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安静的房间里，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不停发出震动的嗡鸣。　　　　夏瞳心里叹了声“讨债鬼”，接起简澈的语音，声音恹恹的：“喂？”　　　　简澈那边意外的很安静，没有别的杂音，只有他的声音隔着电话稍嫌冷淡地响起：“你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想提前适应基地生活？”　　　　——还不是因为你这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夏瞳心里抱怨，开口说的却是：“没事儿啦，都快睡着了刚刚，结果你又打电话来。”　　　　本意是埋怨他，可沾染了困意，声音黏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娇。　　夏瞳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　　　　简澈小声清了清嗓子，刻薄的声音也柔和下来：“那你睡吧。”　　　　夏瞳不满地嘀咕：“所以你打电话来到底是干嘛的啊……”　　　　简澈没说话。　　　　他听见她细声细气地嘀咕完一句话，声音微弱下去，发出一点毫无防备的哼哼声。　　接着就是平稳的呼吸。　　　　简澈喉头微紧，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点开手机，把自己这边的麦克风给关掉。　　　　呼吸声透过听筒，贴着他的耳朵钻过来。　　　　仿佛她就在他的身边，幸福得让人难以自持。　　　　简澈对这样卑劣的自己感到不耻，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这样去做。　　光是忍耐着不让她发现，就不知要耗费多少力气。　　　　青春热血的年纪里，冲动永远比忍耐容易。　　　　……　　　　两天后是夏瞳跟着郑逢出诊的日子。　　　　这年头，医生出诊的情况已经非常少见了。就算是一些行动不便的病人，也是住院比住在家里方便快捷。　　　　除非是像今天这种情况——　　　　郑逢在路上向夏瞳解释：“这家老人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几个儿子又都很有出息，就把需要的治疗和设备都准备到家里来了。”　　　　夏瞳的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个表情包，戴眼镜的男人皱着眉头，非常一脸欠揍的表情说：sorry，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她忍着没笑。　　　　郑逢又说：“有个小伙子跟你一起，不过他基础知识没有你好，你得带带他。”　　　　夏瞳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万一我说错了可怎么办呀？”　　　　郑逢哈哈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谈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西郊的别墅园区。　　　　夏瞳疑惑道：“那个跟我一起的……”　　　　……她该怎么称呼那个人。　　　　难道跟着郑逢一起叫人家小伙子吗？　　　　郑逢四处看了看，“他家也住这儿，应该马上就来了。嗯……”　　　　“郑老师！”　　　　有人骑着单车迎面过来，长腿一伸蹬在地上稳稳地停了车。　　　　夏瞳满脸的笑容在看到来人时立刻僵住，接着变成一抹标志性的假笑：“呵呵呵，好巧啊，楚海晏同学。”　　　　楚海晏动作一顿，表情有点尴尬：“夏瞳……这次真的是巧合！”　　　　夏瞳：“呵呵呵，我也没说不是啊？”　　　　楚海晏：“……”　　　　郑逢笑了：“认识啊？”　　　　夏瞳点头应道：“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每学期的选修课都选的一样的呢。”　　　　也不知道怎么她抢的课他都能抢到。　　　　他们学校的选课机制还是挺坑的，在选课时间开始以后，只能用校园网登陆的选课网站卡到崩溃。　　　　校园网也是一秒五顿，有时候连网站都进不去。　　　　就这样楚海晏还能每学期都跟她选到一样的课，真是绝了。　　　　郑逢毕竟是个老人家，完全听不出年轻人的“呵呵呵”里的隐藏含义“敲里妈”，还以为两个人关系挺好，指着车子叫他们一起去把包拿出来。　　　　