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〇 七苦

有微微光亮从母亲的身体里涌出，如夕阳般发出五彩的光芒，墨离定了定神，才发现那是几颗晶莹的光球，是人的魂魄。轮回转世，她早已看不见当初那些诡异的东西，不知为何今天却又能重见，难道因为她是自己的母亲？她们骨肉相连，魂魄也相通？　　　　光球闪着淡淡的五彩光芒，绕着月珑纱身子，照亮了她苍白的脸色，染上了红润的色泽，她的表情安详而恬静，若不是嘴角的鲜血，真的好像睡着了一般。　　　　墨离看着那些光球，悬浮在空中，看到她的靠近，慢慢聚拢了过来，轻轻挨上了她的脸颊，慢慢摩擦着，就好像母亲的手轻抚着她的脸庞一样。　　　　她无心窥探母亲那些秘密，但是魂魄的靠近却让母亲的那些过往又浮现了出来，那回忆断断续续，很凌乱，几乎没有完整的场景，却几乎都是她的影子，她为她梳了个漂亮的发髻，她给她缝制新衣，这些本是些小事，却桩桩件件触动了墨离，那些沉淀了多年的感情慢慢的翻涌了起来，一切浮现在，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世人都说，骨肉亲情是世间最美好的感情，最无私的感情，到了临死这一刻，月珑纱念念不忘的竟然是自己。　　　　想起这些，墨离的眼角有些发烫。　　　　她其实也是一直喜欢她的吧！每个月在隐月阁，最期盼的就是母亲来看她的日子，虽然两人几乎没什么交谈，可是她能看到母亲眼睛里淡淡的笑。　　　　那样的人，再也见不到了吗？墨离觉得她又一次做错了，她不应该跟着母亲下山，这样就不会发生这一切，这样她还可以像以往一样继续默默的等她。　　　　墨离很想哭，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像月千殇那样放声大哭，但是心里却一阵阵的绞痛，非常难受，就好像当年阑夜那一剑刺进自己的胸膛，痛的让她喘不过气，佛曰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那一年，她来到凡间找寻阑夜，百般遭遇却最终丧命，始终求不得；这一年，她轮回重生，最爱她的母亲却在她面前，又一个爱别离。　　　　人世间为何这般多的痛苦，心里的苦痛终于在眼角凝成一滴泪水，鲜红如血，滚落下来。随着那颗泪珠的滑落，墨离也昏死了过去。　　　　悲痛中的月千殇听到异响，终于缓过了神来，想起了月珑纱的临终托付。　　　　轻轻放下月珑纱的尸体，扶起了墨离，搭手上去，却发现她的脉象怪异，月千殇医术不高，也瞧不出个所以然，以为她之前受了伤。　　　　就在此时，妖王殿的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从声音判断应是三个人，其中一个声音月千殇认识，应是叶幻音无疑，另两个声音与他说话得听口气不卑不亢，应该是妖族中有地位的人物，如果判断不错，应该是叶幻音和另两个长老。　　　　高手对战最忌心神不宁，以他此刻的心境作战，又是以一敌三，必然难以获胜。思量了片刻，月千殇决定先与圣尊杀千妖汇合后再做定夺。想到此便抱起了墨离。　　　　刚要挪步，月千殇突然想起了妹妹说得最后一句话，撩起了眼前少女的额发，那一片殷红深深印进了月千殇的眼睛，抚平了刘海，月千殇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地上的月珑纱，似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她听：“珑纱，你明知错了？为何当初要瞒着我偷偷生下她呢？”　　　　***　　　　叶幻音听完阑夜的条件之后，沉思了许久，妖王城本身兵力不足，仙界这次来势汹汹，竟然还布下了天诛阵法，若是消息传不出去，只怕凶多吉少。　　　　虽说妖魔常被人混为一谈，其实在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之后，因为各自修炼的途径不同，妖魔早已分化开来，并且居住于不同的空间，魔族有专门魔界，而妖，仙，人则是混居于凡界。但是如同仙界一样，妖界也有特定的区域。其实妖与魔有着很大的区别，这些年来也向来河水不犯井水。　　　　阑夜的建议的确能解燃眉之急，可是若是同意了他的条件，这次事件后，妖族必然又将卷入影九天和枫若幽兰的魔界之主的争夺中，影九天又向来心狠手辣，本就盯着妖族这块肥肉，只是没有攻打的理由，若是与他为敌，妖族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总也逃不出纷乱。　　　　而且听说枫若幽兰为人暴虐，手下之人稍有不顺便是极刑处置，前任妖王就是因为一句戏言被搞得断子绝孙。也正因此，被他夺下了妖王之位。　　　　他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只求妖族能平稳的生存下去，这些年已经限制子民，极少限度的去打扰人间，也就是这几年人妖两界最太平的日子，却换来仙族的攻打。　　　　阑夜已经看出叶幻音的动摇，若是一族之王，突然让他臣服他人，必然是有一番内心纠结的。他觉得时机成熟，只等枫若幽兰出面给他一个承诺，毕竟魔君是他。　　　　接到信号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枫若幽兰才匆匆赶到。脸上兰花已经收起，带着几分疲态，暗红色的衣袍也沾满了尘土，甚至有几道破损，显得有些凌乱，不过纵然如此，那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容却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让人完全忘记了他一身的狼狈。　　　　枫若幽兰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看到阑夜向他点了点头，他便知道这次的谈判已经十拿九稳，不过看叶幻音的神色，似乎还在犹豫，他知道但凡坐上权利顶峰的人，多是极为看中权势的，尤其他这位子是争来的，更是来之不易，便决定退一步，允他一个承诺：“事成之后，你大可继续做你的妖王，我不会动你的位子，妖界仍然是以你为尊。”　　　　可是听了此话，叶幻音却并没有动容：“妖界虽然以我为尊，我却仍是要臣服于你，这妖界还不是掌握在魔君手中，更何况兵符在魔君手上，我这妖王不过是空做个位子罢了。”这兵符是叶幻音最担心的一件事。　　　　“我已让步如此，叶幻音你别太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