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李自谨坐在大榕树上看星星,心里依然说不出的苦闷。 “嘿,发什么呆呢?你这人忒霸道,抢了我的专属位置!”李自谨本发着呆呢,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低下头一看季明卫正哼哧哼哧往上爬呢。 十分自然的伸出手一把把来人拉上树,季明卫瞪大了眼:“你这么瘦的身板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李自谨咧嘴笑笑。 “说吧,今天为什么那么反常?” “很反常吗?我行事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你又了解我多少?不过几天罢了。”李自谨往树干上一倚,避开了季明卫的眼睛。 季明卫学李自谨往另一边树干上倚着:“我这人看人很准,你不是那么极端的人。” 李自谨笑笑:“那就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林瑜的。” “天机不可泄露。”季明卫故作高深,“不过我可以用你的真名姓做补偿。” “你猜得到”李自谨来了兴趣林殊那么谨慎,不可能告诉他的。 季明卫没说话,一脸神秘的指了指天。 李自谨一愣,复又笑开:“姓天?” 季明卫温柔的笑了:“别装傻。” 李自谨简直要烦死季明卫一脸高深模样了。 “那为什么一开始我那么讨厌你你还笑眯眯的?”李自谨转过头来紧紧盯着季明卫,颇有怀疑他别有用心的意味。 “当然是觉得你身份不一般啊,有现成的大腿为什么不抱” 李自谨:“……” “既然有才能为何不参加科考?”李自谨笑着扫了季明卫一眼,打趣道:“都抱上我这么粗的一条大腿了,不科考岂不可惜?” “哎?该你回答问题了,不准插科打诨!” 看样子今天是问不出东西来了,李自谨悻悻收回好奇,回答道:“我本以为当今圣上那么贤明,这天下不该有那么多龌龊。江南有季伯伯看守,更不该有行贿贪污此事的发生。可是今日一行,却发现我不知道,只是我看不到罢了。” 季明卫闷笑几声:“你可知道,这世上,光暗本是一体,不可分开的。光越亮,他的影子就越黑暗,这是不可避免的。不过你也不用失望,主事者越贤明,黑暗的地方自然越少。” 李自谨闷闷的应下。那里是不明白呢,只不过依然失望罢了。 “耿言今天回来后一直在问我你是怎么知道宋文治想要贿赂的人,我也很好奇。” “哈哈”李自谨贸的笑出声,“我只是知道往年皇上派的主考官大体有谁罢了,以你们对宋文治的描述,这人只知吃喝玩乐,明年就要科考,却依然不急不躁,除了想要行贿,哪还有其他出路?” 季明卫含笑点头,“不错。” 两人躺在榕树上,一边观星,一边闲聊,不知不觉已然到了深夜,依然意犹未尽。 清晨,云官在门外敲门:“公子,林大人和季大人在大厅等着,说是让您去跟着看看江南的赋税账本呢。”李自谨心知林殊这是要让自己去作“监工”的,是要让他能够给皇上一个交代,可是这账本本就没什么可看的,不说季阳公正严明,有赋税问题自然不会忽视。再说真要查税,有问题的当然不会是摆在明面上的,李自谨实在是懒得去。可惜是顶着侍卫的名头来的,这年头哪有主子唤了侍卫不听的道理。 “就来!”李自谨有些手忙脚乱,昨夜和季明卫聊到太晚,有些赖床了。 “公子醒了吗?我给您拿来了脸盆毛巾,伺候您起身。。” 李自谨听了有些着急,忙往身上套衣服:“穿衣我自己来就是了,你把脸盆放在门口,我一会儿去取。” 门外云官应下:“我在门外候着,有什么需要您吩咐就是。” 李自谨一边穿衣一边感慨,这云官明明是江南的名怜,做了小厮,也是难为他了。 收拾完出了门,云官和莲官正一左一右候着。李自谨有些惊奇,看了看天色还早:“连累你们起了个大早,可是还困着?” 云官笑着指了指自己和弟弟:“今儿算是睡了个懒觉了,当学徒时,我和莲官必须要早起练嗓子的。”莲官比李自谨还要小上四五岁,提到早起练功这事儿就激动:“那时候我和哥哥三更天就要起的,每天压腿压得生疼,连合都合不上。” 李自谨忍不住笑出声,仿佛又看到自己小的时候被国师逼着练功时的模样。 “好了。”云官推了推有些忘形的弟弟,又转过头来对着李自谨笑:“莲官还小,有时候性子跳脱了些,希望公子见谅。” 李自谨笑着摇摇头:“这有什么,经历这么多事情,又能保持这样的孩子心性实在难得。另外以后唤我自谨就好,早晨也不用在门口候着了。你们出来就是自由的,把我当哥哥看就是。”云官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了李自谨好一会儿,终于低声道:“公子大恩大德,云官没齿难忘。 李自谨哭笑不得:“方才的话真是白说了。把我当哥哥看就是。好了快走吧,一会林大人该是着急了。” 云官这才擦了擦眼里的泪水,起身跟着李自谨到了大厅。 季阳和林殊早就坐在大厅了,就连季明卫也早早的到了,虽然是趴在桌子上一直不停的打哈欠。李自谨略有些羞愧,向两人拱了拱手:“今早儿起晚了,连累两个长辈在这里候着。”季阳饶有趣味的上下打量了李自谨一番,笑着点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富含深意的笑了笑。 李自谨有点发愣,猜不准季阳到底是看出来自己身份了还是其他什么意思,只拿视线望向林殊和季明卫,林殊不做声,只跟着季阳走出去,倒是季明卫,学着父亲的样子拍了拍李自谨的肩,装模作样道:“走吧,林护卫,下次再晚起一定治你的罪。” 李自谨失笑,摇摇头跟上了步伐。 江南设有专门的清吏司以掌管财政,与专掌行政的太守府为平行机构,并无上下高低之分,甚至贵为太守的季阳想要查证也需经由清吏司长官刘长利的允许不过好在林殊有皇上的特许,几人的工作进行的到还是顺利。 季阳和林殊走在前面,李自谨与季明卫在后面跟着。季明卫偷偷跟李自谨咬舌头:“看见那个嘴边长个黑痣的胖子了没?这就是刘长利,和我爹一直不对头,不过好在每年都是固定的时候来查账,要不然这老头还指不定嘚瑟成什么样子。” 李自谨很诧异,“虽说太守现在只管行政,与清吏司并无上下级关系,但是也好歹是一地长官,怎么现在季伯父如此…困难。”季明卫很是不屑的扫了李自谨一眼:“你还真是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儿,自打江南出了个何仁贵,皇上把我爹派过来。我爹就上奏说地方若是将财政权与行政权分开将会大大有力与中央的管辖,皇上也允了。打那以后,不仅江南,就连其他地方,也都是两权分离的。而且这行政与财政分开,本就是为了相互牵制,如果关系太好,那不就是相互勾结了吗?” 李自谨开始反思自己。 见李自谨不说话,季明卫又开始挑事情:“咱们两个比比看人的准度如何?” “怎么?” 季明卫目露精光:“我之前也从未见过这刘长利,咱们就比这刘长利到底是个草包,还是其他如何?” 李自谨不屑:“草包。”身体肥胖,脚步虚浮,多是长期熬夜享乐所致。见了自己和林殊,一昧阿谀奉承,多半是贪图权欲,虽不说胸无点墨,但也绝对没有什么文人的气节。这样的人,真的是很难想象皇上要把他派到江南如此重要的地方来管财政。 “好!”季明卫装模作样的扇了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的折扇,“那我就赌这人有那么点才气,衬得上这官职如何?” 李自谨不屑的笑了笑:“可以。” 结果开始查账以后,李自谨就傻了眼,进了账房,这人就跟进了自个儿家门一样熟悉,上任七年来的账本摆在那里,分别记载了什么,通通一清二楚。且不说季阳林殊例行问的几个问题,李自谨不服气的刁难刘长利:“若是朝廷现在急需大量钱财赈灾,可以怎样解决?”此类问题,刘长利也能胸有成竹,回答头头是道,李自谨:“......” 回头看了一眼季明卫,那厮小扇子摇的更欢了。 李自谨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讨厌这个季明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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