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询问

陈玖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她躺在沙发上犹记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很长好像有一个人的一生那样长，向黑胶片时代的电影，一点一点地发映出一个扭曲的时间段，碎片式的把人强硬地塞进梦境里。把陈玖从梦里拉出来的是叶琛的电话，这个大肚皮的孕妇打了三个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息才把陈玖唤醒。　　　　【小玖你醒了没？都这么晚了我都吃完三笼包子啦！】　　【醒了就来我家呗~今天老唐不在你也知道我手艺的……外卖又不能点，心累死了。】　　【来嘛来嘛，超级想吃你以前在寝室里偷偷给我们煮的东西呀！想吃肉！！肉！！还有甜甜的东西，蔬菜就不用了，家里食材很多空手来就好了~】　　……　　陈玖看着这个小女人给自己发的短信轰□□，想起自己高中时的手艺，陈玖不爱做饭实际上是不爱洗碗，家里也有洗碗机只是没有用的习惯，高中的食堂做的不是太好，于是三个人就会在寝室里偷偷开小灶。高中四人一个寝室，也不知道为什么陈玖三人运气特别好，另外一个女生高一的时候就不住学校了，于是他们三个人享受四个位的快乐，在那个空桌子那儿可以偷偷接个电磁锅。　　　　如果去叶琛家什么都不带自然是不行的，可是叶琛这个小女人什么也不缺，吃食上大概也被惯得管得有一个度，陈玖觉得比起带一堆水果给叶琛还不如做点什么给她吃，老班长是一个十分传统的男人，所以叶琛大概是不被允许吃一些特别甜腻腻的东西的，正巧陈玖的家旁边就有私家烘焙店，店里面的草莓蛋糕非常好吃而且不腻。　　　　陈玖家里肉类倒是不多，蔬菜却有用没用的囤了一堆，说真的她也知道叶琛不是特别热衷于蔬菜，但一个孕妇还是要多吃蔬菜才比较好吧，于是她又向那一堆蔬菜里扔进了三个鸡腿。她看向不停闪烁着的手机，选了一个角度拍了张她正在挑选鲑鱼的图片。　　　　【天哪！这鲑鱼很新鲜啊，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吃鲑鱼，老唐那个男人你知道吧，什么都不让我吃，只让我喝汤啊喝汤，喝鸡汤都快吐了，和他说吧，你猜怎么着。】　　【第二天他让我喝鸭汤，我就想，在他眼里我肚子里的是什么小家伙呀，分明是小豹子、小老虎、小狐狸，每天鸡鸡鸭鸭的，腻死我了。】　　【我也好久没有吃烧烤了，老唐说那致癌，都是些什么屁话啦，没发现致癌前不照样吃？而且我真的不想吃蔬菜了，感觉自己每天都要塞一整个白菜进胃里，我的妈心累。】　　……　　叶琛回复的很快，看来是闲得慌，陈玖心想若是让这个女人知道她的手还在挑选胡萝卜、西洋芹、白萝卜、木耳和高丽菜等蔬菜，她的内心大概会十分复杂吧。可是这又如何，这并不能打消她准备做蔬菜粥给叶琛的决定，就算叶琛不喜欢吃，可起码老班长不会把她划入黑名单啊，闺蜜情就是用来变成塑料的，陈玖已经能想象到叶琛看到蔬菜粥的时候，那双本来泛光的眼睛暗淡下去，整个人一下子变成了一条咸鱼的样子。　　　　陈玖把找出保鲜膜，然后一整条鲑鱼剔骨，剔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骨头的方向，按照鱼骨的排列剔，这次的鱼肉不打算做成肉糜，所以一定要注意刺。剔完骨后，将鱼肉保存进保鲜膜里，鱼骨取出放置在一旁，天气已经有些便热了，但好歹算得上一点凉爽，白萝卜和西洋芹切丁、对待胡萝卜、木耳和高丽菜的方式要稍微温和一点，获得胡萝卜丝木耳丝和高丽菜丝后，就可以准备下一步了。　　　　一整条鲑鱼的骨架需要用大刀切块，然后和蔬菜丁一起丢进锅里，水煮开后，加入所有材盐、黑胡椒等调味品，沸腾后然后转小火煮，静静地等待20分后熄火的时刻，陈玖打开了手机，　　她发现叶琛是真的……强，大大的红色的99+提醒着她叶琛的快乐，她只好解锁回复正在吐槽自己丈夫的叶琛。　　