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吃小鱼

赖延川发完信息，回过神，面对这座于外人看来无限风光华丽，实则冰冷幽暗的独栋别墅。　　　　他自嘲般笑了声，然后走了进去。　　　　棋盘距离宁市的市中心挺近的，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虽然紧邻市区，但是这里的风景怡然，叫人身心舒爽。　　　　姚依然感叹，还有这样隐匿于世间的山水风光，真是难得。　　　　山峦连绵，但却不高，因湖水连接了整片山脉，水汽多，而更加显得雾气朦胧。　　　　他们下了车，入眼即是湖光山色。　　　　生活在市区的孩子很少能来这样的野外，去的多是些风景名胜，或是被人旅游化了的地方。　　　　棋盘是班长的家，许嘉兵一听即同意的地方。　　　　这里就像安静与世独立的国度，独自一人享受偏隅一角，陈然于世般安宁。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姚依然只依稀记得，好像很小的时候，她和哥哥在老家，那里也是田园风光，也是山水相映。　　　　只是现在，再也看不见罢了。　　　　去山庄有两条路，一条大路，一条水路。　　　　许嘉兵特地安排了水路。　　　　等船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有什么大船，全都是渔家打鱼的渔船。　　　　嘿哟，这有意思了！　　　　果然这些东西都跟个新鲜玩意儿似的，让城里的孩子一下就好奇了起来。　　　　见船家们划着水，将那些船慢悠悠的推了过来，岸边的所有人都大声的哟呵了一嗓子。尤其是顾哲，兴奋的到处跑。　　　　那些船家映着波光粼粼，勾勒着层层水波，大老远的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从他们这里看去，宛如画一般，叶叶扁舟也似从山水画中来，意境有生，美不胜收。　　　　许嘉兵非常满意孩子们的反应，将那瓜农帽子往上抬了抬，露出些许沧桑又精瘦的脸颊。　　　　他们从湖的这头，到湖的那头，要到那山里头去。　　　　坐在船上，小船摇摇晃晃，湖水清可见底。　　　　可以看出这湖并不深，水草是重色的，在透明至清的湖水中飘飘荡荡。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姚依然还是看见了几条小鱼。　　　　很小很小，游的速度倒是快，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她拿出手机，对着湖底拍了张照，发给赖延川。　　　　“看，这有鱼。”　　　　正遇到有些不熟悉的英文单词而在查阅资料的赖延川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你是想表达什么？”他问她。　　　　“就是发一条鱼给你看啊。多可爱的小鱼！”她掬了一捧水，手中清清凉凉。　　　　“可是我怎么看到了一条大鱼。”他连发两条，说：“这张图意味不明啊，都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小依然，你是想要我吃了你吗？”　　　　她莫名，连忙回他：“你在说什么呀，哪里有大鱼。”　　　　“看不见？水草后面。”　　　　她一惊，赶紧把图放大了看，居然在水草从中真的有一条大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欢快游着的小鱼苗。　　　　脸上火辣辣的，怎么什么到他眼里都变了味儿了？　　　　她生气了，不回他。　　　　赖延川笑着摇头，把手机放在一旁也不催她。　　　　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时间很紧,不能和他们一起去棋盘。　　　　电脑响了几声，有视频要求传来，他接通了视频。　　当中有位看上去约莫中年的外国人，尽管不再年轻，但依然风骚的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背在后头，从电脑的另一端，相隔着大半个地球，对赖延川做了一个拧摩托车油门的动作。　　　　赖延川低低的笑了笑，也回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动作。　　　　“小子，过得不错嘛，脸色挺好啊。”那位外国人笑着打趣他。　　赖延川同意的点头：“是不错，比以前好多了。”　　“哟嘿，这满面春风的，看你这样子，是看上哪个妞儿了？”　　“没错。”　　“真的假的？”那老外挑起一边眉毛，神情颇为夸张，感叹的语气似乎听到了什么惊天新闻似的。　　　　“快快快，给我看看，你小子，这么多年了你总算有喜欢的妞儿了，你要是再没个喜欢的，老师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了。我前两天还在和迪科说，你要是今年再不给我找个女朋友，等你来意大利，我就要往你床上塞人了！”　　　　“乔伊！”赖延川苦笑：“你可饶了我，我还没追到她呢，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要是被她误会了，可别指望能追上她了。”　　