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昭月离开茶楼前,仍然不放心的对阿桂和凌南说道:“今天见到齐王这件事,不允许和任何人说起,明白吗?”    凌南没有犹豫,点头称是。阿桂却有些不赞同的询问道:“小姐,不是阿桂多想。齐王看起来不像是好相处的人,他接近小姐,一定是……”    “好不好相处也是我说了算,阿桂,你的话太多了。”萧昭月看都没看她一眼,推开她想要搀扶自己的手,“记住,是任何人。”    “是。”    萧昭月回府后不久,前面门房来报萧夫人她们也回来了,萧昭月索性就坐在游廊边的石凳上,等着两人一起回屋。远远地瞧见了李清茹娉婷而来,便笑着起身迎了上去:“大嫂回来了,娘呢?”    李清茹拉着她的手向内院走去:“娘刚下马车,就跟着管家去仓库整理那些绸缎布匹去了,顺便把今天新看到的样子给裁缝们瞧瞧。我就先进来了,好准备晚饭。”    “看大嫂这样子,今天选到好料子了?”    “是不错,赶明让裁缝给你好好做几身漂亮衣裳。”李清茹见她身后只跟着阿桂和凌南,不禁有些奇怪,“妹妹出府了吗?”    萧昭月知道,自己如果待在家里,身后会跟着很多丫鬟小厮,遂点点头道:“是啊,刚去了三哥推荐的那个茶楼喝茶吃点心去了,下次大嫂有空我们一起去。”    “好。小叔子现在在军营,还好吧?你大哥总说他太野了,军营里正好练练他的性子,要我说啊,也真是舍得把那么俊的小伙子丢到那种地方。”李清茹只见过萧昭礼几次,觉得他也不像丈夫说的那样顽劣,因此,对于萧家人把这样一个大好青年扔进军营里,很是不理解。    萧昭月嗤笑一声,看着自家大嫂满面愁容,解释道:“大嫂,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大哥为人严谨务实不苟言笑因此在刑部任职,二哥翩翩君子心思缜密才在吏部当差,而我三哥嘛,从小读书是不行的,空有一身蛮力和发泄不完的精力,他自己先提出来练武的,现在只好把他丢去军营啦。”    “那你呢?小时候喜欢什么?以后又准备做什么呢?”李清茹来到屋内,叫来管事查看今天晚饭的准备情况,“我原来小时候也是这也想做那也想试,尝试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也只有诗文书画这种东西拿的出手。后来得到傅老师和师母的点拨,开始尝试更为大胆的笔法,为了这个也经常出门在外游历。周围的人总说,我的爹娘一点都不管束我,将我养的越发傲气了,以后嫁不出去。”    说到这里,李清茹有些不好意:“我真的想过孤老一生,也比胡乱嫁个人好。还好遇见了你大哥。”萧昭月有些好奇,这缘分啊真的是相当奇妙,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这种事情居然真的有。    “我嘛,我还小呢……”萧昭月趴在桌子上,拒绝正视这个问题。    “还小呢,顾六比你大不了多少都已经定下成为太子妃了。你也别老是拿自己当孩子了。”萧夫人走进屋内,看着女儿毫无形象的样子有些头痛,小时候怎么看怎么可爱,长大了真是越看越恨得慌,“起来!坐直了,趴在桌子上像什么样子!”    萧昭月只好立起身,坐直了回道:“定的再早顾六也还小啊,成婚也要好几年之后去了。那个时候只怕太子表哥的孩子都有好几个了!”户部尚书的三小姐曲婉婷也今年秋天就要以太子良娣的身份嫁给太子,太子的婚事一旦开始,给他塞女人的事情还会少么?更何况正主太子妃还是个未成年没进门,子嗣上的事情当然是其他人乐见其成的。    要说皇帝这个赐婚是相当的有谋算,首先在两位丞相之间做到了制衡,又拉近了皇后太子和顾丞相的关系而疏远了贵妃。其次,他虽然给了顾淑珍太子妃的正位,但是却将年龄合适的曲婉婷定为太子良娣早早入门,这样一来太子妃的儿子势必就在长幼顺序上矮了其余皇子一截,在太子宫中也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当然,萧昭月暗自嘟囔,前提是六年后齐王不会造反称帝。    “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了。”