【老班长还不够好啊，天冷了给你打水，天热了学校里只有冰的水，你要和常温的，他就把水塞进怀里，再说你们两个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你不就说因为他人好你们才在一起的么？】　　　　陈玖当然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叶琛接下来的回复，或许是一孕傻三年，手机对面的叶琛不发信息了，过了一会儿才发了一堆省略号给陈玖。而此时奶白色的锅中，鲜美的鱼汤已经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陈玖将鱼汤过滤去除漂浮在表面上的杂质。在处理好的鱼汤汁里，加入一些蚝油调味，再准备一个热锅，先加一点儿的橄榄油炒胡萝卜丝和木耳丝，陈玖和叶琛一样喜欢爽口的高丽菜，但考虑到叶琛的情况和她那“脆弱”的胃，陈玖就把三分之二的高丽菜丝倒进了锅里。等蔬菜炒制得差不多时往鱼汤里放入三碗白饭及拌炒后的蔬菜煮滚转小火慢炖至稠状，期间要不时的试味，陈玖自然之道自己长时间不下厨后对调味品加持的失衡，她拿小勺喝了点鱼汤，觉得有些淡了，于是把放在一旁的盐啊胡椒粉啊再次拿出来，思考是否再放入调味品，最后他有放了点盐。　　　　等蔬菜粥煮的差不多的时候，放在一堆蔬菜中的鸡腿才提醒了陈玖，幸好没被忘记。陈玖已经能想象到叶琛看到自己煮的照烧鸡腿时那双眼里充满了的期盼。高中的时候陈玖经常在寝室里做这个，有时候很晚了，十一点的时候，三个人都躺在床上，但只要叶琛饿得睡不着他都会央求陈玖坐点什么，有时候是简单的炒菜，有时候就是照烧鸡腿。煮鸡腿的时候另一个女孩也肯定会被吵醒，本着我胖你也胖的思想，三个半夜吃鸡腿的人居然都没胖。　　　　陈玖的手撑在厨台上，整个人以及其放松的姿势面对着鸡腿，她莫名想起吴瀚，她从未看到吴瀚制作食物的样子，认真的男人总是帅气的，陈玖想起那具透明的躯体在自己面前慢慢地破碎，心里抽动了一小下。陈玖失神的时间正好让她认清了眼前的情况，吴瀚应该回到了未来他所在的时空，具体回来的时间不定，他消失前的抱歉让陈玖无奈而无助，但只能选择原谅。吴瀚的举动让陈玖明白，“消失”是个不可控的因素，正如两人相遇在一起这些都是不可控的。　　　　“嘀嘀嘀！”短信息跳了出来，把陈玖从中吓回到了现实。　　　　【陈玖大傻子！大傻子大傻子大傻子！不理你了！】　　【你和老唐一样坏坏，除非把照烧鸡腿带过来，不然本小姐肯定不理你，不对！绝交！没有照烧鸡腿就绝交！】　　　　陈玖看着叶琛恃宠而骄的样子，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照烧鸡腿四字，顿时感觉自己回到了曾经，那无忧无虑的岁月，三个人快乐而又自在。她拿起手机回复到：　　【遵命~还有啊，你可不是小姐了，唐夫人~】　　对面回复的很快，一堆奇妙的系统自带表情被用的惟妙惟肖。陈玖笑了，定了好一会儿的屏幕才想起自己要准备好的照烧鸡腿。鸡腿有三个，陈玖也不敢让叶琛多吃，虽然她知道叶琛很会吃，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三个鸡腿，鸡腿洗净去骨，在上面按着经脉的方向划几刀后，用蜂蜜、姜，盐快速腌制，在腌制的同时准备照烧酱，陈玖喜欢照烧酱中有一些香草的味道，于是她先在锅中倒一杯水，等水接近沸腾的时候倒入少量红酒，随后加入酱油半勺蚝油、少许糖、两大勺香油和小半杯的水，这样子的酱需要变得浓稠一些的时候再用香草的香味去点缀。要做出好吃的鸡腿，腌制的时间一定要长，不然不入味。所以在高中的时候等待的时间总是占据了三人的夜宵时间的三分之二。等照烧酱完成的时候，陈玖便决定先找出吸油纸，等会儿炸鸡后需要用。　　　　