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好事多磨，也说祸不单行。白青鸾的出嫁，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无论是好是坏，接踵发生的事情都压的人难以喘息。 眼看婚期将至，这天早上绣坊送了定做的礼服来。水心服侍白青鸾试衣服，礼服很合身，大红的颜色更衬的白青鸾面如玉盘。当初白火凤出嫁，光婚礼就筹备了大半年，而小姐不过月余就草草嫁出去，水心心酸的很，一口牙齿咬的咯嘣响。她拉了拉婚服的腰部，问道：“小姐，我觉得腰身还可以再收一收，这里有些肥大！” 白青鸾低头看了看，笑道：“也不明显，绣娘们改起来也麻烦，算了，我觉得挺好，就这样吧！”说完低头打量一阵，又说：“拿些银子给绣娘们做喜钱，这段时间她们也辛苦了！” 白青鸾羞怯，不肯当着绣娘们换衣服，两个绣娘就在门口等着。水心走出来给她们一人一锭银子，两个绣娘喜不自胜，说了很多吉祥话，水心听了心情这才略好些。她跟绣娘们啰嗦了几句，正要打发她们走，申大娘领着几个老婆子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响晴并坠儿几个丫鬟见她们来者不善，不敢拦人，都齐刷刷站到水心身后。 申大娘见院里还有外人在，并没有立刻发作。她认得其中一个绣娘，寒暄了几句便打发她们离开。白青鸾听见动静，喜服也来不及脱，从屋里走出来。她这样娉娉婷婷的样子，就像是画中走出的美人。几个老婆子心中赞叹，几乎要看呆了。申大娘跟着老太太到底见过世面，她处变不惊的对着白青鸾行了个礼，说：“二小姐，老太太差我带水心去问话！我来请人了！” 白青鸾软语问道：“不知奶奶要问水心什么？我这丫头不会说话，常惹的奶奶不高兴。还请申大娘透露一二。” 申大娘面上恭敬，语气却很傲慢。“最近老是发现荷塘外墙根底下有祭拜的痕迹。老太太年岁大了，对这些事儿很忌讳。昨儿晚上有人瞧见是水心姑娘在墙根底下点香烛摆贡品，还烧了钱纸。哼，老太太也不愿意冤枉人，所以让我请水心姑娘去问话。” 水心面如死灰，低低的唤了一声 “小姐”。白青鸾悄悄朝她摆手，笑着对申大娘说：“哦，申大娘带这么几个婆子来，原是来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拿人来了。”她越说声音越轻，身形晃了晃，站立不稳向后倒去。水心急忙扶住她，慌张的喊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申大娘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也凑上来看。白青鸾躺在水心的怀里，面色白如纸，双眼微闭，扇子一般的睫毛微微颤了几颤，悠悠的睁开眼。水心急的要哭了，忙喊响晴，“快，快去找大夫！” 白青鸾虚弱的拉住她，说：“我头晕，扶我去床上躺着！” 水心忙扶着小姐起来，申大娘也搭把手，把白青鸾扶到了床上。白青鸾抓住水心的手，对申大娘说：“麻烦申大娘回去跟奶奶说一说，自从那日晚上受了惊吓，我精神就一直不好。水心去祭拜也是为了我祈福。她做的不对，自然该罚。但我手边丫头虽多，却没有几个用着顺手的。眼看婚期临近，请奶奶看在孙女就要出嫁的份上饶了水心吧！青鸾保证她再也不会做这些糊涂事儿了！” 申大娘面露难色，见白青鸾青葱一样的手死死抓住水心，若是用强必然要与二小姐冲突。她略微沉吟了一下，点头应下，说道：“二小姐身体不好就请好好将息，再有两天就是婚礼了，总要精精神神的嫁出去才是。” 白青鸾忙道谢，“多谢申大娘，我身子不便，便不起来送大娘了，大娘好走！” 申大娘领着一群婆子走了，坠儿忙不迭的去关门。响晴站在台阶上骂道：“瞧你那猪脑子，大白天关什么门？没得让别人觉得我们胆怯心虚。” 白青鸾听见响晴在门外发威，慢慢坐起身对垂头丧气的水心说：“瞧瞧你，把这些丫头带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水心扶住她，“小姐，再躺躺吧，刚才不是头晕吗？” “我那是装的，真让你被申大娘带去，免不了又一顿好打。难道我出嫁还要抬着你去姜家。现在我别无他求，就盼着你们都平平安安的跟着我出嫁。反正奶奶已经同意了，愿意跟我走的，我都可以带走。”白青鸾见水心一味低头不说话，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只见她眼圈都红了。