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 尝

下了五爪山，黄小苞就躲到草丛里化出了人形。　　　　这五年来她疏于修炼，低下一双虎脚仍旧是毛茸茸的~　　黄小苞变出一双白底小金靴套到脚上，又变出嫩黄色的开襟雾纱长裙将脚部遮了个严实，这才拉着姜白的手往平阳镇上走去。　　　　满头丝滑的黑发被她随手盘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精致的黄玉小簪固定着，配上那张娇美雪嫩的脸蛋，一路上引来不少男子瞩目。　　　　到了小红家所在的东街甜饼铺后面，老远就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正在厨房外倒泔水。　　这女娃就是姜白心心念念的小红了~　　黄小苞眯眼一瞧，只见小红此时穿着六成新的蓝色粗布小褂，头上梳着小小的双丫髻，面色红润，个子也比五年前高了一大截……比起姜白足足高了两个头。　　　　“咦，小白！你怎么来啦！”　　小红马上看到了姜白，立马扔下手里的泔水桶，擦了把手就笑呵呵的跑了过来：“小白，你好久没来找我玩啦——对了，这个姐姐是？”　　　　看到穿着漂亮衣裙，长着漂亮脸蛋的黄小苞，小红第一个反应就是缩手缩脚地与黄小苞保持距离，生怕弄脏了这位漂亮姐姐的衣服~　　　　“咳咳，小红，这位是我的姐姐，她的名字叫小苞。”　　姜白有些不自然地介绍了下，小红低着头很乖巧地喊：“小苞姐姐好。”　　　　“哎，真乖~”　　黄小苞身为家族里最小的虎，还是第一次听人叫她姐姐，她一激动，慌忙就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银锭，咧着着就往小红手上塞：“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拿着去买些糖吃吧！”　　　　“不！小苞姐姐，我不能要这个……”　　　　小红涨红了脸不肯收，十多岁的小女娃，在富人家可能还是不懂事的年纪，可是对于小红家来说，她早已过了吃糖玩耍的年纪。　　现在她算得上是铺子里的半个帮佣，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茅房，其余时间里，甜饼铺掌柜的恨不得把她一个半大孩子当成大人来使唤个彻底，哪里有时间去逛街买糖吃呢？　　　　再说，一锭银子对黄小苞来说没什么，可是对于小红一家来说，几乎相当于他们几个月的开销了……那可是一笔了不得的钱财！　　　　“小红，你快收下。”　　“小苞姐姐，我真的不能收……先前小白已经帮了我们家许多忙，我娘说了，不能再收你们家的钱了……”　　　　小红怕羞极了，看都不敢看黄小苞一眼，直接就躲到了比她矮两个头的姜白身后，她低眉顺眼地伸出手，轻轻拨着姜白头上的那片大荷叶。　　　　黄小苞见姜白也悄悄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只好把银子收了起来。　　　　难得见到姜白主动和人交朋友，黄小苞心里也替姜白高兴，心里盘算着既然小红不喜欢银子，那她下次来的时候直接带点礼品过来好了——　　　　她正想着，忽然后厨门里一个中年妇人边拍着身上的面粉屑，边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黄小苞认出那妇人真是小红的娘，忙和姜白一起朝那妇人问好。　　　　“小白的姐姐长得可真俊哟！”　　小红娘亲对他们亲切得很，这时候正好到了饭点，她热情招呼小苞和姜白道：“走走走，去我们家吃饺子！”　　　　姜白不能吃东西，忙推说吃过了，然而小红娘亲哪里肯依，直埋怨姜白一次都没去她家吃过饭，是嫌弃她家饭菜不好还是怎么的……　　　　盛情难却，姜白和黄小苞只好被小红母女俩拉了过去。　　　　小红一家都在东街甜饼铺帮佣，铺子管住不管吃。　　掌柜的让人在后院收拾了两大间屋子给他们一家人住，小红娘在厨房做甜饼，小红和兄弟姐妹们在厨房打杂，小红爹负责店里一切粗重伙计。　　　　中午小红娘亲有半个时辰吃饭的时间，她就马不停蹄地回屋给家人做饭。　　　　今天小红家吃的是白菜豆腐饺。　　　　陈家人经历过饥荒，对食物分外稀罕，难得吃一回饺子，一大家子都看着锅里直馋~　　因为小苞和姜白是客人，所以小红娘亲先给他们一人舀了满满的一大碗。　　　　一个个白胖的饺子热气腾腾地浮在大瓷碗里，透亮的饺子汤里加了碧绿的葱花，闻着就香喷喷的~　　黄小苞咽了下口水，捏着两根筷子不知道怎么动手。　　　　小红娘亲给了她一个铜勺催促道：“快吃，饺子趁热才好吃！”　　又催姜白：“小白，不喜欢吃饺子么？咋筷子都不动一下呢？”　　　　姜白只好抓起起筷子，黄小苞拿起铜勺舀了一个送到嘴里，咬下去满口的咸香，不过却是面上一红：“啊！烫烫烫……”　　一屋子人都哄笑了起来，小红小声和她说：“小苞姐姐，你吃之要前吹一下才不烫啊！”　　