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宣旨的那一刻，萧昭月紧张得不得了，那几个名字慢慢从宣旨的宫人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反而有些平静了。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顾淑珍知道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自己应该尽量和她避免发生矛盾。其次，齐王确实有不臣之心，那么自己就需要更加小心的对待他，最好回去与娘商量一下，怎么回避齐王府的送礼。 看刚刚顾淑珍的样子，她也还是打算与自己交好的样子？又或者现在还没有到一定要和自己撕破脸的境地。啊，本来以为只是自己拿了超爽剧本的独角戏，没想到却是双线剧情。 但是有一点自己是占优势的，不论出身问题，自己是知道她是穿越者这个事实的，而顾淑珍，大概是以为她自己是女主角吧？ 比较棘手倒不是齐王的反应，萧昭月更加担心太子表哥的反应。如果说太子一开始还不相信顾淑珍的话，认为她在胡言乱语，那么在听到准确的旨意之后，太子表哥又会有什么行动呢，别的不说，对于她这个表妹，会不会…… 啊啊啊啊好烦啊，为什么又要多出一个穿越者？还是很大可能和自己对着干的人，本来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就需要小心了，现在这种情况无疑是雪上加霜啊。 回到家之后，萧夫人倒是很高兴，礼部侍郎的长女李清茹今年18岁，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才女，诗画相当有水平。萧夫人与礼部侍郎的夫人王氏关系还不错，很久之前也见过李清茹几次，姑娘家笑靥生花落落大方，听说也有上门提亲的，但是都被她用诗文画作的题目给挡了回去，颇有些傲气。 “大嫂漂亮吗？”萧昭月悄悄拉了拉萧夫人的袖子，“我之前怎么都没见过她啊？” 萧夫人笑着说：“都说了她诗画水平不俗，原来你舅舅舅妈曾经夸过她天赋极高呢。这些年也经常外出作画，所以你就没怎么见过她。再说了，你平时除了应付宗老的考试，什么时候对这些风雅的东西上过心？” “……难得休息为什么还要谈那些东西。”萧昭月咕哝着，看来这位未来大嫂人还是不错的，很有才华，就是有些文艺范儿？ 又过了两日，萧夫人带着萧昭月上门与礼部侍郎夫人王氏商讨定亲纳吉等相关事务，萧昭月也见到了李清茹。李清茹大约是很少与京中贵女们玩乐，又常年在外寻访诗画佳作，整个人比较高挑，透出一股清冷的感觉，不过她礼数周到，倒是没有什么可挑剔之处。 “清茹都这么大了，话也少了啊。”萧夫人还停留在印象里那个性格开朗的小姑娘上，一时对这个浅笑盈盈的冷美人没有适应。 王夫人嗔怪到：“也不知怎么了，长大了就越发不爱说话了，整个人一门心思埋到她那诗文画作里面了。”当时听老爷说自家女儿的亲事有着落之后，她还有些不放心，生怕女儿这种性子年纪也不小了定不下好的人家。 后来宴会上皇上一下旨，她自然很是欢喜，萧家的长子啊！出身名门家世卓绝，相貌堂堂才华横溢，可不就是和自己女儿般配么？而且据说因为一直跟着太子殿下办事，女人方面也很干净，自己女儿嫁过去不会受气。 “娘，瞧您说的，我和您说话从来不嫌多。”李清茹示意萧夫人她们喝茶，“这是我从祁山带回来的五梅渡，香气悠长带有甘甜，宋国夫人和平乐县主尝尝，喝的好的话就带些回去。” “瞧你，这就开始讨好未来婆婆了？”王氏打趣着说道。 李清茹有些害羞，捂着脸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萧昭月细细品尝起来，确实比一般的绿茶甘甜一些，味道还不错。又喝了几口，抬眼看着李清茹，刚刚那种冰冷疏远的气质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大概是刚刚有些局促紧张而已，也并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傲气无礼的小姐，想来以后相处起来不会很艰难。 接下来萧夫人和王氏就开始详细的商谈起来，什么时候正式上门提亲说媒，小礼文定安排在什么日子，具体婚礼事宜等等。两人相谈甚欢时，李清茹就带着萧昭月参观了她的书房和画室。