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 充

“……什么、什么心上人？！老婆婆，你可不能乱说话！”　　　　黄小苞烫着脸猫躯一震。　　　　如果说刚才它被这老婆婆识破虎妖身份只是感到有些吃惊的话，那么现在听老婆婆说穆麟云是它的心上人——这话简直就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猝不及防就将它内心埋藏得最深的秘密一下子抓了出来，然后毫无遮拦地就放到了台面上。　　　　这让黄小苞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穆麟云是大黑的转世，大黑现在就是穆麟云……它下山前对虎娘和大表姐黄晶信誓旦旦，说自己只是想要弥补他……可是它如今不自觉地就想尽心竭力地保护他，耗尽灵气去医治好他的眼睛，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弥补对大黑的愧疚，而没有掺杂一点点想要守在他身边的私心么？　　　　“老身有没有乱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算命婆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见黄小苞沉默，便拿言语激它：“看你的样子，估摸也有两三百年的岁数了，怎么，区区五十年的内丹灵气你都舍不得？可见你对你心上人用情，也不是很深嘛！”　　　　早听说过人族修行者虽然没有妖类寿命长，可是他们的身体构造与神最为接近，再加上少数出众的，更是只需修炼数十年，就能拥有妖类花费数百年才能修成的境界。　　　　眼前的老婆婆能看出她的真身，又摆摊出来做算命治病的生意，想必是有些本事的……　　　　黄小苞倒是很想让老婆婆去给穆麟云看眼睛，可是它的内丹灵气昨晚给穆麟云用得差不多了，目前根本拿出不五十年的灵气出来。　　　　“老婆婆，不是我舍不得……”　　黄小苞缩在树后搓着两个毛爪，十分虔诚地恳求道：“我现在身上没有这么多灵气——那个，你能不能先帮忙把他眼睛治好？嗯，等我有了灵气之后，我再给你好不好？”　　　　内丹灵气是妖类最珍贵之物，与它们的命脉紧紧相连。　　　　如果不是妖类自己心甘情愿交出来，那么灵气中蕴含的力量将会削弱很多……甚至，有些走歪道的修炼者用虐杀妖类的方式得到它们内丹灵气后，会发现有用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原因就是妖类临死前的怨恨和不甘，使它们内丹上的灵气在被剥夺的那一刻快速地消散了。　　　　一句话，强扭的瓜甜不了。　　所以近百年来，某些下作的人族修行者针对妖类的骗术也是花样百出~　　　　“没有灵气？！那还做什么交易？先医治再给灵气，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我不会跑的！真的，老婆婆你相信我！我就住在五爪山……”　　　　“行了行了，别啰嗦啦！你没诚意，这交易没法谈。”　　算命婆变了脸色，不耐烦地朝黄小苞挥手道：“去去去……你别碍着老身做买卖，赶紧躲开！”　　　　*　　　　黄小苞耷拉着脑袋回了穆宅。　　　　五十年的灵气就可以治穆麟云的眼睛……　　之前它修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两百多年的时间只修得不到一百年的内丹灵气，昨晚已经将大部分注入穆麟云身体里，现在它体内还残余着十年左右的灵气。　　　　早知道这样，它就不应该冲动自己乱治，要是早点碰见那婆婆，只需要交给她五十年灵气，说不定这会儿穆麟云的眼睛早好了！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这情况，它只能努力修炼，争取早日恢复内丹灵气再去找老婆~可是白天宅子里人多眼杂，晚上穆麟云又要抱着它睡觉，该怎么修炼好呢？　　　　脑袋里烦恼着修炼的事情，它在穆宅里走得心不在焉的，不期就在走廊拐角处就撞到了人。　　　　“喵！！！”　　“啊！猫！猫！”　　　　黄小苞惊叫着声往后连退数步，看到刚才它撞的是个满脸凶相的胖小子。　　　　胖小子才两三岁大，胖得简直像个小肉球~　　此时的小肉球自己走路还不稳呢，居然还想过来揍猫。他捏着拳头，瞪着双小三角眼，那满是口水的嘴里还恶狠狠地吆喝着：“猫！打死！打死！”　　　　小肉球边上站着个眼熟的小女孩，黄小苞瞥了一眼，认出那小女孩就是梅绣。　　　　梅绣笑眯眯道：“韶儿要揍它么？姐替你把它捉来！”　　说完就撩起袖子来追黄小苞。　　　　“小猫别跑！站住！”　　“喵——”傻子才站住呢！难道停下来乖乖让你揍？　　　　黄小苞一边逃一边在心里疑惑：梅绣和她那坏娘亲穆良馨，昨天不是才来过？怎么今天又来，这对坏娘俩又想过来欺负穆麟云么？！　　　　猫跑得飞快，梅绣和她弟弟追赶不上，气的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直往猫身上扔。　　　　