白青鸾叹一口气，问：“你从来都是聪明人，怎么也做起糊涂事了？当真去奶奶院子的墙根地下烧纸了？” “嗯!前几日二老爷找了不知哪里来的和尚道士捉妖，几乎把荷塘翻了个底朝天，莲藕都挖起来不少。虽然并没有发现鱼神的踪迹，但我总担心它会吃亏，所以就悄悄去那边祝祷。” “祝祷？那你都祝祷什么了？”白青鸾笑着问。 “我劝鱼神快些离开白家，这么小的池塘也不够他修炼的！” 白青鸾笑道：“你这个祝祷倒也有趣！那干什么去了一次又一次？” “统共就去了两次，昨儿不是清明节嘛，我就去祭拜了一下！” 白青鸾拊掌继续乐，“清明节别人祭拜先祖，你却跑去奶奶院子外头烧纸，她要打你，你也不冤！真真是个傻丫头，想要祝祷，在我们自己的院子里也是行的，干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跑出去。这两天你消停点，有要出去的差事就交给响晴她们。奶奶大概是不会强行到我这里来抓你了，只是在外头遇到了难免一时气愤为难你。” 水心连忙点头应下。 胡翼知告了假，白景洪不用去家塾，往白青鸾这里就跑的勤了。在他心里，二姐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长得好看，性格好，书也念的多。如今要嫁出去，他心中一万个舍不得，何况那姜鹤平也不是什么良配。申大娘刚走没一会他就来了，人还没进屋，在院子里大声嚷嚷，“二姐姐，喜服送来了吗？快穿上让我瞧瞧！” 等他进屋，白青鸾还未说话，水心抢白道：“少爷好不奇怪，小姐穿喜服是给未来姑爷看的，你看算什么事！” 白景洪被她说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憋了半天才道：“你这个性子是随了谁了？二姐姐这样好的性格，怎么得了你这样一个伶牙利齿的丫头。我屋里的丫头都太面，正好需要一个像你这样厉害的，不如我跟姐姐讨了你去吧！” 这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白景洪就随口一说，水心的脸刹时红的滴血，她朝地上唾一口，插着腰就要骂人。白青鸾拉了她一把，说：“别生气，少爷不过是玩笑话。你去弄些点心来，忙了这一早上，我都饿了。” 水心应下，转身去厨房。白景洪吐吐舌头，“二姐姐的丫头个个忠心耿耿，只有你能制得住她们！”他靠在绣墩上，扭头瞥见挂在衣架上的喜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惋惜的站起来。虽然工期短，但喜服做的着实漂亮。大红的锦缎袍摆下缘是五彩丝线绣的四合如意云雷纹，再向上是用暗线配合着金丝的富贵牡丹，胸口是纯净的红缎子，富贵中显着庄重。白景洪围着喜服看了一圈，赞叹道：“好看！虽然时间短，倒是与大姐姐的不相上下了。二姐，我今天听奶奶说，大姐姐明天要回家来，一是省亲，二来也是送二姐出嫁的意思。本来韩家老太太不放人的，但大姐姐说跟你感情亲厚，一定要回来，也就放人了。” 白景洪的性子是个随遇而安的。他从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苦，不知世道艰辛，更不知人心险恶，想法十分单纯。此刻对婚服赞叹发自内心，岂不知听在白青鸾丫头的耳朵里却甚为刺耳。 水心正端了点心进来，听见白景洪的话，一甩帘子便冷笑了一声。 白青鸾担心水心又夹枪带棒的数落白景洪，‘嗯’了一声把话题岔开，问道：“家塾胡先生还没回来吗？” “没，说是告了一个月的假。不过也快了，等姐姐婚礼过后我的好日子就结束了！”一想起念书，白景洪皱起眉头。 白青鸾朝妆台上的檀木盒子看了一眼，又问：“胡先生的孙子胡力，他，跟你们一同念书吗？” 说起胡力，白景洪双眼冒光，“姐姐知道胡力？他是跟我们一起听讲，功课也十分的好。胡老先生对他很严厉，常常刁难他。说来也怪，每次看他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样子，可胡老先生问的什么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人也生的极好看，我们都很喜欢他。” “你们？” “家塾里其他各房的子弟们呀！” 水心给小姐和少爷倒上茶水，嗤笑的说：“该不是胡公子常常帮你们做功课，所以你们才喜欢他罢！” 这下轮到白景洪脸红了。