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奏折可谓触目惊心,上面涉及国家民生,长期的苛捐杂税,徭役兵役已经完全将之前还算稳定的国家弄得民不聊生,摇摇欲坠。
放下,再拿起下一个奏折,是有关国家财政的。
…………
大致都翻过一遍,太皇太后有些回不过神,因为朝廷频繁更换皇帝,前两年她也帮忙处理过朝政,她没想到,原来国家早已进入风雨飘摇时期,好险没挺过来。
皇上等她看完,继续说“右边是孙儿这两年的新政和成果。”
太皇太后望向他,心里已然明白他为什么让她看这个。
顿了下,她还是拿起另一边的奏折。
皇上慢慢垂平视线,呼吸渐渐平稳,清冷的声音缓缓道来。
“自登基起,看到朝廷境况,孙儿分外心惊,那些日子,孙儿宿不敢深眠,食不过六样,甚至,孙儿梦中都是整个国家陷入了兵荒马乱,战火纷飞中。”
“那段时间,孙儿内心焦躁不安,处处谨慎,生怕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便成了压垮这个国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祖母,孙儿为五弟挑伴读,进而召选宫中侍卫,每七日微服私访一次,出宫遍寻能人志士,与勇毅侯世子便是在宫外私访中结识,后拜托勇毅侯世子帮朕留意可用之人。”
“世家结盟扎团,京城,地方乃至边境无不遍布世家人手,朕日日与能臣在书房忙到夜半,订下又推翻,再想出再推翻无数策略,静候切入口和时机,多少次朕在书房椅子上睡着,隔日又从椅子上醒来,看着凌晨的太阳,朕心里才有切切实实的脚踏实地感。”
“直至第一次科举,祖母你知道吗?那些高中的进士有五成来自白身百姓家,因为朕不敢用世家子,朕不敢啊,朕怕被他们架空!”皇上轻轻一口气,不知何时,脸上竟然布满了泪水,他撸起袖子,狠狠擦去眼泪,继续道。
“直至那些学子渐渐渗透到全国每个角落,朕端坐在京城,不再觉得两眼是瞎,朕可以看到地方政务,边境情况,朕才缓缓松了口气,朕才觉得朕这个椅子稳了。”
“朕才觉得,朕可以给您和诸位娘娘一个依靠,朕可以安稳地求娶樊儿了。”
皇上慢慢磕下脑袋,“祖母,求您怜惜怜惜孙儿,孙儿只是想求娶自己的心爱人而已。”
太皇太后怔怔地坐在上首,片刻,她目光缓缓下移,凝到皇上瘦弱却坚/挺的脊梁上。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皇上回宫继承皇位那日,她已经许久没怎么好好看过这个孙儿了,那日见到他,看见他瘦弱不堪的模样,心里不由滑出一丝担忧。
这样瘦弱的人儿能挑起朝廷这个大山吗?
可是,转眼看到他坚毅的脸庞和沉稳冷静的眼眸,她心里又稍缓,觉得自己应该对他有信心。
事实证明,他做的很好。
年仅十四的他用瘦骨嶙峋的身躯和并不坚硬的肩膀硬生生扛起了整个国家。
想到这,太皇太后呼吸略急,她闭上眼,一时心潮澎湃,思绪乱到了极点。
突然,一个宫女轻悄悄走进来,跪了下来。
太皇太后睁开眼,看见她,沉声问“怎么了?”
宫女小心说“回太皇太后,太后来了。”
太皇太后眼神一凝,片刻,她对跪在下面的皇上说“你,你先退下吧,哀家会好好想想。”
皇上站起身,并不多做强求,他行了个礼,“孙儿先行告退。”
太皇太后坐在上首,直挺挺的身躯一下子颓丧下来,她坐在那里,愣怔许久。
半晌,回过神,拿起帕子抹了把脸,说“将太后请进来吧。”
太后缓缓走进来,给她行礼,“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苦笑,“你也是来替皇帝做说客的?”
太后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她,眼神纯净而沉稳,片刻,她轻轻一笑,“不,臣妾是给臣妾自己做说客的。”
太皇太后愣了下,疑惑看向她。
太后却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扫了眼整个寿安宫。
等了会,她收回视线,淡淡道“世事变迁,唯有您这里永恒不变。”
“臣妾还记得,臣妾幼时最喜欢那座孔雀蓝镌刻金凤朝阳镶蓝玉三足香炉,每次来都要围着这座香炉跑上好几圈,有一次还淘气地将上面一块蓝玉抠掉了,臣妾怕您和娘亲惩罚,所以嚎啕大哭。”回忆起往昔,太后脸上浮起一抹温情的微笑。
“是三表哥看不过去,仗义给臣妾背锅,特意跑到您跟前跟您说,那是他抠掉的。”
“如今一晃,都三十多年了,您还用着这座孔雀蓝镌刻金凤朝阳镶蓝玉三足香炉,上面空着那点应该也还留着吧。您为什么没换掉?是不舍得?还是想缅怀什么?”
太后抬头望向她,轻轻启唇,“姨母?”
而太皇太后,神色已经恍惚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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