萧夫人拍了拍她的背,“别弯着腰,你正在长身体,别老是懒着不动,有空出去骑骑马也好。”“骑马颠的屁股难受……”萧昭月小声反驳着,不敢看萧夫人。她就是喜欢什么都不做懒洋洋的瘫在家里嘛,难得放松一下有什么不对。    晚上用完饭,萧昭月洗了头正靠坐在软榻上任桑巧给她擦着头发,外面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阿琪?怎么了?”桑巧将帕子递给妍灵示意她继续擦,自己走到外室查看情况。阿琪摇了摇头说道:“管家说府上摸进来一个人,天太黑了没看清楚是男是女,现在整个丞相府仆人都在打着灯笼找人,阿桂姐姐说让我们关好院门别让人惊了小姐。”    桑巧点点头:“你去吩咐一下看守的人,盯紧了,决不能让那来路不明的人闯进咱们院子里,守夜的丫头们也注意点,两三人一起。”“是。”    萧昭月模模糊糊的都快睡着了,外面的响动又把她吵醒了,她睁开眼发现是妍灵在擦头发:“桑巧呢?”妍灵回道:“外面好像出了点事,桑巧姑姑出去问情况了。”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正好桑巧这时回到了内室,萧昭月便问她,“外面怎么了,怎么吵吵闹闹的?”    桑巧便将原话给萧昭月禀报一遍,劝道:“小姐放心安寝,婢子们今晚都不睡了,轮流守夜。”萧昭月虽然很好奇,丞相府居然也有人能轻易摸进来,但是她良好的作息时间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她打着哈欠吩咐道:“明早有什么消息了记得与我说。”    晚上,大概是因为和今天和齐王见过面,说了一大堆有的没有,还带回来一颗诡异的鹅卵石,萧昭月少有的做了梦。    梦里,她看见自己穿着鲜红的嫁衣,妆容精致欲语含羞,面前的齐王同样一身艳丽的红色喜服,看不清脸上真切的表情,只看得到他伸出的手。就在自己将手伸出去的那一瞬间,火红的衣裳成了跳动的火焰,在自己周围肆意的燃烧起来,她吓到了,惊慌的看向周围,只见皇宫整个都笼罩在火海里。    她没有目的的拼命向前跑着,身后好像有大批的人马在追赶自己,房屋在坍塌,枝叶在凋零,她看见乾元殿的门口,齐王站在那里,仍然向她伸出手,嘴边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就在她踏上台阶的那一刻,地面崩塌,她尖叫着掉入深渊。    失重般的恐慌让萧昭月猛地醒了过来,看着窗外的天色,似乎也快到平时起床的时间了。也不知道是做梦的原因,还是天气原来越热了,她觉得很是闷热,身上好似出汗了,黏腻得不舒服。    “妍灵!桑巧!”萧昭月索性爬了起来靠坐在床头,这都什么梦啊?感觉一点也不好……    “小姐醒了吗?”妍灵推开门走了进来,“还没到时候呢?现在需要梳洗?”“嗯,桑巧呢?跟桑巧说一声多打些热水来,我出了一身汗,想擦一下身。”    萧昭月见妍灵转头去吩咐妍夕打热水,奇怪的问道:“桑巧去哪里了?”妍灵有些害怕:“妍灵先伺候小姐净身吧,这事说来有点复杂,还需要小姐定夺。”萧昭月更疑惑了,这一晚上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等萧昭月梳洗完毕换好衣服,阿桂也来了,她一进门就跪伏在地上:“请小姐责罚。”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哦?萧昭月什么话都没说,示意妍灵妍夕让她抬起头。    阿桂抬起头,交代其事情的始末。昨天晚上丞相府混进来的是一个乞儿,本来是在中庭假山那边被发现的,一路逃窜居然跑进了她们白华院。仆人侍卫们围追堵截,终于在花园里擒住了他。本来抓住了是个乞儿,萧丞相看他可怜也就准备放了他的,谁知道这个乞儿说她姐姐在丞相府做丫头,他找不到姐姐,还会找机会进来的。这话说出来之后,萧丞相勃然大怒,当场就要把这乞儿打几板子撵出去,可这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凌南却站了出啦,替乞儿求情。    “你说,那个小乞丐是凌南的弟弟?”萧昭月从来不知道凌南过去发生过什么,只知道当初凌东凌南师兄妹一起被调过来,凌东跟了三哥凌南配给了她。