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蓁一步步地走到了云铎身边,云铎下意识地把蜡烛举得高了一点儿,免得烫到她。  甄蓁满面狐疑地看着云铎:“你敢把蜡烛放我脑袋上,信不信我打你?”  云铎垂头看了看甄蓁的头顶,很认真地说:“你的头……不够方……”  然后甄蓁就方了。  她扬了扬手,想打云铎一顿,想了想欺负伤员不合适,终于还是嘀嘀咕咕地把爪子缩了回来。  云铎说:“你嘀咕什么呢?”  甄蓁说:“背诵诗歌。”  云铎挑挑眉:“哪一首?”  甄蓁咬着牙说:“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说着冲云铎示威似地呲了呲牙。    云铎愣了愣,黯然地接了一句:“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听他这么一说,甄蓁皱了皱眉:他不是已经在家里了么?自然了,他父母都不在这里,喜欢的人也不在了,这儿早就不是他的家了。  而云铎的眼神飘忽的,想得显然是另外一回事儿。    事实证明动物趋光普遍原理是正确的,就算是个草履虫儿,还知道奔个亮儿呢。  所以那天他们就凑合到了蜡烛的身边。  凑合到蜡烛身边儿也没话说,各愁各的,毕竟谁也不是灯里出来的,啥事儿都能了。  云铎的屋子静默得有点儿尴尬,雪白的蜡烛,明暗闪烁。  甄蓁傻乎乎地想:要是红烛呢,还喜庆一点儿,这可好,云铎一言不发地躺着,她不言不语地坐着,这气氛,就差再烧两刀纸钱儿了。  尤其云铎躺着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发呆,活脱一个死不瞑目的样子。    一阵疾风吹来,窗外“哗哗”地终于下起了暴雨,屋子里有点儿凉意。  甄蓁跪坐在窗边儿,拉开帘子看着外面儿一天一地的瓢泼大雨,微微地皱了皱眉:“雨季来了……”  云铎“嗯”了一声:“甄蓁,你把蜡烛拿回房间吧。我不害怕。”    甄蓁突然转过身:“要不咱看片儿去吧?”  云铎一口吐沫差点呛到:“你说什么?!”  甄蓁摸了摸云铎的额头:“不太热了,你躺着也没劲,咱们俩去看电影吧。”说着她拉着云铎蹦下床,端着蜡烛灯“咚咚咚”地跑下楼。把云铎按到了三人座的大沙发上,甄蓁快乐地说:“我们看电影吧?”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回过头:“我说看片儿,你以为什么……”  云铎摸了摸后脑勺,反应很快:“我以为没电!”    甄蓁拿出了充电宝!  算无遗策的甄蓁大小姐。  一楼的房间不大,还好沙发并不算小。  甄蓁体贴地给云铎身后放了软枕儿靠着,给他搭上了凉被,还顺手塞给他一杯热乎乎的巧克力。然后她开心地坐在了云铎身边儿,是那种端端正正地抱膝而坐,神情好像真的是在影院里看戏一样。  云铎回过头,看了看甄蓁的侧脸:“哎,你不生气了吧?”甄蓁虽然长大了、人瘦了,面孔其实还是有几分小时候的圆嘟嘟的可爱,尤其她抱着一大杯巧克力的样子,很像迪士尼里抱着蜜罐儿的□□。  甄蓁头也不回地按着选片播放:“为什么生气?因为你说我方?我要是连这个也生气,我早把曹琛打死了。他还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云铎挑了挑嘴角:“那你干嘛不打死他?”  甄蓁笑着耸了耸肩:“法律不管我早打死他了。”  运毒“噗嗤”笑了出来,他顿了顿,喝了一口巧克力:“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生气的事儿。”  甄蓁也顿了顿,她抿了抿嘴,回过头来看云铎,眼神真地像个成年人:“都十二年没见了。友谊第一好不好?”她伸出来一个紧握的拳头。  云铎想了想,握拳和她碰了一下儿:“好吧,友谊第一。”    云铎歪在沙发上,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巧克力,甜甜的流质顺着食道暖烘烘地进入胃部的妥帖感,让人舒服地想□□一声。