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晚上八时多，街上的谧静和夜色让郭嘉淳有种此时此刻已是深夜的错觉。 走在路上的郭嘉淳忽地停下脚步，回首看向街灯疏落的人行天桥，丁点人影也看不见的她有些泄气，说出口的却是气话：“拽甚么，不出现就不出现！” 说着气话的郭嘉淳脚步也不自觉加快，平常十来分钟的回家路程这下子五分钟就给她走完了。 独个儿在生闷气的郭嘉淳才踏上五楼，迎面就撞上了人，一直低着头的郭嘉淳一个激灵，抬眼便看见撞倒的人正是自己的邻居。 “怡姨姨？” 被唤作怡姨姨的中年妇人的身形颇有分量，被郭嘉淳撞了一下也不喊痛，反倒拉起她的手，语带担忧的道：“哎呀，嘉淳见到你可好了，你最近得罪了甚么人？” “啊？” “我不是要道人长短，只是你家门前的酒洒的……”怡姨姨压低声音，看起来对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忌讳：“洒的……像祭奠一样啊！多不吉利！” “洒酒？”郭嘉淳从楼梯口转进楼道，果然在楼道口就闻到一阵淡淡的酒气，她愈往前走，这股酒气便愈重，直到鞋尖碰到酒瓶的玻璃碎片，郭嘉淳才停下脚步。 “你看看呗……我一开始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还以为是街上那群臭小子又来捣乱，谁不知是在你家的门前，你是不是遇到甚么事了？嘉淳？嘉淳？”怡姨姨见望着地上一地酒瓶碎片的郭嘉淳似是在发愣，便拍了拍她的肩。 “啊……没事，可能是恶作剧吧。不要担心，我待会打扫一下就好了。”郭嘉淳回过神来，反过来安抚着怡姨姨。 “你真的没事吗？”怡姨姨望着一地的碎片和酒水，担心的问道。 郭嘉淳反过来搭着怡姨姨的手，道：“没事，我先回去拿些东西出来打扫，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咧。” 见郭嘉淳好像真没甚么事，怡姨姨也不多再多说些甚么，只是点头，叮嘱嘉淳有甚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声后便先回去。 觉得浑身都被酒气包裹的郭嘉淳不用多想也猜到能把自己的家门前弄得如斯田地的人会是谁，心里一直窝着的闷气隐隐开始蕴酿成怒火，她拿出门匙赶紧把家门打开，打算朝门内的罪魁祸首怒吼，却没料到一把门推开，屋内积着的酒味便扑面涌来，熏得滴酒不沾的郭嘉淳五官都快要扭曲。 郭嘉淳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把面前的酒气拨开，关上大门的郭嘉淳在月光的微辉下看出窝在沙发前的一团身影。 郭嘉淳想也没想便直直走到厅中的沙发前，瞪着双手环着腿、头埋於臂间动也不动的身影骂道：“你神经病啊张颂临！你以为我家是开酒吧的吗？随便让你摔破瓶子喝酒！” “嗝儿……” 回应怒火冲冲的郭嘉淳却是一声毫无意义的打嗝。 “你打甚么嗝，我有让你打嗝吗，常常突然的出现又消失也就算了，你现在还真把我家当成酒池？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弄一个肉林？”郭嘉淳连珠炮发的道。 也许是郭嘉淳的声音让张颂临觉得有点吵，这下子他终于有点动静了。张颂临抬起头，矅黑的眼眸在稀薄的月光下显得特别盈亮，他静静地凝视着郭嘉淳，微微张开嘴巴。 “嗝。” 看着张颂临一眼不眨的乖乖地看着自己，就像条乖巧的小狗一样，只差着张颂临还没跟自己摇尾巴要骨头而已。 郭嘉淳忽然就觉得自己就像跟小孩在置气一样。 “嗝……”郭嘉淳还是头一次听到醉酒的人能一次打这么多酒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从进门起便沾了不少酒水，正要认命想要去拿毛巾把地板擦干净时，却听见充满酒气的一句话：“……对不起。” “啊？” 虽然认识张颂临的时间很短，但像他这种脾气古怪的人，要在他的口里听到“对不起”这句话的机率简直比中头奖还低。 “你、你说甚么？”郭嘉淳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中邪了，其实眼前的灵魂不是张颂临，是个披着张颂临的天使才对……还是张颂临自己中邪了？ 郭嘉淳微微弯腰，静待着张颂临再次开口，见对方的口型真的似是要说出“对”字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要不再灌他多喝几瓶酒。 “对、对不起……” 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被碰触到，郭嘉淳微垂着头看着张颂临伸出手勾着她的手指轻轻晃着，略带迷糊的眼神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彷彿她才是欺负他的恶霸般。 郭嘉淳被这样的眼神看得不甚自在，干咳了一声后道：“其实、其实也不用说对不起……” “知语……嗝……对不起……” “……” 等一下，她是不是听到了些她不应该知道的秘密？ 郭嘉淳的大脑彷彿也因泡在充满酒精的空气里而令运转减慢，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张颂临反手扣紧了自己的手，然后被他用力一拉便一下子倒向他。 郭嘉淳那望着张颂临的视线一下子从俯视变为仰视，她莫名其妙的被张颂临紧紧搂着怀里，偏偏他环抱着郭嘉淳的力度像是小孩紧抱玩偶一样几乎要把她给勒死。 “好臭……”身上传来浓烈酒气的张颂临让郭嘉淳紧皱着眉头，想要挣扎却被对方抱得更紧。 郭嘉淳有种自己不是要被勒死就要被酒精熏死的绝望。 “你不要走，不准跟他走……不是好人……我才是、嗝……嗝好人。”张颂临含糊不清的道。 郭嘉淳的求生欲望还是很强的，头被迫埋在张颂临的毛衣前的她想着求人倒不如自救，她闭着气、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咳、我不走。” “对不起。” “……嗯。” “你说……快点说！”像是得不到心爱的玩具的小孩般嘟嚷着，连带着搂抱郭嘉淳的力度也加大。 “你到底要我说甚么？”无力抵抗的郭嘉淳不再作无谓的反抗，索性静下来听着这个酒鬼到底是要怎么样。 “原谅我，嗝、说原谅我！”张颂临垂着头把头埋在郭嘉淳的肩膀，带醉的声音近在咫尺，微温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间，彷彿把她紧搂着的是一个确实存在的人。 郭嘉淳怕张颂临再继续耍酒疯得没完没了，正要开口随便敷衍张颂临时，肩膀上的湿意却让她一愣。 该不会今天在酒店张颂临追着的那对情侣就是何知语跟她的新男友吧？ 所以他被甩了就回来借酒消愁了？ 虽然张颂临就是个怪人，脾气古怪不在话下，人也自我得很，可是人家好歹是风靡万千少女的男神，如今不但昏迷，连女友也离他而去……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你、你要哭就好好哭吧，我不会把这件事报道出去的。”郭嘉淳原本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只好默默轻拍着张颂临的后背以作安慰。 没想到郭嘉淳才拍了拍张颂临的后背，原本紧搂着她的手便垂了下来，拥抱也随之松开。 一下子被松开了桎梏的郭嘉淳正觉得奇怪，她缓缓拉开与张颂临的距离坐直身子时，张颂临整个身体却坠向她。 “喂，你太沉了……”郭嘉淳扶着张颂临的身体让他靠在沙发上，张颂临却像条死尸般，头直接磕在沙发旁也没吭声，只是喃喃地发出如梦呓般意味不明的声音。 郭嘉淳见张颂临的双眼合上，侧身摊在沙发边上快要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她此时才看清他嘴角边的口水痕迹。 郭嘉淳盯着张颂临嘴角的口水痕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卫衣－肩膀位置上那一滩深色的水迹。 “唔……”张颂临下意识想找一个更舒服的地方靠着，正要翻过身来却被郭嘉淳拉着。 “我真是脑子短路才相信你是哭了。”郭嘉淳心里嫌弃着自己一刻的心软，双手从张颂临的腋下伸过并环住他，然后用力把他稍稍抱起。 “你不是灵魂吗？净灵魂咋还这么重！”郭嘉淳才把张颂临拉起来便已经觉得很是费劲，索性使劲一推把他甩到沙发上，他的脚在粗暴的一推下撞到了茶几，可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声疼便又翻身睡了过去。 肇事者安然睡在沙发上，室内的酒精却依然在沉淀发酵。 “最好就痛死你，死酒鬼。”郭嘉淳凝看着张颂临熟睡的侧脸，半响只说了这句话，可语气却似乎没有话语中的不满，只带着无奈。 说罢，郭嘉淳便转身蹲下来开始独个儿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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