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近段时间来最大的消息,大概是皇帝的赐婚了。皇帝亲自赐婚本来就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再加上赐婚的双方都不是像之前金榜题名的状元郎那样的寒门子弟。 皇帝将平乐县主萧昭月晋升为平乐郡主之后,婚配于年轻的齐王寒临烨。这样两个出身高贵且容貌才华满誉京城的人结为连理,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无一不夸赞一句般配。 不过也还是有少数人因为皇帝这一举动思量颇多,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帝不看好太子的意思,毕竟齐王的名声隐隐要高于太子。难不成皇帝的意思是传贤不传子吗? 和寿宫中,皇后的心情是最复杂的,她想要发怒却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安排,瞧了瞧面前坐得十分端正的儿媳妇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只好开口说道:“现在已经发生了,你说的那些事情做了却收效甚微。” 顾淑珍面上虽然还算镇定,心里却还是拿不准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说来这几年她努力地在回忆原来历史课上和课外书籍甚至小说的内容,尽可能完整的拼凑出这段历史的原貌,事实证明有些重要的事件确实发生了改变或是时间的推迟,但是最后在关键性的问题上,萧昭月还是按照历史轨迹要嫁给齐王寒临烨,这一下子打乱了她继续布局的思路。 “儿媳认为,现在不过只是皇上赐了婚,两家正式定了亲,而且齐王现在已经重新返回江北前线,很多还是未知数可以改变。” 顾淑珍认真分析了一番,按照历史来说,齐王应该是娶了萧昭月之后就带着她一起返回了江北,但是现在,两个人只是互换庚帖定下了日子并没有直接举行婚礼,齐王更是独身一人北上抗敌。也就是说,历史已经改变,自己还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改变周围人的命运,拯救自己。 “你的意思是……”皇后意识到什么,表情冷冽起来。 顾淑珍轻轻抚弄着脖子上的项链,移开目光没有看她,但是这个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如果还不能在齐王从江北击退敌人回到京城前解决掉这桩婚事,那么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那就是除掉萧昭月。 “如果可以,真的不想再走这条老路啊……”皇后想起当初萧夫人怀孕的时候自己知道消息的样子,从一开始觉得荒谬到后来的震惊与惶恐,最终还是背着皇帝做出了那些事。她不后悔,甚至在计划败露被萧夫人等人彻底防备时,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这是她所处位置做出的正确判断与选择。 而现在,自己的儿媳妇,在这个位置上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可笑的是关键人物仍然是自己的小侄女,这可真是讽刺啊。 “母后,不是我们狠心,我们只是不得不去做而已。”顾淑珍看向窗外沙沙作响的树枝,眼神缥缈的喃喃道,“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谁会希望用最极端的方法呢?” 皇后默然不语,看向手上佩戴的佛珠手串,这还是上次自己寿宴的时候萧昭月替自己去慈源寺求来的,现在自己还戴着它在商量如何杀了她,这世道真是容不得善良的人活着,又或者像她们这样身份的人,就不可能安心的过好一生啊。 …… “……皇后和太子妃是这么说的吗?” 皇帝听完传唤的消息,看都没有看一眼,仍旧挥笔书写着。 总管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战战兢兢的回道:“回皇上,一字不差的就是这些话了,奴才们绝对没有胆子撒谎。” “太子你看看,朕这字练得如何了?原先说着喜欢这种字体,却因为身体原因没有时间练。”皇帝写完了之后,亲切的招呼候站在一旁的太子。 太子寒琰也没有理会总管还在地上发抖,上前仔细看了起来,语气仍和往常一样,道:“父皇已经达到形似了,但是这种狂草肆意无忌的随性似乎还是有所欠缺。” “啊,对,朕总觉得差了些什么,原来是□□太过束缚啊……”皇帝笑着点点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绕过书桌对总管说道:“起来吧,这件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是,奴才告退。” 看着书房的门关上,皇帝叹息着坐下,摆摆手道:“你也坐吧,今天叫你过来过来本来就是陪朕说会儿话。” 寒琰眼眸低垂,刚刚宫人回禀的那些话,他自然是每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当初顾淑珍陡然和自己说,齐王会起兵谋反而齐王妃是昭月表妹的的时候,他是觉得顾家小姐疯魔了,这些胡乱的言语张口就来。但是后来一些事情一一应证了她的话确实不是在开玩笑,他又有些慌乱,齐王和昭月表妹会害自己吗? 