他顿时觉得热巧克力是个好东西,让人身上热乎乎、轻飘飘的,好像血液流动都加快了。有人说巧克力里含有一种叫做□□的东西,会让人产生一种恋爱的错觉。  恋爱的错觉啊?云铎模糊地想:真好啊,恋爱一定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儿吧?嗯,一定就像雨天窝在床上看剧一样舒服。    IPAD里播放着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电影---居然是1997年的《侏罗纪公园2》。  云铎恍惚记得,那年甄蓁还上小学呢,因为错过了这一部片尾恐龙在街上追汽车的热闹电影,她心心念念了好久。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没看过这一部?还真……念旧啊……    甄蓁拿着PAD笑了出来:“小时候,就想看恐龙追汽车,长大了,下载了高清蓝光版,可是一看就困。就快成安眠药了,坚持了好几次,都没看到恐龙到美国。哎,云铎哥,这次你叫我好不好?我要是睡着了,恐龙运到美国的时候,你叫我一声。”  云铎说:“你不害怕了么?你小时候看侏罗纪公园一,吓得眼睛都不敢睁。”  甄蓁叹了口气:“长大了才知道,成人的世界里比恐龙满街跑吓人的事儿多太多了。”    那天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甄蓁乖巧地坐在云铎身边儿电影,云铎舒适地半躺在沙发上,PAD映着甄蓁的侧脸,给她打上了一层电影故事里的蓝蓝荧光,好像《魔戒》里的凯兰崔尔,自带一层乳白色的光晕护体,让人恍惚,她法力无边。    电影其实很好看,虽然是上个世纪的片子,但是斯皮尔伯格拍得认真无比,巨大的史前巨兽栩栩如生、面目狰狞,择人而噬,就在眼前。不过他们已经不是当年一惊一乍,什么都往心里去的岁数了,此刻对着故事里纵然险象环生,他们也已经没了孩子气的感同身受,只剩下了成年人略微刻薄地冷眼旁观。    这么一部高--潮迭起,狂呼乱喊的片子,甄蓁居然看到一小半儿就又睡着了,戏里的恐龙别说美国、就连雨林还没出去,甄蓁那边儿就已经打上呼噜了,果然,这样的小把戏吓不到她这样的大姑娘了。甄蓁警觉性很高,睡着了也不会歪在哪里,她规规矩矩地双手搂着膝盖,脑袋埋在膝头上,把自己蜷成了小小的一堆儿,唯恐占了谁的地方似的小心翼翼。  云铎想:如果她是个野生动物,据说睡觉这么谨慎的,活得长。    窗外有凉风脉脉吹过,甄蓁梦里略微瑟瑟,云铎叹了口气,拽过来自己身上的薄毯盖在了甄蓁身上。甄蓁着了暖意,下意识地朝着云铎的方向靠了过来,嗯,他在发烧,所以很暖。哥哥的用处还真是让人唏嘘。  平板电脑依旧热热闹闹地演绎着虚构的灾难,恐龙终于踩踏了城市,此刻正人仰马翻,天下大乱。  云铎想叫醒甄蓁,看了看她的睡颜,终于住了手,她睡得很是香甜,可见今天很累。  云铎踌躇了一下儿,手指停在了明灭的屏幕上,他摁了暂停键。  他想,也许应该等甄蓁睡醒了,一起看吧。    养病的日子本来就无聊,屋子里没电又没有电脑,就更加无聊了。  云铎仰面躺在沙发上,呆呆看着桌边的蜡烛细弱的火光被扑棱棱地明灭不定,屋子里本来阴森森的,可是身边儿无端蜷缩着睡了个人,气氛就莫名变得温馨了起来。  蜡烛的光芒照在甄蓁的脸颊上,给她多了几分血色,睡着了的甄蓁更像小时候,圆嘟嘟的苹果脸,微微打着呼噜的样子十分可爱。  云铎下意识地伸手想摸摸她,手伸到半截又撤了回来。  他挪了挪身子,和甄蓁保持了个男女授受不亲的距离。    “噗嗤”一声,风吹灭了蜡烛。  屋子里漆黑漆黑的,只能听到外面瓢泼大雨的声音,这声音让人觉得好冷,漆黑的屋子给了云铎不知名的胆量,他终于伸出了手,慢慢地抚上了甄蓁的如云鬓发:光滑而润泽的浓重青丝,触感光滑可爱,摩挲了一会儿,他嗅一下儿自己的手指,果然香泽馥郁,气味芬芳。  