“那爹爹是什么意思?”    “相爷的意思是,为了这个乞儿搅得府上一晚上不得安生,虽然这个小乞丐是为了寻姐闯入府中,但是私闯官家居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而凌南是小姐的人,因此要等着小姐去处罚。”    萧昭月没想到居然会闹出这样的事情,略一思索问道:“是个小乞丐?多大了?怎么溜进府的?”    “是的,身上的衣服脏乱头发也乱糟糟的,看着很瘦,一看就是乞儿。年纪不大吧,看着也就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是也许是因为营养不好看起来偏小。仆人们发现大花园角落的院墙那里有个洞口,平时因为灌木树丛挡住了没注意到。”阿桂提醒道,“小姐,问题是凌南好像是认识这个小乞儿的,这次她的态度也很倔强,很不好办。”    “他们现在在哪里?需要我马上过去吗?”萧昭月知道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并不是大事,也没有到必须死人的地步。但是对于这个时候的规矩来说,擅闯官家府邸的乞儿,在被发现的时候没有乱棍打死就是仁慈了。    五岁之前,丞相府人少她也接触的不多。近些年丫鬟小厮多了起来,严格管束下也难免有漏网之鱼。在她记忆力,自己知道的活生生打死下人的有两次。    一次是大哥房里的侍女妄想着爬上大哥的床,自以为聪明的偷偷带了些东西回府藏着,下药的时候被厨房的人发现了。萧夫人大怒,亲自让人将那个丫鬟绑了起来,拖到院子里命人打了二十板子。她当时真的有些被娘吓到了,觉得把这个丫头赶出府就好,不用闹出人命。    萧夫人抱着她,冷冷的告诫,一个下人,妄自揣测主子的意图,幻想不切实际不合身份的事情的时候,那么就没必要留在跟前了。打完之后,那个丫鬟身上都染了血,萧夫人还强拉着萧昭月远远看了几眼。最后丫鬟的家人将她带了回去,据说还没回去就已经咽了气。    另一次,是二哥和三哥带着她出去玩。那时候萧家四兄妹身边都新添了许多丫鬟,有些刚刚训练好了就直接配了过来。兄弟两个为了哄她高兴,带着她买了些新的首饰和新书,因为东西太多了她自己也没有在意。回府之后清点首饰,发现有一串翡翠手串和一对珍珠耳钉不见了。    萧昭月一开始还没有在意,过了几天却刚好当场捉住了那个正在翻自己首饰盒的小丫鬟。萧二哥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她,直接让人将她拖下去打了一顿板子,板子没打完小丫鬟已经没有声音了。    萧昭月尽量让自己不要和下人表现得太过亲厚,在她这里当差时间长的,守规矩的自然会有奖赏,但眼里没有主子的下人,不尽早处理掉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元熙长公主潜移默化的影响和萧夫人平日府中的行事风格,让她也慢慢接受了这种将下人作为主子私有物品的想法,规矩本分宠辱不惊的下人才可能成为主人家的助力而不是隐患。    她想着,就是等会儿见到了凌南她们,自己若是没办法求情,也就只能看凌南撑不撑得住一顿板子了。那个乞丐,大概是那个慈源寺的小孩子,那年元宵灯会也见过他躲在角落里。    那天早上,关于这件事情很快有了结果。萧丞相接受了萧昭月的求情,将那个小乞丐送到了城外专门收容流浪孤儿的庄子上,至于凌南违抗主命,也就打了十板子,不再让她近身伺候萧昭月了。    几天后,当萧昭月再问起凌南的伤好的如何时,却被告知前日太子拜访萧丞相,直接点名要走了凌南。这又和太子表哥什么关系?他居然点名要走了凌南?这么说来,那次踏青在郊外的庄子上,凌南似乎就是在看太子表哥吧?她真的没有想到,凌南居然与太子是旧识。    更令她不会想到的是,六年后,太子和凌南会成为保住她性命的人,而凌南的儿子未来将会被尊为翼王跟随齐王征战沙场,成为她仅剩不多的血脉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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