胡力是常常帮学堂里的世家弟兄们做功课，他也找过他几次。他嘴里强辩道：“同一个学堂里，互相切磋鉴赏也是正常的。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白青鸾由着他们吵去，这一出嫁，东珠自然要带着，再要还回去就不容易了。想起那日他翻窗跳进屋里，面上有剧烈运动后的淡粉，景洪说的不错，胡力确实是个好看的孩子。 第二日一大早上，坠儿从外头回来，对水心说：“姐姐，刚才碰到申大娘带了几个婆子抱了好些新被褥去东苑。那些婆子一面走一面议论，说大小姐就算出嫁了也得老太太欢心，说我们小姐不得老太太疼爱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水心不爱听这些，没好气的说：“那些烂舌根的爱说就让她们说去呗，嘴巴长在她们身上，你还能给她们缝上不成。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成！” 两个人正说着话，响晴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她原本去找管家，想多要几个木箱来装小姐攒下来的书，那是小姐为数不多的家当，总要带去姜家的。她跑得很急，腰带都松了，搭下来好长一截拖在地上。水心本来就生气，正准备骂人，却见响晴一把捞起腰带，另一只手伏在膝盖上喘气。呼哧呼哧的说：“姐姐别着急骂我，先听我说。我刚儿在前厅碰见大小姐的贴身丫头由儿了。她摔断了腿，是被人背进府里的……” 响晴顺足了气，一抬头，见白青鸾也挑开帘子走到了廊下。她喊了一声，“小姐！”白青鸾朝她摆手示意她说下去。 响晴有几分得意，继续说：“我当时跟景洪少爷屋里的青露和疏影两个丫头在厅前的照壁后头说话。背着由儿那人并二老爷和管家从边门进来，没瞧见我们。他们以为院子里没人，到让我们听了个十足十。由儿说，大小姐被官府扣押了！” “什么？”一屋子人都惊诧的问道。 响晴正要继续说，白青鸾对里大门最近的坠儿说：“坠儿，把院门关上，都随我到屋里来吧！” 白火凤被官府扣押，这事儿可大可小。无论何时发生对白府得冲击都很大，说不定……白青鸾摇摇头，让响晴继续说。 “由儿先说大小姐的夫君韩姑爷被他的小厮丁一给捅了。二老爷就问，姑爷被丁一捅了，官府不抓丁一，抓大小姐干什么？由儿开先还支支吾吾，后头管家把背她进来那个男人并几个下人打发走了，她才说实话。韩姑爷确实是被丁一捅了，不过是在大小姐房中被捅的。说是，”说道此处，响晴脸红了，“说是大小姐和丁一被韩姑爷捉在床上了！” 屋里一片倒抽凉气。白青鸾紧紧握住手里的帕子，提高声音问道：“响晴，这话你可听得真切了？” “小姐，千真万确！不单我，青露和疏影都听得真真的。二老爷和管家也吓坏了，追着由儿问。由儿说，韩姑爷跟大小姐脾气不对付，常常去烟花柳巷之地，有时候还会招妓回家。大小姐就跟丁一好上了。这次韩姑爷是有备而来，带了几个下人来捉奸。没想到丁一当场就炸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刀子，操起来就捅了一刀。韩姑爷当场就去了！这么大的事情，韩家也顾不得脸面，直接把大小姐和丁一扭送官府。由儿趁乱跳墙回来报信，结果摔断了腿，花钱雇了一个脚力把她送回来的。” 响晴一口气说完，屋里人人都骇然变色。二小姐婚期将至，大小姐因为不守妇道被送去官府治罪，保不齐姜家要退婚的。虽然这一屋子的丫鬟都知道小姐嫁去姜家也不是什么好事，但若因为名声问题被退婚，小姐这辈子就完了。 白青鸾被这重磅消息轰的脑袋嗡嗡的。她沉吟了片刻，叹息一声，说道：“因为都是好姐妹，所以响晴说的事情也没避着大家。今天听到的事情都要烂在肚子里头，万不可出去说。将来无论去哪里，横竖我们大家伙都在一处，所以也都别慌张，各自忙去吧！” 大家都答应下来，各自散了。水心留下来服侍，悄悄的问小姐：“小姐，这么大的事情瞒也瞒不住，估计姜家很快就会听说。你说，姜家会不会退婚啊？” 白青鸾摇摇头，“可能会可能不会，一半一半吧！” “啊！” “啊什么，你不是盼着这婚事成不了吗？” 水心苦着脸，“先前是盼着成不了。但若是为了这件事成不了，小姐这辈子就别指望嫁人了！” 白青鸾拧了拧眉心，“照你这么说，左右都不好，还担心干啥。这事儿我们都管不了，静观其变吧！”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