吸油纸不在橱柜里，陈玖便走向客厅，那只巨大的熊躺着的地方不仅是吸油纸可能存在的地方，能是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说不上什么异样的感情，陈玖抱住了那只熊，熊还是柔软而又温暖的，即便放在升温的春末都是如此，或许是有着吴瀚神奇能力的加成，陈玖觉得熊是那么的温柔令人安心，等她想起吸油纸到底在哪里的时候鸡已经研制充分了，吸油纸在吴瀚做鱿鱼烧烤的时候用过，那时候陈玖自己把吸油纸放在了冰箱上。陈玖踮起脚撩到那一卷吸油纸后把它放在厨台的一旁。腌好的鸡腿放入油锅中炸至7成熟时捞出后放到吸油纸上吸油。炸鸡腿的时候还需要炒制香菇，炒出香味后倒入照烧酱中，陈玖等鸡腿炸好后闻了闻酱汁，今天的酱汁浓稠有着糖浆般的质地，炸鸡腿散发着细腻的肉味，最后淋上酱汁就完成了照烧鸡腿。　　　　大功告成，陈玖打了个车路上去旁边的蛋糕房买了一个小的草莓蛋糕，就去了叶琛家。叶琛家在市中心，早上10点还不会堵，陈玖一到就打电话给叶琛，而叶琛从发给他短信开始就一直等着他，开门了，叶琛还穿着睡衣，长长的头发披在肩膀上，若不是肚子上的隆起，陈玖都会以为眼前的人还是七年前那个爱笑的小姑娘。　　　　叶琛一到陈玖旁边就闻到了自己最喜欢也最怀念的东西，她把陈玖拉进屋子就打开了那个食盒，浓郁的香味溢了出来，陈玖看叶琛用牙齿撕开脆口的外皮下紧实的嫩肉，一旁的蔬菜粥一开始被置之不顾，而后叶琛把它当做了润喉的饮料，顺滑的粥上一秒还躺在自己的舌苔上下一秒就滑进了食道，软软的蔬菜混着米的香味让叶琛在不知不觉中就喝下了好几碗，坐在对面的陈玖拖着下巴，不知有几年没看眼前的人吃着自己做的东西了，陈玖以前就喜欢看叶琛享受自己创造出来的菜品，或许美食只是两人在一起的契机，也是友情延续的缘由。　　　　“陈玖你真的没有恋人么？那天同学会做在你家门口的是谁？”叶琛突然这么说道，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玖，和她突然僵硬下来的身躯，这些变化让他知道了也明白了。　　　　“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小玖老实交代！”叶琛就是不信陈玖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找不到男朋友，在同学会上听说陈玖还没有男朋友的时候他就大吃一惊，那时还准备想陈玖介绍几个好看的男孩子，幸好自己的小玖有男朋友。　　　　“恩，暂时是的。”陈玖没办法把真相告诉叶琛，朋友一场，更何况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未免太过于玄幻，还是不说为好。　　　　“什么叫暂时是啊，讲清楚一点……是不是他强迫你？！你叫老唐去刚他！”　　“不是不是…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没稳定下来。”陈玖解释道，他安稳住叶琛，眼前的孕妇大动干戈地站了起来，把脚踩到椅子上，这吓了陈玖一大跳，她忙把人扶回椅子上，然后看向她的肚子。　　　　“没有这么脆弱啦……”叶琛知道自己把陈玖吓到了，坐回位置上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好像在对陈玖说：这都不是事，你看吧，他没这么脆弱。　　　　“所以说你可不许隐瞒啊，男人什么的还是需要姐妹把把关的，我那天看有男人站在你家门口吓了一跳你知道么？一开始我以为这么晚是催债的，可是想了想你不是这样的人啊，然后我就叫老唐站在你身后看着点，如果那个男人对你图谋不轨，老唐就会立刻冲上去打他！”　　　　“老班长不一定打得过他。”　　　　“得，你男人你肯定向着他啊，我看也半斤八两吧，老唐说了，为了我们孩子出生后能24小时一直抱着他，他可是去健身房练过了。”叶琛吃得饱饱的，打了个饱嗝后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叫陈玖把吴瀚带给他看看。　　　　“我去问问他，我也说不清。”　　　　“怎么啦？这几天他不在？”　　　　