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以北有处胜地,名唤聚仙谷,听说此间风景如画,一到春季便百花齐放,是个极美的地方。 恰巧今儿个年初,李渊在此处建了一座寺庙,名唤玉皇庙,以贺齐王大婚之喜。这玉皇庙也因了位置极佳,一经盖起便游客如织,香火不断。 前些日子,李渊应了突厥阿史那王子的请求,说是要派人去玉皇庙求个良辰吉日好以公主之礼将我嫁去突厥。阿史那听闻后兴奋地跑来万贵妃处找了我多次,万贵妃知道我心情不佳,遂拿着中原大婚礼节的借口都给搪塞了过去,所以阿史那一直未能如愿见着我。 眼瞅着明日阿史那一行就要先行启程赶往东突厥,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派人去准备一辆马车,赶去齐王府看望小汐。一路上眉头却始终皱成一团,不知为何,当日李渊说要派人带我去玉皇庙祈福时,长孙无忌二话不说地便主动请旨前往,李渊倒是极为信赖长孙无忌,满口答应了下来。只是我不明白长孙无忌到底是何意?按理说自从我于太原虎口逃生回了长安之后,我们就未单独见面,更别提深入交谈。就连上一次自在地开玩笑,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地到了齐王府,小汐如今已是齐王妃,早便换了之前的屋子,入住了齐王府的正堂。齐王府的几位婢女将我引着路过一片桃林,桃花夭夭,灿烂若天际的云霞。后来的我才知道,那是元吉为了小汐,亲自从长安城外移植过来,又亲手栽种的。 小汐的屋内正燃了安神的熏香,我坐在那张紫檀木所制的靠椅上,有些困乏地阖了阖眼,小汐自塌上起身走到我身后,伸手帮我揉了揉额角,这才轻声道:“涵涵,你不是说有些话要交代给我吗?” 我有些懊恼地一拍脑门,连忙将她拉到跟前,四下望了望,道:“碧螺呢?” 前几日我将碧螺送到了齐王府来,离开时碧螺的眼眶通红,却硬是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我叫她帮我出去采购些绸缎,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便直说罢。”小汐坐下端了杯茶,顺便咳嗽一声,将服侍的下人都赶到了门外。 我这才开口,顺便拉住小汐的手,“小汐,你该是知道我之前在太原被裴寂扔在途中,流亡到河北一事。” 小汐认真点头,瞪着漂亮的杏核眼定定地等着我接下来的内容。 “我当时遇到一位将军,唤作刘墉,是他好心救起我和碧螺,放在军中修养身体。也是在那段时间,碧螺与他有了交往,芳心暗许。” 小汐有些八卦地“哦~”了一声,我无奈地笑笑,继续说道:“如今皇上想将我赐婚突厥,若是我想逃离此处,定是危险重重,所以今后碧螺就先劳你照看了。等这场闹剧收尾后,麻烦你一定要帮我把碧螺送到刘墉那儿,我希望她幸福。” 小汐眉头一紧,瞬间有些心疼地将我环住,我在她怀中无声地笑了笑,“至少,你们都要比我幸福。” 小汐的手环得更紧,却忽地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声音坚如磐石,“涵涵,我要和你一起走!” 我不可置信地望上她的眸子,酸意瞬间涌上心头,明明是齐王妃不是么?李渊无论如何生气,至少都会为了元吉而放过小汐,只要再努努力,便可以安稳地生活了。可是若要和我一起走,那便是九死一生,我虽是感动却不要她这般犯傻。 “小汐,你听我说,你莫要这般着急地去下定论,我会先随军去趟玉皇庙,等我自庙中回来,你再告诉我也不迟。” 我略带恳求地看着小汐,她望着我微微叹了一声,这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我上前一把抱住她,同时深深地呼了口气,那股眼泪却还是憋不住,流了下来,“小汐,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陪我去冒险。 谢谢你,愿意为我担起后续的一切。 如果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看你,然后……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 只是如今,再见了。 马车摇摇晃晃,车尾的帷幔亦随风起舞,自帘缝中向外望了望,长安的街市上还是繁华热闹如初,若我只是此间的一个寻常百姓,那该多好。 四周忽然传来一阵烈马的嘶鸣声,我心下一紧,攥在坐垫上的手指收得更紧,还未待我开口询问,便听几人似乎截住了我的马车,只听车夫的一声闷哼和惨叫,我终是认清了如今的状况。 静静坐在车厢内,我没有惊慌嘶吼,亦没有盲目求救,似乎这一幕早便在我的意料之中。