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在偶遇长孙无忌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奔腾而过无数羊驼。    不是我对他有什么偏见,虽然,好像确实也有那么一点点,可是长孙无忌此人莫名让我有种压迫感,仿佛自己什么都不说,就能被他一眼看穿一般。    前两日李世民打着要带我去看望恒月兄长的由头,将我接到了秦王 府小住,我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出来逛街,遂心甘情愿地向皇上请旨搬去先住了下来。    李世民果真豪气,虽然他平日政务繁忙,但他从不限制我的活动,每次只让碧螺跟在我身边。正如今日,我本来是听说城西恰巧有个庙会极为热闹,想着去瞧瞧,游览一番。谁知途中经过一处茶楼,我正欣赏着这茶楼独特雅致的外观,却不曾想会遇见这么个大人物,他自一旁路过,似是多年好友见面一般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冷汗直冒,却又得罪不起,只能陪着唠嗑。    “长孙大人真是闲情逸致啊,还有空上街体察民情呢。”    我略略欠身,算是有礼,唇角那抹微笑保持的着实不易。    长孙无忌如今手中握了把折扇,笑容徘徊在眉眼处,经久不散。此人今日未戴官帽,墨发半束,脚蹬金边乌皮靴,倒是显得更为精神利落了些,那股书生气淡了不少,整体看下来又多了一丝潇洒之态。    “唐姑娘说的哪里话,在下只是今日难得偷着一朝清闲,来散散心罢了。”    见他也是滴水不漏的谨慎模样,我微微一笑,“那明涵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扰大人散心了。”    我佯装镇定地拉起碧螺就打算冲向城西,谁知,一只手忽地环住我的右手,“不知明涵姑娘可否赏脸与无忌一起品些茶水,说来也奇怪,在下总是觉得唐姑娘似曾相识,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我望着握住我的那只修长的大手,忽地有些无奈,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个颇有身份的人,“有何不可,长孙大人别嫌弃明涵聒噪才是。”    侧头示意了碧螺一眼,让她先行赶去城西,碧螺犹豫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先行离开。    “怎会”,长孙无忌余光似乎瞥了碧螺的方向一眼,唇角含上一丝笑意,“神女相陪,无忌不胜荣光才是。”    如果长孙无忌可以预知未来,那他一定会后悔当初那个邀请我一起听说书的决定……    长孙无忌此人甚爱听说书,这么桩事确实不假,今日他拉着我奔进茶楼时,正赶上那说书的老先生在讲三国,估摸着是讲到了赤壁之战左右,由于本人酷爱三国,三国之中又独爱曹操,所以今日的说书着实玄妙的很。    本神女不妨例举几处说来听听:    当老先生表情悲怆,口中无奈地讲到刘备为曹操追截,拖家带口逃离新野之时,众人皆叹惋可惜,品茶不语,我却眉毛一扬,大喝一声:“干得漂亮!”    当老先生激情澎湃,慷慨激昂地讲至周瑜和孔明联手赤壁,曹操败逃之时,众人皆喝彩叫好,饮茶击掌,我却伏在桌上,悲悲惨惨戚戚道:“no!”    ……    长孙无忌一脸茫然地望着我,又一脸惊恐地瞅着周围被我带偏了情绪,正想拿我解气的大哥大姐,一咬牙,转身将我扛出了茶楼。。    直到他将我带到一处河边,面无表情地将我扔到地上,我这才从情绪中回神,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本想着该说些什么聊表歉意,就听见对面那人慢慢发出一种类似于憋笑失败的声音,这个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他身子前后摆动的幅度而有节奏地回荡,以至于某人险些笑抽过去……    虽是如此,可看他如此没有形象地笑着,前俯后仰,眼里却仿佛住着星星一般,我莫名就有些看呆了,如今的他和朝堂上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似是少了一丝疏离,多了一抹生动,变得让人触手可及一般。    微微咳嗽一声,我一把捶上那人的肩膀,力道却有些不稳,差些跌倒。    长孙无忌猛地拉住我的手,笑声虽是收住了,可眸中的笑意还在,他就这样低头看着我,一动不动。我有些尴尬地抽了抽手,他这才反应过来,松手,道:“有些时候,我发现自己一点都看不透你。”    我顺利地笑出声来,理所应当道:“那是应该的,毕竟我们才相识一天啊。”    他一怔,半晌,才呢喃道:“也对,才一天而已。”    经过茶楼这么一闹,城西是去不成了,所以应了长孙无忌的邀请,又去一起喝了夜酒,直至月过中天,才在他的陪同下晃悠着回了秦王 府。    