萧昭月经过这些年宗席的教导和元熙长公主等人的影响，虽然不精于此类，但是也看得出书画行笔流畅大气磅礴，也难怪外人称颂就是了。 而且她注意到，虽然一开始李清茹还是有些若有若无的抵触抗拒，但一路介绍下来还是很照顾她的感受的，基本都是随着她看的东西聊些相关的话题，会给她讲讲民间有趣的故事等等。 “平乐县主有机会一定要出去看看，真的太多没见过的东西了！”李清茹如是说道，“原来我以为京城繁华无所不有，但是真的走出去才发现京城不过也只是一座城，圈住的就这么大的地方。外界无数的城镇加起来，远远比这一座城讲述的故事要多。” 萧昭月点点头，五岁之前，她大部分的时间虽然都在睡觉，但醒来后的世界，也不过是整个丞相府而已，年幼的她并不能自己走完，但每到新的一处也会觉得有趣。后来开始学业之后，书中的世界和各式各样的玩意也勾起了她的兴趣，向往赞叹之余也有些遗憾，身为县主，她不可能像李清茹一样自由进出京城，游山玩水更不用想了。 “我也想着出去走走，但是哪有想的那么简单……”萧昭月笑着回道，“清茹姐姐的字画这么好，大概也是因为见识多更有情感吧。”李清茹也知道身份问题，她不便随意离开京城，有些惋惜。 这天萧昭月和萧夫人在用晚饭前才返回了萧府，萧夫人看着静默不语的萧昭月：“羡慕了？”“是有点，不过我现在这个生活也不算拘束就是了。”萧昭月偷偷地扯扯她的袖子，“娘，您给大哥定的什么时候啊？”“怎么？急着上面哥哥的婚事做什么？你上次看中谁了？”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才多大呀。”萧昭月装模作样的擦着汗，“您是不是嫌我烦了？还是您自己看上谁了？”萧夫人懒得理她，她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要她自己也还没开始想女儿的婚事问题。 齐王府这边，杨泽正考虑着怎么把丞相府的消息告诉王爷。丞相府的人来报，下人们将齐王府送的礼物一一包装好封存装入了仓库里，最近送去的药材补品也没有给平乐县主用上。他虽然清楚自家王爷还没那个兴趣对小女孩动手，不过有些意料之外的观察是真的，这样确实不好向他交差啊。 书房里静默无声却比有训斥的声音更可怕。前段时间边关来人，概因张坚带兵主动追击出现在婺城附近的羯族残部，结果遭到埋伏被生擒。范先生派陆宣仪和张弥出兵才勉强救回了他。范先生很生气，执意派侍卫押送张坚秘密来京城接受王爷的责罚。 张坚是跟着王爷的老部下了，带兵打仗确实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劲，对王爷忠心不二没话讲，但是就因为一根筋太严重了，经常会犯下大错。王爷说着砍他的脑袋，但是也狠不下心轻易杀了他，面对虎视眈眈的塞外部族，需要张坚这样勇猛无畏不知死亡为何物的将领。 这种静默无声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久了，杨泽只知道张坚进去之后跪地磕了头说完末将有罪之后，里面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你先起来，按军中擅离职守贪功冒进的规矩领罚，明日再来找本王。杨泽，有事就进来汇报。” 书房门打开，大胡子的张坚看见杨泽，轻蔑的扫了一眼便径直去领罚了。杨泽近前，躬身将刚刚的消息告诉了寒临烨。寒临烨听完，把玩着手中的笔筒，询问道：“是所有东西吗？什么时候开始的。”“庄子上那件事之后。” “杨泽你说，萧丞相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又或者谁给他透露了消息呢？”寒临烨放下笔筒，“本王那位皇兄，可以容忍他那位皇后胡作非为，可不见得对本王会手下留情啊。” 想来他那位皇兄也不是蠢人，原本两位丞相代表的势力互相博弈各有胜负，再加上皇后与贵妃都是两位丞相沾亲带故的人，看起来萧丞相一派的人略占优势，皇后也更喜欢萧家人。但是现在皇帝下旨，将顾丞相的六女儿许配给太子为太子妃，这一来迫使皇后和太子与顾丞相交好，顾丞相也不得不想清楚继续支持贵妃的后果。这种微妙的平衡不仅没有打破，反而更加稳固了，谁也不敢轻易做出出格的举动。 “属下不知，但是属下能够保证秘密不是从那些人嘴里泄漏出来的。”杨泽清楚地知道，寒临烨要的不是他对于其他事情的评论，而是对于交代自己完成的任务的确认。 