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诸神都有残暴的一面。”    “阿波罗剥下马尔绪阿斯的皮作为惩罚。雅典娜将记忆精湛的纺织女变成蜘蛛。甚至连看似温和的阿尔忒弥斯也将可怜的阿克泰翁变成梅花鹿,让他被野狼撕了心脏。”沈流坐在窗台上,支着手,语调慢悠悠。“希腊人再怎么将他们美化的和人一样,也改变不了残暴的本性。”    “这份残暴是来源于高贵的血统与力量,”沈流对她说,“这就和混血种与人一样。”    “你的意思是希腊诸神都是一群高阶混血种么?”她皱着脸,觉着满世界都是混血种,什么爱因斯坦啊,牛顿啊,一个二个全部变成了披着人皮的dragon,“大哥,你在忽悠我对吧?!世界观什么的,不要一下子颠覆好不好?循序渐进啊。”她有丁点儿接受了混血种的概念,但这样子的猛料,她还是有点崩。她就说这两天沈流为什么一直和她谈希腊神话?    沈流微微偏头盯着她,他的背后是一片透红的天。海潮一样平且长的云线在天际拉成条带状,有巨大清晰的日轮从中吞吐,像是某种破土而出的东西,带着不可名状的力度。她听见血管里有什么深埋的东西悄然碎裂。    沈流的眼睛烧着一团火光,和天边的云一样。她又从沈流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她的脸沐浴在金红里,隐隐透着真实和不可一世的神采——那团火光就是她自己。    沈流说,“你觉得它是假的,它偏偏会是真的;你觉得它是真的,它又会是假的。”他抬起右手,做出某种类似邀请的动作。他的手透着蛊惑的魔力,像是等待的权杖。    可他又把手放了回去。她惊恐的发现自己心底涌出一丝遗憾。    沈流垂着头,用怜悯的神情盯着她,这就叫,“失之交臂。”    “以后你会明白这个词的。”    沈流问她,“你在火车站里看到了什么?”    她想起那双黄金一样的眼瞳,那个居高临下的陌生男孩。太过真实了,她还记得那个夜晚浓稠的月光,压得人喘不过气。男孩冰冷的眼睛里带着某种悲伤。    “看见什么?”她试图避开这个话题。    沈流平静的眼睛里酝酿着暴虐,他说,“你总是试图骗过我。一个男孩,一个金色眼睛的男孩。”    “不要相信他的有些话。如果你不想失去什么的话。”    她问,“难道我可以信任你?”    “也不可以。”沈流指指自己的心口,“你要相信的是这里。”    她脑袋里掠过许多人的面孔,也掠过许多熟悉的名字。一张模糊的轮廓呈现在她的黑暗中,她抬头回道。    “那么老唐呢?”    “这要靠你自己了,”沈流不回答她,“世界就是一个信任与欺骗的故事。”    欺骗你的是整个世界,因为你用这个世界去丈量真相。    只有站在荒原里,才能看见真相。环顾四周,寂寥无人,一片黑暗,只有这时,天上的月亮才分外清晰。    也只有站在山顶,才可以触摸到那更真实更灼热的温度。站在山顶,能够俯视视线里,所记一切。而天空上那个庞然大物却俯视着更渺小的你。这样的无力,这样的距离,才是真相。    人类喜欢用自己所认知的微观的东西去丈量整个世界,整个宇宙。金鱼被捞出池塘的时候,是惶然无措的。蚂蚁可以看见那凶恶的螳螂,却永远望不见天上的苍鹰。    人是渺小的。    北欧神话里的诸神黄昏,以及被淹没的亚特兰蒂斯。    未知即真相。沈流一直相信这条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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