因为父皇的关系,对于齐王尽心教导自己的事情,他也是一直很感激的。齐王的年岁与自己相近,却有着过人的胆识和魄力,说起这些他自愧不如。而昭月表妹,自己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每次她到和寿宫来的时候,母后的心情总是不错,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觉得那种温馨放松的环境是自己喜欢的,能够完全放心。 这两个人,是父皇母后能够放心聊天的人,一下子被顾淑珍摆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这让寒琰一下子既矛盾又不安。 他从小生活在这波云诡谲的皇宫中,在受到正统教导的同时,也被灌输了各种关于自身安危的应对情况。年幼的时候,他懵懵懂懂不知道很多问题的严重性,逐渐磕磕绊绊的亲身经历后,再也不敢心存侥幸,只好和所有人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笑,用虚假的表现来掩盖背后的动作。久而久之,习惯了,但也累了…… “……父皇,儿臣觉得……”寒琰不傻,刚刚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话,他已经听出了杀意,母后和太子妃要杀了昭月表妹,防止她嫁给齐王。她们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己一点也不意外,但是他实在没办法接受这种选择。 皇帝抬手制止了他的出声,说道:“你等等,让朕缓一缓。”他闭上眼睛,紧皱着眉头,嘴中默念着什么。 寒琰只好再次禁声坐在一旁,他自己是知道顾淑珍鼓动母后杀掉昭月表妹的原因的,母后可能是因为害怕齐王影响自己的位置而决定放弃掉表妹。但是父皇什么都不知道,他会怎么去想母后的动机?尽管宫里宫外都说父皇宠着母后,给足了她自由,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复杂了,随便想一个理由都可能将母后推入深渊。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静默的时间越久寒琰心里越没有底。 终于,皇帝睁开了眼睛,他的声音疲惫不堪:“琰儿,在你眼里齐王和平乐郡主是怎样的人?” 寒琰一愣,没想到父皇会问这个。 “怎么很难回答吗?朕看你平时与两人关系还不错,是朕理解错了吗?” “不是,儿臣平时确实从小皇叔那受益良多,而昭月表妹及笄前也时常进宫来看望母后,儿臣总是碰上也就接触的很多,昭月表妹天真烂漫却从来没有桥横无礼,经常逗母后开心。”寒琰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 皇帝点点头:“齐王从小师承范先生,治国论道确实不会很差。平乐郡主朕也看着喜欢,最重要的是她是你母后最愿意见的人。” “儿臣一开始还担心母后会嫌吵呢!” “你母后看着喜欢清静,实际上也是个爱热闹的人,只不过是在这宫中,不常有令人开心的热闹就是了。”皇帝冷笑着说道,“今天这件事情你心里有个数,该做的还是要做。” “父皇的意思是……装作不知道,暗中施加阻力就行了?” 皇帝应了一声,补充道:“没事的话也多陪陪你媳妇吧,你的嫡长子身子还弱着,她就跟着操心这些事情实在不妥。” “……儿臣知道了。”寒琰松了一口气,父皇果然还是生气了,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怒火虽然冲着顾淑珍,但到底没有做出最坏的惩罚手段,也是看在她生育了蒲儿的份上吧。 顾淑珍虽然说的一些模棱两可的事情都或多或少的成真了,自己仍然不太愿意在这件事情相信她,大概是血缘亲情的天性令他有些偏袒,在他看来,齐王和昭月表妹并没有想害自己的心思。 寒琰行礼告退后挥退了跟随自己的宫人,独自沿着长廊散步。 “殿下!快下来吧,太危险了!” 寒宇芥小心的伸手去够风筝,勉强抓住后抱紧了树干,喊道:“我扔下来了哦明夕,你接好了,我这就下来。”确认风筝被宫人拿好后,他才一点点向下挪动。 宫女明夕见他安稳的站好后松了一口气,刚刚小殿下自作主张爬树去拿风筝让她捏了一把冷汗,所幸安然无恙的下来了,她都想好了若是小殿下失足摔下来,自己就算被砸断手也要接住他。 “都说了我没事的。”寒宇芥伸手拿过风筝,仔细的查看着,“这是父王和娘亲一起给我做的风筝,很珍贵的。” “再珍贵也不过是一件玩物,不值得你爬到树上冒险取下来。” “参见太子!”明夕看着突然出现的太子寒琰,吓得跪伏在地。 寒琰看了看周围,疑惑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跟着阿芥?还有其他的宫人呢?这种危险的事情是能让他做的吗?即使不摔着,擦着碰着了你们担当得起吗?” “奴婢有罪!”明夕急忙磕头,没办法,宫里人大多势利忘义,眼看着凌夫人和大皇子不怎么受到重视,明面上不敢说什么,背地里偷懒耍横的数不胜数,平日里连叫都叫不动几个。 “看来,这东宫里,确实需要好好整治一番了。”寒琰说罢牵过寒宇芥的手,看着儿子明亮纯净的双眸,他突然觉得父皇的选择也没有错,内外分得清才不会让自己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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