感到帘子被人心急地撩起,我微微抬头,果然瞧见了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俊脸,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略为有些胡渣的下巴,一身塞外戎装倒显得颇为干练。我还真未想过,许这个阿史那王子也是个俊俏的主儿。 见我只瞧着他并未说话,那人用其尚不流利的汉文冲我打了声招呼,然后俯身一把将我抱在怀中,大步流星一般走进了对面的酒楼。酒楼老板看得出他的身份非凡,但并不识的我,所以还殷勤万分地将阿史那引到三楼的上房。阿史那一脚踹开屋门,然后并不用说,屋门便被人自门外关好上锁。 也许刚刚的我还能保持镇定,那被他逼至此时的我却再也无法稳下那颗颤抖的心。阿史那将我扔到塌上,然后起身拉起屋内的窗帘,光线瞬间一暗,我缩在塌上的身影落在他眼中,该是像极了草原上的困兽,正巧激发起了他那颗拥有无限征服欲望的心。 房间内静得出奇,我能清楚地听到那人愈发粗重的喘息声,就像即将笼罩天空的阴云一般缓缓出现在我头顶,然后再难逃脱。阿史那扑到塌上的那一刻,我心尖猛地一跳,然后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唇舌却猛地被他堵住,陌生的草原气息,夹带着一股狂野的欲望弥漫而来,我这才想起,突厥人对床笫之事一向如此,想要的话从不会掩盖内心的渴望。 “神女的味道果真是好,怪不得太子遮遮掩掩,要将你藏起来自己享用。” 别扭的发音,恶心的话语。 原来长相再怎么俊俏,只要不喜欢,都如同鸡鸭粪土,惹人生厌。 我淡淡开口,声音中的冰冷,犹如寒冬凛冽的空气,“放开我” 阿史那却笑了笑,那张脸亦离得更近,“你是大唐皇帝赐给我的东西,反正迟早要玩,那我何不今日就尽兴?” 东西…… 呵,这种人渣倒活像粪坑中的垃圾。 “阿史那王子,你也该知道,此处是长安,不是你东突厥。” 我使劲挣了挣,瞪得浑圆的眸子似乎都含上了血丝。 像是被我的话语激怒一般,那人使劲按住我的肩膀,然后狠狠低头咬上我的下巴,锁骨,身上的罗衫亦被那人一把撕碎。我的脑中翻山倒海,可却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也许,是我算错了。 那个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亦可能是出现了,却并不想为我得罪突厥。 眼瞅着阿史那的行径愈发大胆,身上的衣物也件件被人扔到一旁,房门却突然被人大力撞开,那人在看到屋内的一幕后,眸子似乎充了鲜血一般,二话不说地将我自塌上带起,紧紧裹在一件灰色裘衣之中。阿史那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身后随着进屋的几人缚住了手脚,然后一把扛出了酒楼,我能清楚地听到那人用不地道的汉文骂骂咧咧地嘶吼了一路。 屋门再次被人合上,将我箍在怀中的这人,手颤地厉害,我从未见到过他这副模样,那双眸子似乎要滴出鲜血一般。我冲他轻轻一笑,只稀松平常地道了句:“真是好巧,太子殿下竟然也在。” 李建成的呼吸急促异常,他并未搭理我的话茬,就这样将我抱在怀中,右手却默默抚上我的眼角,擦下我残余的眼泪。 心下难过地厉害,那股羞耻恶心的感觉还未消失,所以当我闻到李建成身上那抹熟悉干净的味道时,似乎再也控制不住一般,哭得声嘶力竭,那抹屈辱感却始终盘桓在我心头,难以消散。 我知道,这是错的,可是我更清楚,我爱他。 哭得有些累了,我靠在李建成怀中,难得地安静了一会儿,那人却将我的下巴抬起,看着我满是泪光的双眼,缓缓低头,贴上我的唇,细腻温柔,似是在安抚我的内心。双手亦难得地规矩安静,只牢牢地护住我的腰,然后将我箍得更紧。 “对不起,是我又害了你。” 我并未瞧他,李建成却笑笑,“无妨,这突厥王子在我大唐放纵过度,给他些教训倒也合理。” 我拿下他的双手,见他眉头一皱,这才开口道:“今日多谢太子殿下,这两日明涵便要赶往玉皇庙,就先行告退了。” 李建成的胳膊却又稳稳扣上我的腰,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当真要走?” 我笑了,笑得坦然真诚,“自然要走,这是我的归宿,无可选择。” 那人的手臂一僵,我裹紧身上的狐裘,转身踏出房门。 对不起,我已经害了你,不能一错再错。 马车仍旧行进着,我路过秦王 府的那一刻笑了笑,那个我本来满心以为会来找我的人,却始终未曾露面。 果然,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吗?我从来不曾想到,我的计划会中止在你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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