让人心安的香味儿,在雨天里格外清新,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儿,云铎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久违的困意袭上了心头。他好像躺在了柔软的棉花堆里,微微调整一下儿姿势,啊,楼下的旧沙发好舒服,真是个合适睡觉的地方啊。    甄蓁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来电了,屋子里到处亮着灯,光天化日,闪闪发光。觉得自己腿仿佛是全麻的样子,很想动一动,她垂下眼一看:云铎的头枕在她小腿上,沉沉睡的正香。居高临下看起来,他脸色正常,呼吸也很平稳的样子。  甄蓁犹豫了一下儿,闭着眼睛躺了回去,试图转移个注意力,让自己忽视酸麻的小腿。IPAD已经进入了休眠模式,手指头碰一下儿,播放器暂停在了恐龙进城的画面儿里。  甄蓁低头看了看云铎,笑了。  微信里传来“叮咚”的声音,甄蓁手疾眼快地点开了视频通话。  视频那边儿出现了曹琛的大好头颅:“甄蓁?云铎没事儿吧?”不得不赞叹曹琛颜值的高度,那真是对着苹果手机高清晰分辨率摄像头也全无压力的盛世美颜。  甄蓁隔着屏幕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她把摄像头儿转了个角度,给了云铎睡颜的一个大号侧写。  曹琛的声音也小了:“我去,睡的真香。还是你们女生会带孩子,跟着我就睡不了这么瓷实。”  甄蓁扭过来PAD,问:“说,啥事儿?不会是单纯查岗吧?”  曹琛叹了口气,小声说:“就问问你是不是已经逼着他念了七步诗了,那什么,两岸一家亲的状态要保持下去,我下午回来。”  甄蓁一脸高冷:“放心吧,金屑酒本宫还没酿呢。”  曹琛朝她使了个抹脖子的眼色。  甄蓁挥了挥手。    云铎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睁开眼的时候甄蓁正坐在沙发上,认真地阅读着IPAD,他一眼扫过去:甄蓁在看什么资料,密密麻麻的,公式林立,一张平面图,恍惚觉得是永无岛,很复杂的样子。  突然觉得自己的角度奇怪,云铎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是枕在甄蓁腿上的。  他“噌”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甄蓁回过头,大大方方地问:“醒了?”说着,手背探向了他的脑门,满意地点了点头:“行,退烧了。这一觉没白睡。”  云铎揉了揉眼,赧然:“几点了?”  甄蓁垂头看了看PAD:“十一点半了。你睡了十三个小时了。饿不饿?”  这一觉睡得真好,一夜无梦,睁开眼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云铎摸了摸肚子,好像还真是有点儿饿。  甄蓁一个骨碌站了起来:“你去梳洗吧,我去弄点儿吃的。”  云铎一个翻身坐起来,满脸期待地问:“吃什么?”  甄蓁头也不回:“包饺子!”  云铎开心地一握拳:“哦也!”    那天云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甄蓁在厨房忙着包饺子。上次这种配置还是云铎十五岁出水痘儿的时候,他好几次站起来想过来帮忙,都让甄蓁摁了回去:“你好好休息两天。好了就好了。别一天到晚得去大夫那儿找麻烦,真寻思肚子上能开拉锁儿啊。”说着递给了云铎一杯清水,几片儿消炎药。  云铎咕哝了一句:“那么快好了就得回去了。”  甄蓁回头看了他一眼。  云铎撇了撇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该面对的迟早还得去面对是不是?”  甄蓁真诚地摇了摇头:“相信我,大伙儿都是用上坟的心情去上班儿的。能渗一天是一天,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多治疗拖延症的偏方儿课呢。”  云铎“哎”了一声,挠了挠头:“难道不是我一个人看见正经事儿就发愁?”  