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照的车在一片混乱中横冲直撞，却一直没办法突围，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开始还骂骂咧咧了几句，到后来就彻底沉默了。 已经过去三分钟了。那群明兽们并没有选择进攻这片区域，它们聚成一团，朝市内的其他方向冲去。 而此刻的街道，已经乱成一片。 “都给老子让开！” “你妈X的都别挡道！老子要去救生机场！” “谁他妈不是去救生机场？操他妈的！……” “别吵了！现在吵能解决办法吗？大家都让一让！这样下去车一个都过去不了！”也有人试图劝和，却只得到了所有人的无视。 更多人在一片混乱中，则是彻底沉默了，有的人是被吓的、有的人则是想要保持镇定、也有的人是在脑海里努力思考着其他的办法……生死之前，一切仁义和规章都成了戏化，所有人想的都是同样的三个字： 活下去！ “活下去。”付照的眼神是冷的，她在心里默默地念下这句话，突然站起身，打开了车门，然后跳下了车。 “跟我下来！”她对着车上的男人吼道。 男人还在缩成一团，听到她的话才堪堪抬起了头：“可是……已经快到救生机场了，而且明兽来了的话，车上比较安全……”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显然，对于一直活得平庸无奇的他而言，这场纷乱有些超过他的承受能力了。 “明兽们一时半会不会来，它们只有彻底屠杀完了一片区域的人才会去下一个区域，”付照对着男人说道，“你应该相信我的，不是吗？爸爸，我是从南陵城活下来的人。” 男人有些愣住了，犹豫了一会，他才站起身，跟着付照下了车。 付照低声说：“我会让你活下去的。” ——已经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她抓住男人的手，朝救生机场的方向跑去。 很显然，在大多数眼中，这时候跑下车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地面是那样地不安全，而且车速与人步行速度不同，车速的“快到了”对人来说可能需要十分钟、甚至半个小时。 “照照，”男人的步伐在一片看白痴的眼神中也慢了下来，“我们要不、要不还是回去吧？” “相信我！”付照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她冷厉而快速地说道，“我会让你活下去的。” 再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和动作，她快步朝救生机场跑去。 跟她预料的一模一样，这次的进攻，这群明兽在屠杀完一个区域之前，是不会到下一个区域的……她的心脏痛了痛，她意识到有无数条生命正在逝去，有的是素不相识的人，也有的，可能是在生活中有过交集的人。 她越跑越快，男人都有些跟不上了。男人气喘吁吁地在后面奔跑着，她头也不回，朝着固定的方向冲去。 此时，离南加城还有五千米的高空。 “已经开始了。”男人的声音很冷，明翼的速度已经开到了最大，此时此刻这个机械产生的气流能使一块生铁被硬生生刮断。 “林川，镇定。”少见的，女人发现男人竟然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以往也有过没能及时赶到的情况——或者说，现在的人类还没能找出明兽们行动的规律，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是没办法真正意义上地及时赶到的，迎接他们的，永远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然而没有哪一次，林川会失去镇定，他就像一个人形机器，永远运筹在握、又永远漫不经心。 白灵的速度未减，但林川的语气却已经比刚才冷静很多：“还有两千米。” 女人愣了愣，她勉力地跟随着男人的速度——对于明翼的驾驶能力，她一向是不如男人的，更何况还是需要驾驶“疾风”这样的顶级明翼。 能够驾驶疾风，对于她而言，也只是一场意外。 “到了。”男人淡淡地说。 白灵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探视系统开启，男人看着天空下的这座城市，此时此刻，城市的街道上充满了飙车的暴徒，这些暴徒在平日里也许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人，他们有着普通的家庭和平静的生活，他们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明兽们来了，那群从黎明星球而来的恶魔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林川手握成拳，他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来自心底的愤怒。 那群明兽就在这个城市的东南方向杀戮着，没有一丝犹豫，他驾驶着明翼，朝那块被黑漆漆的翅膀笼盖住的区域飞去。 “是明翼！” “政府的人来了！” “‘白灵’和‘疾风’不是都已经走了吗？我昨天看过报告啊！“ “谢天谢地！明翼来了！“ …… 一时间，一片欢天喜地的声音传来，他们的话语内容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语气中的那份喜悦。 “等等，“终于有人发现了问题，”……怎么只有两架明翼？“ 付照在一片喧哗中，也停下了脚步，她仰望着天空，看向那架纯白色的明翼，此时此刻，明翼的左右两端发射管道收起，洁白的翅膀扬着，在阳光下显得是近乎圣洁的，它的速度已快到人用肉眼没办法完整勾勒出痕迹，终于，它降低了速度，朝明兽们的方向落了下去。 确实只有两架明翼，一时间，所有人又陷入了混乱。 “走了。”付照也收回了目光，她对一旁同样看呆了的男人低低说道。 她名义上的父亲匆匆忙忙地收回目光，两人继续朝救生机场跑去。 世界乱得不成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带着父亲艰难地挤到A区救生机场候机厅。 长长的警卫队勉力地维持着秩序，旁边是数不清的车辆和行李，军人们的脸上是同样的彷徨和无措，他们一边呵斥着扰乱秩序、或是试图插队的人们，一边自己是掩盖不住的慌张。 生死一线之间，没人是圣人。 付照和父亲排在长队的后面，机场还停着几十架救生机，每架救生机上能坐六百人，她稍微地放下了心，此时，却有巨大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二化榴弹的声音！ 明翼开炮了——她意识到了这点。 炮火在天空中燃烧，遥遥地能看到被烧焦的建筑物和愤怒的明兽们，那些明兽们面容可怖，它们飞翔在天中，距离太远只能看到漆黑而密集的圆点，它们发出的声音干涩奇怪，集在一起显得刺耳可怖。 它们朝着同一个方向进攻而去——那架白色的明翼。 体型巨大的明翼在绝对的数量面前显得是那样地不堪一击，甚至连一个抵抗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出，就被掩盖在了一片漆黑里。 白色的明翼旁边的蓝色明翼似乎想要对它进行援助，却也被突如其来涌来的黑色浪潮淹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空上的激战夺去了视线，一瞬间，时间仿若是凝固了。 突然，“砰”地一声，明兽们炸裂开来！灼热的火焰穿透它们的身体，在空中流窜！ 白色的明翼挥了挥它的翅膀，宣告着一场战斗的短暂结束。 “好啊！干死这群狗X的外星人！” “不愧是白灵！我们有救了！“ “能活下来吧？我们能活下来了吧？” “继续啊白灵！要为这个城市报仇啊！” …… 付照沉默着，她看着天空上持续发射着二化榴弹的白灵，心里有一个深深的忧虑——这样的发射速度下去，它的能量能撑住吗？ 事实证明她的忧虑不是多余的，在寡不敌众的消耗战之下，白灵的反击速度渐渐缓慢了下来，疾风的能量比白灵消耗得还要快，在明兽们的奋力突围下，两架明翼最终还是没能阻止住它们的前进。 这一次，它们的目的地是城西方向。 队伍在这时候也快轮到付照和父亲了，他们即将坐上的是编号为南加A区31号的救生机，只要坐上救生机，他们就安全了。 父亲也好像稍微恢复了点精神，他看着前方，脸上满是狂热的希翼。 付照的心却重重地沉了起来。 远方的天空上，是发出桀桀怪叫的明兽和紧追其后的明翼，它们的速度快到难以计算，血液染红了它们，它们也给天空染上一层阴霾。 ——当然，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它们前往的方向。 正是陈成学校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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