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锦瑶面无表情的立在那儿,对陈贵妃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大殿里沉静了好一会儿,她终究什么也没多说,径自转身走了。    采薇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瞧上去有些难看:“娘……娘娘,二公主她不会去找圣上告状吧?”这若是给陛下知道了,那整个清池宫上下岂会有命在?    陈贵妃却淡淡摇头,似乎十分笃定的样子:“不会,她是聪明人,我若出了事对她也没什么好处。何况,咱们方才声音不大,她即便隐约听到了什么,顶多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有证据,她就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采薇稍稍放下心来:“还是娘娘了解二公主。”    陈贵妃轻笑:“人到底还是我生出来的,我们母女虽然离了心,但她做事素来是个谨慎的,无凭无据的,她不会轻举妄动。这点,她像我。”    说起这些,采薇又忍不住多了句嘴:“说到底,二公主也是娘娘您十月怀胎生下的,您当初难产,险些就……到底是亲生女儿,公主年幼不知事,娘娘您何必与公主置气呢?娘娘倒不如与公主走的近一些,她凡事还能想着你。”    陈贵妃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一双水眸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清幽:“当初原以为诞下的是个皇子,还能与阿玮并肩作战,谁曾想是个公主。内廷不得干政,她也帮不了我们什么忙,如今愿意疏远着我们就随她吧。现如今她不得我喜爱,等将来万一大事落败,兴许还能保下一条性命。若是成了……我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采薇恍然大悟:“原来娘娘竟是打得这个主意,可惜公主她不懂娘娘的心思。”    陈贵妃拿着梳子随意梳理着左侧垂落的一缕乌发,脸上的表情在雀跃的烛火下阴晴难辨:“不知道最好,将来万一我不在了,她与我没什么感情,自然也就不会伤心。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她日后若能平平安安的,我也算知足了。”    ————————————————    捻指间又过了数日,漪宁一直都很乖巧,每日里不是去晋江阁念书就是与太子在椒房殿里戏耍,亦或者被方德宣带到御书房里陪着顺熙帝,看他批阅奏折。    当然,除此以外,她还不忘每日早晨和傍晚时分跟着太后练习那些不明所以的各种“功夫”。倒还别说,漪宁觉得还真有用,几日下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筋骨都变软了。    这日皇后在椒房殿里随意的绣些花样子,漪宁则是撅着屁股趴在皇后旁边的榻桌前看着一册画本子,不时咯咯的笑着。    阿宁还没上几天学,字也没认得几个,故而她手里的画本子几乎全是图画和动作,只聊聊有几句对话,那些对话虽不一定全认得,但结合画里的意思也能猜出大概了。    这画本子是邵恪之给她的,说是他早些年自己随便画着玩儿的,如今给她拿来解闷儿。    邵恪之画功了得,讲故事的本事也很不错,漪宁每看上一会儿便觉得好笑。    皇后无奈摇摇头,斟了杯茶给她:“阿宁看得什么那样好笑?”    漪宁道:“这本画册是邵哥哥画的她的妹妹邵稀,这个邵稀真可爱。”    皇后略思索一会儿:“那个邵稀似乎跟你年岁相当,看你这样子倒是挺喜欢她的,等再过几年你大些,咱们就让她进宫给你当伴读可好?”    漪宁似乎有些意外,诧异着抬头:“我也可以有伴读吗?是不是就像邵哥哥那样,他就是三哥哥的伴读是不是?”    皇后宠溺地抬手帮她理了理额间略有些凌乱的碎发:“阿宁真聪明,你邵哥哥给你三哥哥做伴读,等你长大了岑伯母让邵稀给你当伴读,可好?”    “好!”漪宁双手鼓着掌,明显开心坏了。她旋即又沉默一会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有伴读呢?”    皇后放下绣活儿想了想:“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些,嗯……长到七岁的时候吧。”    “七岁……”漪宁掰着手指数了数,“那还得等三年呢。”    “三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皇后哭笑不得地看她,眼神中满是宠溺和无奈。    漪宁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好远好远。