碧螺早便急坏了,一直在王府门前打转,翘首盼望着,见我走路摇摇晃晃的,她连忙上前搀住我,和长孙无忌道谢问好,“多谢大人护送我们神女回来,需要奴婢去找辆马车送您回府吗?”    长孙无忌似乎望了我一眼,才轻声道了句:“不必。”    说罢,便独自转身离开了,我微微回首望着刚刚来时的方向,街道尽头是一片红灯,隐隐泛出淡淡红晕,似是特地照亮了我回家的路。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趴在床头,望着窗外渗入的点点月光,眉头微蹙。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心思我当真猜不透吗?    还记得刚刚我推门进屋时,困乏不堪,可一抬眼,就瞧见李世民正坐在我屋中的圆桌旁,只着了一件单衣,背影有些莫名的清冷。    我只好接过碧螺手中的氅衣,硬着头皮上前,为他披在肩头,李世民这才回头望我,右手顺势拉住我的手腕,声音有些干哑,“回来了?”    我微微抽了抽胳膊,却是无济于事,只得坐在他身侧,笑道:“让秦王担心了,明涵只是无意间偶遇了长孙大人,我二人相谈甚欢,所以就忘了时辰。”    李世民只微微一笑,另一只手抚上我额角的碎发,“我不是说过,无论在哪儿,你都要直接唤我世民么?”    我稍稍偏头,有些无措地躲开那只手,胳膊亦随之轻轻抽出,干笑两声:“世民,我今日有些累了,想早点歇息,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他望着我似是自嘲般一笑,缓缓起身,却又将氅衣一把裹在我的身上,道了句:“夜间风寒,你多盖上一些,以免着凉。”    我望着那人的眸子,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目送着他离开,心底不知为何,越来越混乱不堪。    唐明涵,你到底将他当成了你的谁?    “明涵见过王妃娘娘。”    我朝着对面端坐于凉亭之中的女子微微欠身行礼,那人正在婢女的侍奉下品些瓜果,听到我一声问好,此人'哎呦'一声惊叹,却并未起身,只嘴上说道:“姐姐客气了,妹妹怎能受得了大唐神女之礼呢?”    我勾唇一笑,坦然地顺势坐下,笑容却转瞬即逝,这个女人目测决计是个吃不得亏的厉害角色。    眼前的女子着了一身明紫色宫装,肤色莹白,体态婀娜妖娆,让人钦羡不已。    再看容貌,虽说如今我还看不习惯大唐这复杂的妆容,可那俗不可耐的脂粉在她脸上却奇迹般地组合出一种美艳不凡之感,她那眉心的神/韵与长孙无忌确也有些相似。    貌美如花,自然就有了高傲的资本。    是的,这个女子便是李世民的妻子,如今的秦王妃,日后的国母长孙皇后。    我轻咳一声,道:“不知王妃相邀,所为何事?”    她抬眼将我瞧了一瞧,唇角的轻蔑也愈发清晰,“也无甚要事,只是觉得姐姐入住我秦王 府已半月有余,王爷日理万机,双儿未能替王爷略尽地主之谊,真是失礼。”    秦王妃是长孙无忌的胞妹,本名长孙无双,小名观音婢。又由于太子妃小名观音,所以秦王妃多用无双自称,而不用小名。    我心下微微一笑,这小姑娘又何必明里暗里点我呢?我自是知道李世民是她的夫君,而我却只是秦王 府的过客罢了,还是个被女主人嫌弃了的过客。    只是这里似乎不是单单我自己就能决定去留的地方。    “王妃说的哪里话,左右世民与你都小我几岁,算作我的弟弟妹妹,我来做客本就过意不去,又怎能过于劳烦。”    许是未曾料到我会主动将自己放到姐姐的位置上,长孙无双的脸色微微一惊,却又很快地抿唇笑笑,“自双儿十三岁嫁与王爷,还未曾见过王爷对哪个陌生女子如此关怀,想必王爷也定是早便将神女当做了亲姐姐,才会如此吧。”    你说什么都对,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最近闲散惯了,我实在是对这般笑意逢迎提不起兴致,只想着快些结束才好。    遂我抬起虔诚的眸子瞅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一个脱身之法,笑道:“哎呀,我差些忘了,世民昨日说今儿个午后要带我出府一趟,无双妹妹,我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姐姐就先去准备了,你继续吃瓜就好,不必送我。”    说着,我抬起屁股便走,只是余光扫到了长孙无双那张瞬间阴沉下来的漂亮脸蛋。    其实,我惜命,也很胆小。    在现代活了二十六年的我从没想过去尝试一下新的职业,就连离开江辰我都无法开口。    而如今,我并不想与谁为敌,也不想出头冒险,我只望平淡一生,只是这愿景,仿佛随着时间的推进而愈发地不现实,我该怎么办呢?谁又能来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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