寒临烨似笑非笑的看看他：“不用紧张，你办事本王还是信得过的。本王只是在想，皇帝到底是为了朝中势力更加稳定，还是为了给太子铺路？皇后娘娘又是否领了皇帝这个情呢？” “皇后极不喜欢贵妃顾氏，连带顾丞相一家都不喜欢。” “嗯。”寒临烨猜测，皇后应该会默许皇帝的这个决定。虽然讨厌顾家人，但是太子无疑是皇后最在乎的儿子，她希望压在太子身上的筹码越多越好，这样太子未来的路才会好走。不过……顾六吗？之前在琼林宴那天的话，她真的都说准了。寒临烨不相信这是皇帝提前透露的消息，就算是透露也不可能让这些闺中小姐们探听到具体消息，更值得注意的是，她说自己会娶平乐县主为妻，六年后还会造反称帝。 他确实对当年的事情怀有怨恨，也一直在寻找当年政变时的真相，生母和李贤妃的惨死让他不能原谅当初参与过得每一个人。皇帝或许不是当初直接的凶手，但是他当时选择了漠视三王的所作所为，然后在最后关头调动军队一网打尽。本来只是怀着一颗复仇的心理回来的，但是当听到顾淑珍那番肯定的话语后，他发现，原来自己想做的不仅仅只是复仇而已，野心滋长，那种想法蠢蠢欲动。 “杨泽。”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他开口道，“叫萧府那边的人盯紧一些但是不要露出破绽，礼物处理了便处理了，只要萧府没有明确拒绝齐王府的送礼，那么年节礼品还是先和本王核对一下再送过去。” “是，属下知道了。” ———— 五月里，萧府和李府互换庚帖，聘礼由萧昭言亲自送往李府，李府也由长子李旭护送着嫁妆一箱箱搬进丞相府。月底正式嫁娶的那一日，半个京城都热闹的不行。萧家的长子萧昭行终于娶亲了，娶得是礼部侍郎的长女李清茹。 萧昭月跟着萧丞相萧夫人一起招呼着来祝贺的宾客，感觉整个脸都笑到抽筋了。忽然下人匆匆来报，太子殿下和齐王也来了。这种不提前说一声就来的两位大人物还没给萧丞相安排的时间便来到了厅里。 “丞松跟着本太子做事多年，舅舅舅妈今天就当是一家人来庆祝，不用太紧张。”寒琰客气着，示意萧丞相不用太过布置，他今天就是以一个普通亲属的身份代表宫里那两位来送礼的。萧丞相也就不好推辞了，他寒暄了几句又看向太子身后的齐王。 “本王也是如此，婚礼这种喜庆的事情，不用因为太子和本王的到来而打乱布置，照旧便好。” “太子，齐王，这边请。”萧丞相不得不亲自将这两尊大佛引到宴席上，估计还需要陪着说说话，萧昭言和萧昭礼都跟着他们大哥迎亲去了，府上也没有合适的人陪着这两位。 萧昭月瞧着四周欢笑的人群，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两个人的命运就牵连在一起了。自家大哥和清茹姐姐今天结婚之前见过几次？又对彼此了解多少呢？朱颖好歹和她未来夫婿从小就认识，但是大哥大嫂他们更多地还是通过别人的嘴里认识的对方吧。 最近许多熟识的小姐们出嫁，与夫家只见过三四次面就敲定终生，这样的婚事太多太多了。除非是像有些贵女，从小在门当户对的人家里挑选着寻觅着，这样至少不会感到陌生，但要是说有多了解也不过尔尔。 自己身份尊贵是尊贵，但接触到的同龄适婚对象太少了，想要自己好好□□一个未来对象都是不可能的，唉，真的只能认命吗？突然，萧昭月又想起了顾淑珍的话和齐王那时候莫名其妙的笑，不是吧，如果真的是注定的，那自己怎么可能斗得过那种心机深沉的人？更不要说这个齐王是个极其不稳定的□□，搭上了齐王，他们一家都可能会有危险的。 鞭炮声突然炸响，远处吹拉弹唱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开，她惊得摇了摇头，如果跟着齐王好处更多呢？看顾淑珍的样子，是铁了心想要改变她所知道的历史的，她的印象里把自己和齐王划分到了一个阵营，也就是说齐王没好日子过她们家也会跟着倒霉吧？ “愣什么神呢？新娘子进府了，走吧。”萧夫人推了她一把，害得她差点摔了，“毛毛躁躁的，多大了还会踩着裙摆？” “……”萧昭月心里又有了计较，一切以自家利益为先，什么顾淑珍什么齐王，谁能给自家以后一个安稳的未来还是未知数，现在还是乖乖地在皇帝手底下讨生活，什么都不要多想最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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