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亭落雪

唐浅的话说完，屋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楚萧森和尚思谦也很清楚他们的劝说对赵谦来说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他们明白赵谦已经做了决定。赵谦看着站在他眼前的三个人，一个自己陪着熬过最艰难的日子，一个为了自己差点丢了性命，一个虽相识不久却能鼎力相助不畏艰险，人生能一遇知己是何等幸事，更何况是这么多的挚友，可这次自己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唉。”一声轻呼打破了屋内的寂静，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堂堂皇子此刻竟跪在了他们的身前，“您这是做什么。”唐浅一边说着话一边跪了下来，楚萧森也连忙跪下，站在一旁的尚思谦见如此景象却十分尴尬，身为蛮灵族这一生只能跪三种人，祖先、父母和恩人，赵谦虽然帮过他却还算不得恩人，犹豫了片刻才屈膝蹲了下来。赵谦拦住了要拉他起来的唐浅的手，“你们且听我说，各位对我都是诚心相待，我亦知各位所言都是为我好，这一跪是道歉是赔罪也是我的态度，或许会伤害到你们，可我仍旧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宽旷的官道之上，两匹马正在急速而行，轻柔的雪花此时更像利剑，落在人脸上会微微有些疼痛，楚萧森几乎无法睁开眼睛，所幸马匹受过训练不会跑错路，不然闭着双眼的他或许早被带跑了，赵谦虽比他强些却也有些受不住了，出城已有半日，雪势却丝毫没有减弱反正更大了些，连前方的路都有些看不清，“少爷，雪太大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楚萧森大声喊道，赵谦这才停了下来四下望了望，虽说出城有半日了，但他和楚萧森却并没有赶多少路，雪势大看不清是一方面，本就下了半夜路上已经积了不少的雪，湿滑的道路也不敢骑得太快，济城官道附近本有不少的茶摊，此刻却一个都看不见，想歇一歇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少爷，那里是座亭子吧。”正当赵谦四下探望的时候，楚萧森的一句话引起了赵谦的注意，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皑皑白雪中的确有个黑影立在不远处，“走，去看看。”赵谦说完两个人驱马而去。

到了近前，两个人才看清那座亭子的样子，将马安置好才躲进了亭子里，孤亭落雪倒是别有一番韵味，看着白雪飘落赵谦的心也安静了下来，许久以来的焦虑和不安此刻都得以平息。同在亭中的楚萧森却没有赵谦这般轻松，从一早出城便是愁眉紧锁，直到此时依旧如此，进山的路险峻他会担心，而更让他担心却是昨夜师傅的一番话。

子时之后，众人才各自回房，虽知明日一早要出发进山，楚萧森却没有一丝的睡意，心中烦乱的厉害，直到门外传来敲门的响动，开门一看竟是唐浅，“师傅，这么晚来有事吗。”楚萧森猜到了几分却不知是对是错，唐浅也没有绕弯子，开口说道：“王爷要坚持，我也没办法，所以只能嘱咐你，即便丢了命都要保证王爷安然无恙，否则后果你应该清楚。”其实这些话有些多余，楚萧森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徒弟，脾气秉性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这些事自然不需交代，而真正的来意，唐浅却有些说不出口，此次进山何时能出来还未可知，若是在这段时间里动手脚谁都不会知道，而且这事还交代给了对自己最忠心的徒弟身上，即使有天东窗事发，他也会扛下一切，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可要牺牲自己最出色的弟子，唐浅终是于心不忍。

“进山之后王爷势必会忙着安抚人心，对外联络的事情定然会交到你的手里，切记，陈府一应大小事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方可向王爷说起，军队是起义的保障，万万不可令王爷分心。”唐浅的叮嘱在楚萧森脑中响起，对于师傅的一片苦心楚萧森自是明白，只是这么做却让他生出了背叛的错觉，其实还不到这么严重的程度，只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楚萧森曾见过王爷与陈府三小姐在一起时的样子，只觉得那时的他和普通人一样，脸上挂着笑意眼神中有着温情，少了冷漠和疏离有种别样的亲切，这是与别人相处时所没有的，可师傅却好像不喜欢这样的王爷，就像每次提起陈府三小姐时师傅的眉头总会不经意的皱起，很细微的变化其他人都不会察觉，可楚萧森却能看得到。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楚萧森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想将脑海中的想法赶出去，忽然而来的一句话却扰乱了他的心神，“你会怪我吗？”安静的风雪中赵谦淡淡的开口，声音轻的像幽灵。