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皇城附近,长兴城内最大的酒楼春风楼今日给人整个包了下来。离正午还要小半个时辰,酒楼的门口的便不时有装饰考究,精美华丽的马车驶来。 今日赴宴的皆是长兴城内有头有面显贵人家的少年公子,豫王殿下打了胜仗搬师回朝,谢世子与豫王一向交情深厚,他为人又最是好热闹,硬是要在春风楼给豫王设宴庆功,还给京城时常一块玩的公子哥儿都发了请柬。 能收到谢小世子的请柬,还能见到一向与不爱与人亲近的豫王殿下,这自然是让这些公子哥儿备感自豪和有面子的一件事儿。因此,他们早早就起了身,精心准备了之后,便坐着马车迫不及待地赶到了春风楼。 快近午时了,赴宴的宾客全都坐在了席位之上。这时门口有眼尖的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声音:“来了,来了,豫王殿下和谢世子一块来了!” 众人闻言一阵骚动,一个个都忍不住探起身子,将脖子伸得老长看向出去。过了一小会儿,果见楼梯口一前一后走进来了两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着绛色锦衣的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五官生得周正,面上甚是俊朗,一双眼睛内透着丝慧黠之息,正是镇南王之子,谢府的世子谢子陌。 众人看着谢子陌,都在心里暗叹一声谢世子果然仪表不凡。只见谢世子进了大堂,便向身子往旁边一侧,又恭敬的伸手,请身后的人入了厅内。 众人再一抬眼,便看清了谢世子身后人的样貌,这一眼看过去,不由都有些呆了的模样。 那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是一件浅蓝色的宽袖锦衣,墨发高高挽起,头顶束着白玉小冠。眉如墨画,面若明月,一双眸子,更是精致修长,眼内波光潋滟,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华。 他的浑身上下透着股清新干净的气息,乍一看是个如玉般的翩翩公子,再一细看,却又感觉他的身上,隐隐有一般清冷的意味,就像是天边的一轮清月,世人虽是仰慕喜爱,却又不由自主为其带着疏离的清辉所折服,只能远远的仰望着,将一缕欲要亲近的心思深藏。 众人不敢直视这个看起来如玉般温润的豫王,自是有一番道理的。五年之前,豫王还是个小少年,以才学和文雅在长兴城著称,可是自五年前与大皇子及四皇子一同封王之后,人们便感觉这位少年郡王明显的开始改变了。 封作豫郡王后的第二个月,他便自请去了云夕最偏远的西陲边疆川城。川城一直是云夕国情势最复杂的地方,那里是云夕与南越、虢国交界之处,又居住了多达十几个的不同族群。其中更有众多不识开化、不服管制的蛮夷之族。 云夕朝刚新立不久,皇帝凤怀成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重视和管理这里,因此,一时间,贫穷,战乱,匪患便成了川城的标志。在云夕朝堂,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对川城避之不及。 五年前,豫王自请去川城时,满朝震惊,包括凤怀成在内,所有人均都惊愕万分。唯有镇南王谢明庭颇为欣赏豫王的举动,不仅在朝堂上促成此事,还指了跟随自己多年,当年征伐蛮夷立有大功的麾下老将李祢跟随豫王一块出征。 豫王在川城一待就是三年,第一年,他领着军队,与南越、虢国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次,最终南越、虢国妥协,这两国各后退十五里,并划定了国界线,三方约定,从此互不侵犯。 第二年,他带领麾下挺入深山,将川城的匪首生擒后又当众斩首。自此,川城战乱、匪患尽除。自后,他开始关注川城老百姓的生活,由官府免费发给种子及农具,又请朝廷给川城免了田税,奖励开荒辟地者。 那年,川城百姓过了第一个平安的除夕,到了年后青黄不接的时候,街头没有出现卖儿卖女的愁苦父母,路上,也再没有一副饿死的的尸骨。等到第三年底,豫王要班师回朝时,送行的百姓队伍绵延十几里路…… 豫王回京城之后,才堪堪歇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河北便发生了叛乱,豫王便又领着皇命赶赴了河北。这一去又是大半年,等剿灭了判军。边境又起战祸,北越国占了云夕的一座小镇,欲对云夕图谋不轨。豫王自河北直接赶去了边境,这一年,他领兵将北越皇帝给赶到了大漠荒蛮之地。 “我等见过豫王殿下。”众人一边回想着豫王这五年来的功绩,一个个站起了身子肃然起敬行礼道。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是子陌邀大家来这里一聚,诸位不必如此拘谨,都随意些便是。”豫王抬了抬手开口道,声音轻缓,却极是悦耳好听,似是珠落玉盘。 “多谢豫王殿下。”众人道谢之后纷纷落了座。 这边的谢子陌又请豫王往中间的上座坐下了,自己则坐在了他的右手边。片刻之后,便有酒楼的伙计鱼贯而入,一个个端着菜肴佳酿和果品,然后小心放置在众人面前的案上。 “子陌,宫内已设过宴了,你又何必弄这么大的周章?”豫王看着一满大厅的人,又看看了眼前堆满案的菜肴,微拧着眉对着谢子陌道。 “殿下,容子陌说句不敬的话,宫内那宴席,甚是呆板无趣。子陌今日的这宴,可是比那宫宴有意思多了!”谢子陌凑近一点,语气有些神秘兮兮地道。 “能有什么别的花样,还不是一样的吃吃喝喝……” 豫王轻牵了一下嘴角。 “殿下此言差矣,吃喝当然是在所难免,不过若有些妙人妙音儿陪着吃喝,岂不是锦上添花?” 谢子陌语音刚落,不待豫王作出反应,便站起了身子,朝着大厅之后的幔帐拍了三掌。掌声落下之时,便听得幔帐之后响起了阵阵古琴之音,那琴声流畅优雅,似清泉流溢,又似珠玉相击。初起之声倘且轻缓,渐渐那琴音渐至激昂,有万马奔腾,声动天地之息。 众人一时心惊,却又忍不住为琴音中的慷慨震撼之息所吸引,一个个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盏,被这琴音所吸引至沉醉。 “好一支十面埋伏,激扬不失节奏,悲壮不落颓萎,不知奏琴者是哪位先生,可否出来一见?” 众人还沉浸在琴音中不能自拨,便听得坐上的豫王轻着嗓音开口了,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与欣赏。 谢子陌一听,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丝顽劣之息,他靠近豫王一点,然后眉头一扬,面上笑嘻嘻地道:“就知道殿下喜欢这样的人,子陌这次的马屁终于拍对了!” “多大人了,还没个正形!”豫王低斥了他一声。 谢子陌毫不在意,反而乐颠颠地站起了身子,冲着幔帐之后道:“豫王殿下都发话了,奏琴者还不出来一见?” 倾刻之后,厅后的幔帐被掀开一角,一道怀抱古琴的身影走了出来。众人皆都抬眼看去,都想看看能弹出如此琴音,又被才华横溢,精通乐律的豫王殿下满口称赞的,究竟会是何人? 那人的身影轻缓着脚步走到了厅前,众人不禁又是一阵呆愣,原以来能奏出如此悲壮激昂之音,定是位男子,却不料是位女子,还是位正当妙龄的娇美女子。 只见那女子衣一身拖地的雪青色衫衣,面目皎然,眉眼精致。她娇娇袅袅的走到豫王的面前,放下了手中的琴,又朝他行了福礼。 “小女子苏芊然见过豫王殿下,豫王殿下凯旋归来,小女子无以为贺,便以一支琴音相送,还望殿下莫怪唐突之意。”那女子声音娇软清脆,宛如天籁之音。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骚动,原来她女子竟是苏芊然,名动长兴城的才女,醉宵楼的头牌。传闻此女不仅生得貌美如花,更是精通乐器,又擅长作词写诗。一向是长兴城公子哥儿心中向望和仰慕之人。 可是那苏芊然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虽是身处青楼,却是一向高傲得很,不合她眼缘的客人,纵是出得黄金万两,她不绝不会看人家一眼。这种孤芳自赏的傲气更是引得一些青年才俊心痒难耐,纷纷想着何时能一睹芳颜。 只是没想到,今日这宴席之上,这苏芊然不仅弹琴助兴,竟还走出幔帐之外将真容露在众人之前,更是对着豫王殿下软语施礼,巧笑嫣然。 见得幔帐之内走出了一个女子,豫王的面上,稍稍露出了一丝讶异之色,不过瞬间就恢复了平静,还微拧着眉,朝身边的谢子陌瞥了一眼。像是没听到苏芊然正持着天籁之音和他说着话。 “殿下,殿下……”见豫王只看了苏芊然一眼,然后便垂下眉眼,还拿起案前的一盏清茶。谢子陌不禁有些着急了,赶紧出声提醒道。 “既是这姑娘的琴弹得好,那便赏她就是了……”豫王终于开口了。 听得豫王如此说,众人又是一惊,豫王竟说要打赏苏芊然,想那苏芊然是何许人,曾有外地的富户人带着万两黄金以求见她一面,她却叫人将那银票丢在了那人的脸上。她这样孤傲清高的女人,怎会在乎别人的打赏? 正在众人以后那苏芊然定要拂袖而去之时,却不料苏芊然的芙蓉面丝毫不见怒气,她理了理裙摆,抬着一双波光盈盈的杏眼地看着豫王,娇软着声音很是平静地道:“但不知豫王殿下欲赏小女子何物?” 众人见这情形,全都心照不宣地在心里艳羡开了,看这模样,这苏芊然分明是对豫王有意了。 那豫王似乎没料到那苏芊然竟如此相问,一时间倒有些愣住了。 “豫王殿下为何发愣不说话?小弟我也甚是好奇,这名满天下的豫王殿下,究竟要赏这名满京城的花魁姑娘什么呢?” 就是众人静候豫王发话之时,大厅的角落处,忽然传出了一阵说话声,那声音很是清亮悦耳,带着点飞扬放肆的气息。 众人好奇地抬眼望去,便见角落处的案后,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位蓝衣少年来。那少年乌发高挽,眉长而黛黑,眉下一双大眼黑亮得惊人,琼鼻粉唇,面色若玉。好一个秀美又不失灵气的少年郎!但不知是谁家的小公子,众人顿时既是惊艳又是好奇。 那小公子身后,还站着一个一脸严肃之色,有着犀利眼神的护卫模样的年轻人。看这护卫都是气宇不凡的,这小公子定不是出自一般的人家,可是,在座的的都是平常京城内玩惯了,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又灵气的小公子啊? 豫王也抬眼看了看那蓝衣小公子,只是这一眼,便立时面色大变,随即便如同痴了一般,目光好似粘在了那小公子的脸上,也不肯移开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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