乔伊张大了嘴：“搞了半天你还没追到啊？”　　赖延川莫过脸去，小声道：“我没经验嘛……”　　　　打趣了几下，乔伊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们今天有些重要事情要说。　　乔伊传了几份文件给他，先让他过目。　　　　一点开就是满屏幕的英文，赖延川默默吸了口气，然后一个单词一个单词仔细的阅读。　　时间总是过的这么快。　　一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时不时的会去问乔伊问题，然后二人沟通，一聊就是很久。　　　　乔伊就是他的老师，平时生活在意大利。　　经常去欧洲参加各种比赛，拿过无数冠军。　　同时也是曼岛TT雅马哈车队曾经的王牌，连续夺冠3年，为雅马哈在曼岛TT赛场上创造了无限荣耀。　　　　曾经的机缘巧合，赖延川遇到了乔伊，而后就沉迷在了摩托车的世界里，每年都要偷偷去意大利训练。　　　　这么多年，一向如此。瞒着父亲，带着钱，孤身一人就上了飞机。　　　　父亲的生活有他没他都一样，在意大利他一待就是整个假期，每一天都和乔伊在一起。去做各种艰苦的训练，去见各种人，去观摩各种赛事，去学习各种技能。　　尽管很苦，但他依然热爱。　　　　那个时候他经常就想那样待在意大利不回来了。但是，毕竟还有父亲。　　就算父亲可以当做没有他，但是他不能忽略自己父亲。　　　　这次乔伊找他，是要和他说加入车队的事情。　　赖延川按照法定年龄来算已经成年，所以今年就要筹备加入车队的计划了。　　乔伊很多年前就带着他去各大赛事，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乔伊有个宝贝徒弟，还是亚洲人，每年会抽时间来这里训练，但因为未成年，不能加入车队。　　　　而如今赖延川已经成年了，16周岁在意大利已经可以参加大小赛事。　　乔伊提前为他准备了很多材料，就等这一天。　　但是现在，赖延川却有些沉默。　　　　乔伊看出他不对劲，问他：“Lai，你怎么了？”　　　　川字对外国人而言太难发音，乔伊一直都喊他Lai。　　　　赖延川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若有所思，手撑着额，似乎在思考。　　　　“乔伊，如果我今年去意大利。我爸爸他……”　　他欲言又止。　　乔伊明白了，他带着打趣的笑说：“我还以为你舍不得你那个小女朋友呢，搞了半天居然是你爸。”　　　　“我不用担心依然，我知道她会支持我。只是……爸爸从来不让我骑摩托车，从小到大挨了不知道多少打。我怕就算我去了意大利，他还是会想办法找到我，把我带回来。”　　毕竟，他现在只是高中生，没有办法和父亲对抗。　　　　乔伊笑道：“那不如，你拿合同上仅凭十六岁年纪还未涉及各种大赛，在首年就能拿到五十万美金的酬金吓唬吓唬他？”　　　　赖延川蓦地笑了出来，他摇头道：“乔伊，五十万美金对我爸爸来说就是零花钱的零头。他不会对我拿多少酬金感兴趣的。”　　　　乔伊却文不对题的回了一句：“用你们中国话来说，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句话用英文翻译出来总觉得怪怪的，赖延川疑惑的挑起眉梢。　　乔伊却摆摆手，道：“你别担心，实在不行，就让车队出马搞定你爸。”　　　　车队？　　　　赖延川觉得不太可能：“我对他们而言可能还没有需要用那么多精力去搞定，我觉得希望不大。”　　　　“小子，车队那些经理人可精明着呢，你身上的潜在价值，他们早就瞄上了。队里好几个经理人都找过我要签你，甚至别的车队都联系过我。要不是我给你拦着，估计他们早就飞去中国找你了。”　　　　赖延川来了兴趣：“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跟你说又没用，你那时候还没成年，怕你心浮气躁，现在不就告诉你了？你只要记住，你是我乔伊看中的学生，是未来的冠军。”　　赖延川端起茶杯喝了口，远远的朝乔伊做了个干杯的手势。　　乔伊打了个响指，算是回应他了。　　　　尽管乔伊总是说他会想办法，但知父莫若子。赖延川清楚的知道父亲的固执。而伴随着固执的，是他逐渐庞大的势力。　　如果他不同意自己去骑摩托车，必定会用各种手段去阻止他。　　　　这些年，赖延川一直在努力，会去和父亲沟通，希望得到他的祝福。　　但是父亲统统拒绝了。甚至有时候好几个月等不到父亲回来，他只能打电话去说，而电话总是在他说明用意之后毫不留情的挂掉。　　　　赖延川的父亲以不容商量的态度，拒绝与他交谈一切与摩托车有关的事情。　　　　打开手机，点开姚依然的头像，指腹缓缓摩挲过她的照片，赖延川无声的笑了笑。　　还好，我还有你。　　　　他打了几行字，发出去了。　　　　那一边，姚依然一行人在度假山庄里休息，已经疯了大半天了，班里的同学都累了。　　三三两两的躺在山庄庭园中的草地上，闭着眼睛，享受风的吹拂。　　　　姚依然也是，正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她打开，看见他的消息。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