夏瞳连忙跳出来：“我去拿吧！”　　　　那包就两个背包，体积不大，也不重，一个人完全能拎得动。　　　　夏瞳真不乐意跟楚海晏一起。　　　　一想到原本充满期待的寒假实习，就要和楚海晏共同度过，夏瞳就难受。　　　　唯有投身学习的海洋，才能让她快乐。　　　　这家的老人病症并不严重，是比较常见的那种小腿肌肉萎缩，再加上老寒腿，到了冬天就开始难受。　　西药的疗效并不明显，只有中医的方法慢慢调理，才能缓解阴冷湿寒天气的痛苦。　　　　除却开药，郑逢也有他独有的一套按摩和针灸手法，能有效地缓解这种疼痛感。　　　　——这就是夏瞳想要学习的东西。　　　　虽然主要目的也不是学习怎么治疗老寒腿，但是夏瞳仍然听得认真，还拿出手机便签时不时地记一点笔记。　　　　郑逢也愿意给她讲解，出诊结束以后，夏瞳就拿着笔记追问他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　　　　这样一对比，倒显得在旁观的楚海晏像个混日子的愣子。　　　　楚海晏也不服气，可夏瞳脑袋转的快，问题提的又多又好。他胡乱说话，只能弄巧成拙。　　　　几次出诊结束，楚海晏的不服气简直堆积到了一个顶峰。　　　　以往在学校的知识虽然比不过夏瞳，可也没这么被她完全碾压过啊！　　　　他比不过夏瞳的地方，别人也没有比得过她的。　　　　夏瞳：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什么？楚海晏？楚海晏是谁？　　　　——这心态一放稳，日子就过得舒服多了。　　　　眨眼睛，春节将至。　　　　夏瞳学了新的按摩手法，在家里给工作劳累的简婕女士按摩肩膀。　　　　两人面前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去年的LPL夏季赛。　　　　简婕看不懂，只觉得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小人跑来跑去，晃眼的特效炸到这边炸到那边，系统提示xx击杀了xxx，解说在旁边激动地呐喊。　　　　——就像看夏丘同志看球赛一样。　　　　一只球在人群里窜来窜去，最后进门，解说在旁边乱叫。　　　　唯独对数字敏感的简婕女士并不懂这些路子。　　　　夏瞳按着按着，注意力也被屏幕上的画面吸引过去了——现在刚好在放TS和MG的比赛。　　　　“妈！你看这，就是咱阿澈在的队。”　　　　简婕看夏瞳指着左半边屏幕，下面露出一个白嫩圆润的男孩子的脸，黑长的刘海几乎要盖住眼睛。　　不由“哦呦”了一声，问：“那阿澈呢？在哪？”　　　　夏瞳：“他还没上场过呢，明年春季赛才上场。估计得……三四月份吧。”　　　　简婕：“啧啧，他都去那个什么专业的战队玩了两年了，怎么还没打正式比赛呢？”　　　　夏瞳为他辩驳道：“什么叫还没啊？玩这游戏的人可多了，能打比赛的才几个啊？阿澈已经非常天才了！”　　　　简婕翻个白眼：“我听着不少啊，你说的上名字的队伍就十几个了。”　　　　夏瞳瞪眼：“那能一样吗！队伍也分好的和差一点的……妈，你就不觉得咱们家阿澈厉害是吗！”　　　　“玩个游戏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简婕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房间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没什么厉害的。”　　　　夏瞳和简婕皆是一怔，惊喜地向门口看去。　　　　简澈依旧穿的单薄，斜靠在卧室门框边上，肩上挂着一只单肩的白色帆布包，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妈，我回来了。”　　　　刚刚卧室里的电视声音开得太大，游戏解说又激情澎湃，简澈进门的声音她们都没有听得见。　　　　简婕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抱住他，顺势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还知道回来！”　　　　简澈回抱住她，软了声音像是在撒娇：“玩个游戏都玩的不好，我哪好意思回来啊……”　　　　简婕松开手，把简澈上下打量了一番，“瘦了吧？”　　　　“没。”简澈摇摇头，单手掀起自己的衣摆，露出一小片紧实的腹肌，“体重没怎么变，长肌肉了。”　　　　简婕连忙拽着他的衣摆扯下来，责怪道：“知道你健身了，掀什么衣服，不冷吗你？”　　　　她又看了看简澈，发现这孩子好像个头也长高了。　　　　