐怕还会有绊子。 于是族长阴着脸,吩咐道:“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别任由她在这胡说八道,这里不是她撒野的地方!” 族长身后走出来两名壮汉,上前不由分说扭住苏璃的胳膊,不知从哪找出来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就要往苏璃嘴里送…… “住手!”一声喝令传来,二三十号人整齐有序地分成了两队跑进了广场,一队围住了那绑着人的清白柱,一队则把林氏宗族的老人们围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个带头人,惊呼道:“是王爷府上的胡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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