“啪啦！啪啦！”　　　　小石子砸到了墙上，黄小苞灵活躲开攻击，瞅准了墙角一处小洞，柔弱无骨地钻了过去——这下梅家姐弟俩捉不到它，气得在墙外哇哇直叫。　　　　“梅绣梅韶！别玩了，好吃午饭了！你们爹爹和舅母都在厅里了，快过来——”　　　　穆良馨的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黄小苞缩在洞口往外瞧，见梅绣拉着梅韶，姐弟俩骂骂咧咧地走了。　　　　*　　　　穆家今天中午吃的是饺子。　　　　等黄小苞一口气跑回穆麟云院子里的时候，就看见春花和另一个丫头垂头丧气地从主屋走了出来。　　　　春花嘴里不满地嘀咕着：“小少爷也真够倔的，他眼睛看不见，何必逞强不让咱们喂呢？万一打翻了汤碗，又该咱们来收拾了！”　　　　“嘘，小声点，别让小少爷听见了。”　　另一个丫头拍了下春花的手，低声道：“小少爷受伤心情不好，咱们还是多顺着他点吧。再说了，只是吃个饺子而已，小少爷那么聪明，肯定能行的。”　　　　饺子？！　　黄小苞两个猫眼一亮：那可是个好东西呀！上次在小红家它还吃了两大碗呢！味道那叫一个好~　　　　想到这，它抹了把口水，一个纵身，就悄无声息地进了屋。　　　　屋内无人伺候，丫鬟们都被赶出去了。　　穆麟云独自坐在椅子上，跟面的圆桌上摆着一个白瓷青花底碗，里头飘浮着十几个白胖胖，香喷喷的精致小水饺。　　　　汤碗周围三五个装着陈醋、酱料、小菜的碟子早被打翻了。　　　　穆麟云手上拿着个银勺子，小小身子在椅子上气得发抖：自从眼睛看不见后，他感觉自己就变成了个没用的孩子！连吃个饺子都做不到，以后还怎么撑起穆家，做母亲的最坚实的依靠呢？！　　　　不甘心地伸手往前摸索汤碗，打算再试一次……没想到不小心伸进了饺子汤里，手指被烫得一下子缩了回去。　　　　“真没用！……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　　　　小男娃彻底恼了，用沾着汤水的手气呼呼地扯他眼睛上的那块白纱布条——　　　　黄小苞怕他做出什么伤害他自己的事来，登时急得大叫一声：“别动！”　　　　“谁？！谁在那说话？！”　　穆麟云捏着两个小拳头，又羞又恼地面向它的方向。　　黄小苞后悔不已：刚才它心里一急，竟口吐人言了！　　　　“不是叫你们都出去了么？我说过，不用管我。”　　“…………”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在偷偷笑我？”　　　　它怎么可能会取笑他！　　　　不过既然已经说了人话，躲躲闪闪的反而会让他疑心它的身份……目前他院子里的丫鬟都在外面，冒充起来很容易被揭穿，黄小苞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圈，忽然想起一个不经常来他屋里的人来。　　　　“我怎么会取笑你呢？”　　它捏起嗓子，用梅绣的声音安慰他道：“表哥，你再忍忍，一定会好的。”　　　　穆麟云惊讶道：“绣绣表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今天和爹爹娘亲一块儿来的，顺道就过来看看表哥你。”　　黄小苞一口一个表哥，叫的甚是顺口。　　　　方才从私塾先生那回来的路上，他似乎听丫鬟们说他姑父梅丕又拖家带口地来穆宅了……穆麟云立马有些不自然地坐直了小身子，语气疏离又客气：“现在是用午饭的时候，表妹怎么不呆在前厅用饭呢？是不是丫鬟们伺候得不好，有什么失礼之处？”　　　　“啊，不是的！没有失礼！”　　黄小苞忙摇了摇猫头，猛然间看到他被汤水烫红的小手，心里不由一阵心疼：“表哥，你的手痛不痛？”　　穆麟云把手往袖子里一缩，摇头道：“不痛。表妹还是快去前厅吧，姑母若是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边上没有大人，他猜想梅绣是偷跑出来看他的——可是他和这个表妹从小不在一起玩耍，关系不怎样，也不知这梅绣怎么了，此刻似乎变得很关心他的样子？　　　　“你骗虎……不，你骗人！我看到都烫红了，怎么会不痛！”　　　　变小孩消耗的灵气只比变猫多一点，黄小苞紧张他的伤口，咬咬牙就变成了梅绣的模样。　　她跑到银盆边，飞快地将一块手帕放在冷水里浸透，然后过去一把将他藏起来的伤手拽到自己小手里捏住，用湿手帕一点一点擦过他手上的红肿之处。　　　　“都快烫熟了，还撒谎！……”　　黄小苞絮絮叨叨地埋怨了他几句，张嘴往他手上呼了几口气。　　　　温热的气息蕴含一丝纯正的灵气，柔柔地拂过穆麟云小手，他那些烫伤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见他小手恢复如初，黄小苞欣慰笑道：“好了，这下真的不痛了吧？”　　　　“不、不痛了！”　　　　穆麟云的小脸变了变，飞快地将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