黄小苞从善如流，又舀起一个吹了下，果然好多了。　　　　接下来她一口一个，吃得香极了，顺带着连姜白那碗也帮他解决了。　　　　小红一家人用惊奇的目光看着黄小苞：这姑娘看着娇弱，没想到还挺能吃！一个人吃两大碗毫不费力，都快赶上小红的爹了！　　　　幸好中午的饺子做的多了些……　　　　小红娘亲看黄小苞快把碗底都舔干净了，顿时就觉得倍儿有面子~　　她首先赞扬了小苞的好胃口，对于一口都没吃的姜白，小红娘亲忍不住说他：“小白，不好好吃饭个子怎么会长高呢？你看你，几年前这么高，现在还是这么高，不是婶子说你啊，这样下去可不行呐！”　　　　姜白听了面上一黯，黄小苞赶紧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搂，笑嘻嘻道：“婶子说的是！我们家小白吃得少，今天来时吃过了更是吃不下……以后我一定好好督促他吃饭！”　　　　*　　　　两人从东街甜饼铺后院出来后，姜白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　　　　黄小苞知道他是介意自己那副五六岁孩童的模样，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毕竟僵尸的容貌永远是停留在他死去那一刻，从来没听说过僵尸也和它们妖一样会长大、会变老的……　　　　那是姜白心中的痛处，黄小苞不忍再提，只能装作没事的样子带他隐身进了穆宅。　　　　离开了一上午，她有点挂念那个软乎乎，异常乖巧懂事的小男娃了~　　　　鉴于姜白有点不想动，她麻溜地把姜白安置在了穆宅一处空置多时的库房里。　　黄小苞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件衣服铺在满是灰尘的货架上，姜白二话没说就躺上去闭了眼——他一向是白天休眠，这两天和她下山，都没好好睡过觉了。　　　　“你忙吧，不用管我。”　　姜白的声音怏怏的，黄小苞摸了摸他的脑袋，从乾坤袋里掏出三只肥肥的兔子吊在货架低下，那是她在街上特地买来给姜白吃的：“小白，等会饿了就喝兔子血哦。”　　　　“嗯。”　　　　姜白又应了一声，闭上眼不再说话。　　　　黄小苞出去关好门，在门口设了个结界，确保姜白不会被人轻易发现后，这才变作一只橘猫，一蹦一跳地往穆麟云的房间跑去。　　　　“云儿，你尝尝这些点心……”　　一口气赶到穆麟云那屋的窗户下，黄小苞竖起耳朵就听见了王氏的声音。　　　　它纵身用两个爪子吊住窗棱，眯着眼睛往里一瞧，只见穆麟云穿着件金绿交错的锦绣小袍衫，头上梳了个大人模样的整齐小髻，用一顶雕浮云流纹的白玉小冠固定住，两道淡金色的冠带从玉冠左右垂下，汇聚在他稚嫩的下颚结成个漂亮的莲花结。　　　　小小的人儿就这么乖乖地坐在一张圆桌前，粉雕玉琢如仙童一般，如果没有眼睛上蒙的那一圈白纱布的话——　　黄小苞觉得，他应该是这世上最招人喜欢的孩子了。　　　　这会儿圆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各式点心，四五个大人不知在搞什么，紧张兮兮地围在桌旁。　　　　王氏用银筷子往穆麟云嘴里送了一小块小甜饼后，就满脸期待地盯着她儿子那张斯文咀嚼着的小嘴巴：“云儿，吃出是什么配方了么？”　　　　“……面粉三钱、白糖二钱、玫瑰豆沙五钱、芝麻半钱、牛乳一钱、香油一钱、猪油一钱半。”　　　　穆麟云张开嘴，边上的周姨会意，马上送一个白瓷小盘接着。　　　　他将嘴里的点心吐了出来，在丫鬟的伺候下漱完口后，又继续和王氏说道：“母亲，他们的面粉里揉进了牛乳和猪油，所以才会比咱们的小甜饼多了股奶香味，吃起来更为酥脆。还有玫瑰豆沙馅比咱们的绵润香甜，因为里面调了香油。”　　　　“原来竟是比咱们多放了牛乳和香油！”　　王氏恍然大悟，忙让管事将儿子说的配方记下，又吩咐道：“你们几个等会就按照这配方调试，务必要做出比他们更可口的小甜饼来——做好之后，就先送来给小少爷品尝，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　　　　管事连声应着，却是仍旧拿着纸笔恭敬地站在王氏母子身后。　　　　王氏又陆续夹了些其他点心糕饼给她儿子品尝，穆麟云每次都是细细品着，等吐出来的时候，就能大致说出这点心的配方和优胜之处。　　　　黄小苞挂在窗棱上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它吃了这么多小甜饼，至今也没弄清楚小甜饼是哪些材料做的——这穆麟云不过五岁的小男娃，竟然吃一口就能弄清糕点里面加了什么料，这料的分量又是多少……天哪！这孩子，到底是长了根什么舌头，居然如此厉害？！　　　　它正感叹间，屋里忽然响起某个丫鬟的惊呼：“哎呀！小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