“对，那天下雨了，就…就在我家住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就出差去了。”事到如此，陈玖觉得还是先瞒着叶琛比较好，这段经历最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如果让叶琛知道了，叶琛这个小女人回一个晚上睡不着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情。放在前几年倒还好，可是她现在怀孕了，也就不能知道了，不能因此影响心情。“住你家啊，看来这事儿快成了？你和你爸妈说了没啊。”叶琛的声音再度传来。　　　　“他们不在意这个，不过我有和他们谈过关于吴瀚的事情，吴瀚……很忙，不怎么常来。那天是个意外，平时都不是这样的。”　　　　“行啊，你可别解释了，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不过叔叔和阿姨到现在还是旅游啊…他们就这样真的打算这一年都在旅游？我可记得叔叔以前不喜欢出门的，阿姨倒是很喜欢旅游没错，毕竟是走在前沿的女人。我老羡慕她了！”　　　　“妈妈和爸爸说的是如果我真的没办法过日子了再去叫他们回来，虽然我还没正经工作，但是钱倒是不缺，稿费也足够养活自己了，觉得没什么必要打扰他们两个。其实旅游挺好的，起码……他们过得好就行吧。”陈玖这么说着，两人的话题也不知不觉换了又换，从家庭聊到新生儿的名字，叶琛倒是觉得等孩子生出来再想会比较好，她抱怨着自己丈夫翻了一本有一本字典，巴不得把所有美好的词都加进去。陈玖看着叶琛抱怨起来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脸和肚子，说道：“小名可以先想好，大名不急，说不定灵感一来名字就取出来了。”　　　　“你说得对~可是老唐就是不听，他还说要回来家看看族谱啊什么的，我倒是不讲究啊，随他去了。”叶琛把玩起手边的橘子，掰了一半给陈玖，陈玖接过继续听叶琛含糊不清的说着生活相关的事，陈玖看着眼前浸泡在幸福里面的人，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毯子盖在孕妇的身上。陈玖就坐在叶琛旁边，她回想起一个个高中的中午，突然有些怀念，她看向叶琛那双微眯的眼睛里。他听见叶琛说：　　　　“玖啊，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老唐在一起，我想象过轰轰烈烈如同小说中那样的恋爱，也有最普通的公主梦，可我现在除了能安心的活着之外别无所求了。你看我也没考上一个好学校，可我就觉得和老唐在一起什么都值了。”叶琛的眼里，仿佛有琥珀色的焦糖融化在里面，在眼睛内流转地是幸福的颜色。　　　　“所以，玖，你也要快点找到幸福，我不奢求很快，但是要找到。那个男人如果能照顾你一辈子，对你很好很好，那你就别放弃抓住眼前幸福的机会，我还没失去过什么，但是你记得小南么，高三那年和学长分手的时候哭成什么样子，其实只要他坚持，真的可以在一起的……”叶琛说完叹了一口气，陈玖忙替她捏了捏被子，小南就是他们三个人中的第三个姑娘，高三的时候和爱人分手后大哭了一场，陈玖想着那时候的样子对将要睡着却硬撑着想得到他回复的叶琛说：“我知道的，小南最终也不是找得到了幸福么，我也会找到属于我的那份爱情。”　　　　“你一直没有自信，但是对于自己的魅力一定要有自信呢。”　　　　“恩，这也是你教我的。”陈玖将手放在叶琛的肩膀上替她轻轻地按着。　　　　叶琛笑了，她好像想继续说点些什么，可是太困了，闭上眼睛在陈玖的按摩中慢慢睡去，是午间不太刺眼的阳光，他笼罩住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珍惜彼此的两人。陈玖闭上眼睛看向睡着了的叶琛，她仰起头心中想着：　　　　愿友情流转于指尖，永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