甄蓁“啧啧”:“您太自恋了。这是病,得治。”    那天,云铎猪一样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电视,觉得自己简直是一巨婴。电视也没什么有意思的节目,云铎拿着遥控器一个个地翻过去,觉得我国电视节目简直反智的令人发指,还不如97年的恐龙进城好玩儿呢。    雨后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温柔地照进房间来,他扭过头,看甄蓁裙角翩翩地忙里忙外,下意识地觉得妹子比电视好看多了。  甄蓁手脚麻利地坐在一边儿和面,她扫了一眼屏幕:“我以为你喜欢看《空天猎》什么的呢。”  云铎啃着苹果说:“我傻啊,在基地还没看够?”  甄蓁揉着面团儿,笑嘻嘻地问:“基地有范爷啊?”  云铎都快把苹果扔了,好像在撇清什么:“所以说胡扯啊,我们连母蚊子都没有。”  甄蓁眼光突然转到了别处,她凝神屏气,响亮地拍在了云铎手背上:“看看,念叨什么来什么,母蚊子这不是来了吗?”  云铎黯然地看了看手背上的死蚊子:“那我就念叨一个天才飞行员来替我。”  甄蓁扭过头看着他:“怎么了?这么丧啊?”  云铎朝天叹了口气:“说了你也不懂。”  甄蓁“哈”了一声,挑着眉毛笑了笑,不过她并不反驳,低头专心捏着自己的饺子。  云铎回过头,接着看甄蓁干活儿。  甄蓁干活儿的样子很好看,长长的头发简约地梳在脑后,她捏饺子的手法很纯熟,翘着兰花指一捏一转就是一个圆鼓鼓的饺子,不多时就有一行饺子白白胖胖地站在竹拍子上,像一个个神气活现的小孩子,只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满意足。  甄蓁“哎”了一声,拿了几个饺子,站起来匆匆地跑出去,不一会儿又匆匆地跑了回来。她去用饼铛贴了几个热腾腾的锅贴儿回来,甄蓁夹起来一个,递到云铎嘴边儿:“尝尝咸淡。”  云铎张开嘴,把饺子衔过来,“啊”了一声,含混地说:“好烫!”  甄蓁赶紧凑过来,就他嘴边儿吹着:“慢点儿吃,烫到了没?”  云铎摇头,闭着眼睛嚼了几口,把饺子吞了下去,说:“嗯,好吃!再放一点儿点儿盐就好啦。”说着,他勾起来手指,擦了擦甄蓁嘴巴子上的面粉印儿。  甄蓁楞了一下儿,突然“咚咚咚”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拿进来一罐儿盐。    这日子过得,真是一种异样的家长里短儿。    那天云铎托着腮帮子,心满意足地坐在沙发上数着甄蓁手下一个个冒出来的可爱饺子,过了一会儿,他摸了摸肚子,说:“够了吧?”  甄蓁头也不抬:“下午曹琛回来,咱们得给他包一点儿。”  云铎“哦”了一声,满怀期待地继续等,又过了一会儿,他说:“差不多了吧?”  甄蓁拿起来一盖帘儿饺子:“你要饿了我先给你煮一点儿。我多包点儿,明天我不在家,你自己煮着吃。”  云铎抬起头:“明天你去哪儿?”  甄蓁一边儿做开水一边儿说:“工作啊。少爷,我都哄着你玩儿了三天了。”  云铎跟在她身后,闷闷地“哦”了一声,有点儿撅嘴。  蓝白色的火苗儿舔着不锈钢锅底,锅里的水咕嘟嘟地冒着泡儿。  甄蓁此刻的语气简直跟她妈如出一辙:“我不上班儿,哪儿来的工资啊?拿什么给您买鲅鱼包饺子啊。哎,再说还欠着人家曹琛哥哥十五万呢。你也不愁,我都愁死了。”  云铎端着盘子跟在甄蓁身后,满不在乎:“嗨,你还真给他啊。”  甄蓁举着笊篱回过头:“还能不给吗?”  云铎说:“他都那么有钱了。你为什么要给?”  甄蓁皱着眉:“哎,云铎,你什么三观啊?”  云铎嘟囔:“本来么……他一部戏多少钱你知道吗?还在乎三十万?再说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赔了人家三十万。就一个转账记录,你就信了?”  甄蓁扭过头:“人家一部戏一亿也是人家挣的,咱们砸坏了别人东西,当然要赔钱了。如果曹琛当时不在,人家拽着咱俩不让走,怎么办啊?当然了,如果归到公安解决的话,可能不用赔这么多钱。”