既然太远,她也就不去想了,只是突然又问:“岑伯母,为什么大皇子和三哥哥有伴读,而太子哥哥没有伴读呢?”她说着,拿起旁边的糯米甜糕啃了一口。    皇后拿帕子帮她拭去嘴角的糕点屑:“因为你太子哥哥是储君,是由太傅亲自教他念书的,你岑伯父每天也会考他学问,他将来要做皇帝,注定了是没有伴儿的。”    “那太子哥哥岂不是很可怜。”    听着她天真的话皇后不由笑了:“是啊,你太子哥哥很孤单,所以你多陪陪她,他那么喜欢你,你多跟他玩儿他就不孤单了。”    漪宁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要多腾出一些时间跟太子哥哥玩儿。    她转念一想,将手里的画本子合上:“岑伯母,太子哥哥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玩儿。”    见她这火急火燎的小性子,皇后又是觉得想笑:“现在只怕不行。”    “为什么,今天不是休沐吗,太子哥哥也是要休息的呀。”她十分不解地眨巴着一双乌亮亮的杏眸,纷纷嫩嫩的脸颊圆润得很,肉嘟嘟的,又娇软又细腻,让人看着总忍不住想摸一摸。    皇后道:“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春猎了,你太子哥哥和诸位皇子只怕都在校场练习骑射呢。璋儿是储君,他心中必然有压力,做什么也就比旁人刻苦些。”    漪宁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关注的点儿却在别处:“打猎啊,是不是很好玩儿,岑伯父会带我去吗?”    皇后将手里的绣活儿放在一边,将漪宁抱在自己膝上:“依着往年的惯例,你岑伯父只会带几个得力的武将和一众皇子、伴读,再有便是侍卫了,从未带过女子去猎场。”    “那,岑伯母也没去过?”漪宁抬头看着她。    皇后摇了摇头。    漪宁听罢有些垂头丧气,看来岑伯父不会带她出去的。    看她不开心,皇后安慰道:“那地方常有野兽出没,不安全,你岑伯父不带你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的。”她乖乖点着头,但看上去仍没什么精神。    皇后无奈地往她一眼,转而笑道:“不过,阿宁如果去跟你岑伯父说,他那么疼你,没准儿就会带你去的。”    “真的吗?”漪宁听了果真有些心动,她以前听阿娘说阿爹打猎可厉害了,可惜她都没见过怎么打猎呢。    皇后笑着亲亲她的脸颊:“岑伯母今儿个做了几样点心,原是想等你岑伯父来了给他吃的,不过看样子是被御书房的政事给绊住了,也不知他可会想起用膳。阿宁和金嬷嬷去给你岑伯父送点心好不好?”    “好!”漪宁笑嘻嘻着一口答应。    ——————————    漪宁到御书房时,方德宣在外面候着,见是漪宁,便也没去通报,直接让人进去了。    顺熙帝还在十分认真的批阅奏折,她身形又小,蹑手蹑脚的接近龙案,然顺熙帝却全然不曾发现。这让漪宁有了些许得意,心上乐开了花儿。    顺熙帝不经意往那缓慢移动的小粉团儿身上瞥了一眼,又默不作声的继续埋头看着手里的折子。突然,他干咳两声:“咦,朕怎么感觉这龙案底下有只小花猫,谁家的?”    漪宁抱着龙案的一条腿,小屁股微微弓起着,一双眼睛闭得严实,自以为这样旁人就看不到她了。    顺熙帝笑着弯腰将她一把捞起在怀里:“阿宁怎么来了?”    漪宁有些泄气:“我那么小的声音岑伯父怎么也能发现。”    顺熙帝瞥了眼旁边候着的金嬷嬷:“你一个小人儿倒不怎么扎眼,可那边儿不是还站着一个呢?”    漪宁这才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让金嬷嬷躲起来!    看她一副失策的样子,顺熙帝忍俊不禁,用手指拨弄两下她的小耳朵:“跟岑伯父玩躲猫猫,你还嫩了点儿。”    漪宁索性不去想这个,笑嘻嘻道:“岑伯母做了点心,叫我给岑伯父送过来。”    漪宁话一出口,金嬷嬷已经端着食盒上前来,并将盖子打开,将点心一一取出。    那些精致的点心顺熙帝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反而在望着那一碟子红绿相间的小丸子时面色微微诧异,眉梢微微扬起着,似乎对那丸子格外满意。    这东西漪宁也是第一次见,好奇的指着它:“岑伯父,这是什么?”    顺熙帝笑:“是豆渣丸子,宫外的平民百姓很多都吃这个,不会做的吃起来口感粗糙,难以下咽,但你岑伯母对这个很拿手,她做出来的丸子香脆爽口,别有一番风味。朕以前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他说着拿了一块细细品着,满意地点头:“这么多年了,你岑伯母的手艺还是和当年一个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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