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万花为阵

幽山附近的百姓都知道玹家祖先曾经救过一头魔兽，而那凶残之物竟为了报恩一直守护着幽山，数百年来就连最厉害的离山陌家也遭过几次魔兽袭击，而幽山却一直平静无事，多是因为魔兽的守护。虽然人们多少会有些惧怕，但久而久之也把那头唤作柷风的魔兽当成了幽山的守护者。　　是日，如传闻所言，柷风又在幽山奇树怪草之中巡走，将浊气吸收化为自身所有。　　“玹闵你个死老头儿，老子只说守幽山一百年，竟在老子身上下咒，让老子再也没办法吃肉！老子养了吃肉的感觉几百年，他娘的说没就没了！玹闵，老子要掘了你的坟！”　　然而魔兽却完全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安安静静地守护着幽山，如此的咒骂才构成了它现在的生活。　　正骂咧时，有哭声传到了柷风的耳中。循着声音，柷风在草丛中发现了一个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小小的身子，在巨兽面前似是一颗米粒。　　“肉太少了，老子当年一口就没了。”　　听闻此言，小女孩抬头，没有一丝惧怕，只是愣愣地看着柷风，不断啜泣着，眼角挂着泪珠。　　“丫头不怕老子？”柷风细看了这女孩，竟感觉其眉目之间有些许与玹闵那老头儿相似。　　小女孩一边擦着泪，一边哭泣道：“小玉姐姐……呜……她说幽山有个……有个狮子是……是吉祥物……呜……”　　此刻的柷风决定就算冲破封印，也要撕了那个叫小玉的。　　“好了，小妹妹，我们不说其他的，你一个小丫头在这儿等着被吃吗？”平静下了愤怒的心，还是要做点好事，然后再去撕人掘坟。　　“爹爹好凶……呜……筝儿一个人出来玩……找不到路回去了……呜……”小女孩一说完，泪水更流不住了。　　“别哭了别哭了，家在哪儿，老子送你回去。”柷风一直挺不耐烦这些爱哭的小丫头，遇到事就哭，总以为这样就能解决事情一样。　　“山上的悬济山庄……”小女孩弱弱地应道。　　所有人都知道悬济山庄是玹家人住的地方，看来这丫头应是玹家的姑娘，据闻玹家人一心求问医术，对小孩也十分严厉，小姑娘估计是逃出来玩的。　　“你叫什么名字？”　　“玹筝……呜……”　　柷风自认跟玹家人八字不合，便道：“恰好老子知道，跟老子走吧。”　　“呜……”　　小丫头就是麻烦！　　结果令柷风更烦的是，小丫头跟着它走了大半路，就“呜呜”了大半路。　　“老子真是……！”柷风停住脚步，路旁百花正艳，它对着鲜花轻轻吹了口气，只见群花飞舞起来，在玹筝身边盘旋环绕，她想碰一下花瓣，然而花瓣似乎有灵一般，躲过了她，跟她玩了起来，小女孩被美丽的花儿们吸引，渐渐停止了哭泣，刹那间展开了笑容，仿若阳光播撒，万花齐放。　　最后，空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朵朵娇艳的花编织成了一个花环，稳稳地落在了玹筝的头上。　　“好了，继续走吧！”　　“好~”玹筝脸上还有泪痕，但显然已经开心了不少。　　柷风只是心想：还好老子以前知道点骗姑娘的方法。　　然而画面突变，下一瞬间出现的却是一身鲜血的女子。　　“筝儿！”　　梦倏然终止，胸口袭来一阵千刀万割般的痛。柷风半庆幸自己能避开要害，半痛恨自己竟会没料到夙琬这样的攻击，他环顾四周，自己正身处于一片花海之中。　　“万花为阵……”　　蛮山夙家所在之处，并不属花神所引，但据说夙家老祖先爱花之甚，锻出红刃百花，造出赤盾千花，创出玄阵万花，世人又将其称为百花为刃，千花为盾，万花为阵。　　看着这一片红艳，柷风沉思应是被困入了万花阵中，所以这些娇嫩的花，在他眼中跟死人骨头没什么两样，听闻除非是夙家愿意放人，数千年来好像还没人能够自己走出万花阵。　　“没人能够走出吗……”柷风冷哼一声，当年那么多幻阵都被他破除甚至毁掉，他却是要试一试走出这个破阵。　　迷阵的空间大小多是由施阵者的法力强弱而定，夙琬被封印了一千多年，法力逐渐减弱，而柷风虽然负伤，但绝对不弱，只要找到幻境边缘，用法术撕裂出一条缝隙便能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现在的夙琬确实已经很弱了，柷风只走了三四十步，花海便截然而止，伸手触碰前方，就像点了水面一般，绽开一圈涟漪。随即柷风聚起赤火，准备冲破万花阵。　　“柷风……”正要向前猛击时，身后却突然传来软软的声音，这一瞬间柷风手中的火消失殆尽。　　转过身去，玹筝就站在那里，身上没有一点血的痕迹，翠色的衣裙在这死亡的花海中显得别样清新灵动，宛如枝上新芽。她看见柷风，面溢喜悦，小跑着过来，却于两步之处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一切都让柷风看在眼中，一瞬间他略有动容，随即便恢复冷漠，一把火竟将前面的姑娘焚灭去。　　“哼，看来月姬姑娘不仅法力弱了不少，脑子也不好使了，竟以为这点幻影就能把我骗了。”　　“那个傻瓜老是笨手笨脚的，但她比你勇敢多了！”　　“摔倒了绝不轻易依靠别人站起来！”　　柷风向四周不断施出火球，赤火掠过之处，无一存留，但不需一会儿，红花又长成绽开，一切都不过是虚无的幻影。　　术火甚至能灼干水，却不能焚去虚无。　　柷风自然是懂这一点，便也不再白耗力气，他又面朝着幻境边缘，聚气化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全力抛向前方，虚无之中碰撞之声响起，一条裂缝随之而现。　　“月姬，早点放弃多好。”　　然而正当柷风要离开时，周围的景物突然开始发生奇怪的变化，飞舞的花瓣停滞又飘动，或者花海被其他风景所替换，然后又变为花海，如此般循环。柷风料想有变，急忙朝裂缝前去，却有什么力量带着他向上飘升，亦或是万花之地在下降。渐渐地，花海离柷风越来越远，然后慢慢消退，一座座山从虚无中幻化出而耸立起来，原本红色的一片竟变成了与现实无异的群青山野，而柷风发现自己已处于浮云之间，往下俯瞰，乃是神明一般的视角，那条裂缝更不知隐于何处，也有可能它消失了。　　柷风也不慌，认为这仍是幻境罢了，向前试着迈出一步，发现自己能在虚无之中行进如处平地之上。走了一段路，柷风开始觉得奇怪，他朝云下仔细看了看，这数千尺高空之上，他竟能够清楚地看见地上的情景，也许那些神明就是这样注视着尘世。　　然后，柷风看见了自己——另一个柷风行步匆忙，穿梭于山林之间。　　很大的把握，柷风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这一片山野，是幽山啊。　　献祭后的幽山。　　令人熟悉，令人沉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