想一想,甄蓁一边儿下饺子一边儿说:“人家少数民族,这也难说啊。”    云铎说:“那也不至于三十万啊?三十万的话,起码得把那一车切糕给咱们吧?合着我摔个跟头,他白得三十万?我觉得曹琛未必这么傻。嗯,不过他土豪也不好说……那就更不用给了啊……”  甄蓁一边儿转悠着饺子一边儿说:“曹琛哥哥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考虑。他的名节,啊,不,名声多重要啊,肯定是想着破财消灾。人家不容易啊,你看他赚得多,可是他能赚几年啊?现在竞争那么激烈,人才辈出,一年没有好作品,就过气了。可是打开电视看一看,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一年大红大火的戏就那么一两部。要不然,你看他有合适的本子,千里奔袭也要回去?很辛苦的。这年头能熬成终生成就的老艺术家有几个?你别以为他日子好过。”打开锅盖,点一点儿水,甄蓁接着说:“再说了,赚得多,花费大啊,他自己有工作室吧?演戏不演戏,经纪人、助理、豪车这一堆东西都指着他付账单呢。听说,他还管着几个烈士遗孤。人家一睁眼就是花销,哪像咱们啊,睁开眼看见饺子就心花怒放的。哎,你给尝尝,可以出锅了吗?”  云铎小心翼翼地夹开了饺子,自己吃了半个,吹一吹,又把另外半个夹到了甄蓁嘴里:“这么说……曹琛……压力也蛮大的啊……”  甄蓁含着饺子点了点头,接过云铎手里的盘子,麻利地把饺子从锅里捞出来:“可不是么,所以我一直想好好问问他,到底出了多少钱?怎么解决的?回头我也好把银子预备出来。不能让曹琛白垫啊。哎……无妄之灾么不是……”  云铎接过饺子盘儿:“你别管了,三十万我来出,又不是你撞的。”他随手拿了碗筷,声音哑哑地:“这么多年了,我的津贴足够赔的。大不了不干了,飞民航去。”  甄蓁拿了醋和蒜泥跟在云铎身后:“你这次回来是怎么了?口口声声不干了。伤虽然重,也不至于不能飞吧?你以前不这样儿啊?创伤应激症么?找个心理医生看看比较好。”  云铎把饺子放在桌子上,埋头吃,不说话。  甄蓁察言观色,觉得他是烦了这个话题,于是决定吃饭的时候不给人家找不痛快。    这顿饭吃得相当过瘾!  白嫩嫩的鲅鱼馅儿饺子,云铎自己吃了两盘子,并且愉快地结束在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汤里。  吃饱喝足睡够了的云铎,脸颊上的血色很快替代了苍白,嘴唇也恢复了莹然涂朱的色调。    甄蓁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云铎的T恤衫,低着头认真观察:那道狰狞的伤口依旧被缝得好好的,纱布是干燥的,并没有新鲜的血液渗透出来,摸一摸,他的皮肤温热而不滚烫。  甄蓁开心地拍拍手:“野狗一样的恢复能力啊。”  云铎一拍她的脑袋:“怎么说话呢?”  甄蓁的头发又密又多,本来被发夹儿虚虚拢住就是勉强,这一拍,立刻全部散了下来,缁然墨色,毫无征兆地映了云铎满眼。  甄蓁“哎哟”了一声,差点儿趴在云铎腿上。  云铎闷闷地想:她的头发……这么香的啊……    就在这个时候,曹琛一脸丧地撞了进来,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号了起来:“弟兄们……我不活了……咦……你们俩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在在在……在干吗?”说着他竟然捏着嗓子,摇头晃脑了起来:“甄大娘子,老身叫你来做衣裳,不曾叫你偷汉子,你嬢嬢知了,须连累我,不若我先去对你嬢嬢说去。”说罢,回身便走。  甄蓁慌地扯住他胳膊,回手接过云铎递给她的水果刀,比着曹琛的脖子,咬牙切齿:“乾娘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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