“你先收拾收拾，我去让小赵多做点好吃的……哎，我跟她一起出去买菜。”　　　　简澈嗓音懒懒的：“妈，不用。”　　　　简婕瞪他一眼，转身拿了自己的手包出去了。　　　　简澈无奈地看向夏瞳：“都当了几年总裁了，简婕女士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夏瞳笑起来：“你不也是？一言不合掀衣服，你怎么没把里面衣服塞进秋裤里呢？不会没有安全感吗？”　　　　简澈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脑袋一歪，抵着门框看她，“我懒啊……要不你帮我？”　　　　夏瞳：“……冻死你算了。”　　　　她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同时说：“我要趁着吃饭之前出去买一波零食，你要跟我一起吗？”　　　　夏瞳说完这句话没得到回应，直到伸完懒腰手臂放下来，才听见简澈的声音说：“什么？”　　　　夏瞳疑惑地看向他。　　　　简澈面色如常：“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夏瞳：“……我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买零食。”　　　　简澈撇过脑袋，点了点头，退出房门的时候还补充了一句：“你多穿点，秋衣记得塞进秋裤里。”　　　　“……”　　　　夏瞳冷漠地“噢”了一声，只觉得这人是在记仇地拿她刚刚说他的秋裤梗来说她。　　　　却没注意到自己刚刚伸懒腰时，露出来的那半截白皙的腰肢。　　　　简澈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他和夏瞳都经常不在家，但他们的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除了上锁的抽屉以外，每个地方都会定期清理。　　　　所有东西都放在原来的位置。　　　　简澈关了房门，有些疲惫地坐在床上，拿下身上的单肩包，搓了搓脸。　　　　刚刚看到的白花花的肉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上一次出现这种既视感，还是连续排位十个多小时之后。躺在床上闭起眼睛，眼前都是增增减减的血条，还有远程小兵投出来的小小火球。　　　　而现在——　　　　简澈恶狠狠地打开衣柜，从里面找出了一身秋衣秋裤。　　　　……　　　　临近过年，就连超市里的东西都涨价不少。　　　　夏瞳站在两桶薯片前犹豫不决，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直接捏着两桶薯片扔进了购物车。　　　　她转身要笑不笑地看着简澈。　　　　简澈语气刻薄：“简婕女士破产了还是夏丘同志失业了？买一桶薯片要你纠结这么久？”　　　　夏瞳还是看着他不说话，憋笑的意味很明显。　　　　简澈被她盯得后背发毛：“……到底怎么了？”　　　　夏瞳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忍不住了哈哈哈。阿澈，你刚刚手伸过来的时候秋衣露出来了哈哈哈哈！”　　　　她捏着他的手腕，笑弯了腰。　　　　简澈被她紧紧抓着手，收都收不回来，一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袖口处冒出来一小节紫色的秋衣。　　　　简澈：“……”　　　　夏瞳：“哈哈哈哈这个基佬紫——”　　　　简澈：“……闭嘴。”　　　　夏瞳：“哈哈哈哈哈对不起——”　　　　夏瞳放开了他的手腕，转而撑着一边的购物车，还在憋笑。　　　　简澈突然向前一步，伸手把她困在了他和购物车之间，微微低头看着她。　　　　男孩子温热的躯体包裹过来，还沉浸在刚刚基佬紫秋衣画面中的夏瞳被吓了一跳，抬头时差点撞上简澈的下巴。　　　　简澈沉沉地盯着她。　　　　指尖触摸到的购物车微凉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下来，略带威胁地看着夏瞳：“再笑我就要想办法堵住你的嘴了。”　　　　气氛一时之间还有些旖旎。　　　　夏瞳忽然想到前段时间自己的误会——　　　　她和简澈应该是十分正常的关系，只是都长大了，异性之间的接触难免会有些暧昧。只要不乱想就行了。　　　　说服了自己，夏瞳充满勇气地抬头瞪他，强势反问：“堵住我的嘴？”　　　　简澈微讶地看着怀里的人。　　　　眸光潋滟，满脸的笑意。　　　　——这简直是在邀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